第六十三章 也是個人才（兩章合一）

  包間里，大圓桌上很快擺滿了菜。

  顧運掃了一眼，發現這一桌竟湊齊了魯菜的鯉魚跳龍門、川菜的夫妻肺片、粵菜的燒鵝、蘇菜的文思豆腐、浙菜的雪菜黃魚等各地菜系的經典代表……說真的，他還從來沒見過一家飯店的菜能做到這麼花哨。

  如果周達不是請了十幾個不同菜系的廚師，那麼就是這個主廚在炫技了，想告訴客人他什麼都能做。

  可惜什麼都能做的結果，就是什麼都做不好，十二個菜里除了有兩三個味道不錯，其他都是平平無奇，根本沒做出精髓。

  但無論如何，周達的這十二道菜是真的硬，相當的有排面，尤其是只有兩個人吃的話，就顯得更壕了。

  「浪費糧食是可恥的，我們要加油吃。」蘇曉撩起了袖子，露出了潔白的手臂，做出一副大吃一頓的氣勢，「今天就讓你見識下我真正的實力吧。」

  「你確定能吃得完么？」顧運問道。

  蘇曉嘴裡含著筷子，一邊考慮從那一道菜下手，一邊認真的說道，「我想搏一搏。」

  她不同意顧運要打包帶走的想法，如果這是正常消費那就算了，可這是白吃白喝啊，吃宴席還要打包，這怎麼好意思說的出口啊？

  可是就這麼浪費也太可惜了，於是她決定今天要超常發揮一把，肚子能裝多少裝多少，要是能把晚飯也省了，也算為節約糧食做點小貢獻了。

  顧運見她這副樣子確是可愛，不禁又逗她，「你知道土耳其帝國的亞歷山大大帝是怎麼掛掉的嗎？」

  「說說看。」蘇曉給自己夾了一小塊糖醋排骨，然後又給顧運夾了一塊大的，放到他的碗里，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吃掉，不許剩。」

  顧運夾起排骨咬了一口，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黏在嘴唇上方的醬汁，說，「他是吃太多撐死的。」

  蘇曉拿起小碗正要去盛文思豆腐，聞言停頓了下，然後瞪了顧運一眼，「大騙子，你再說一遍？」

  「我沒胡說，另外杜甫的死，好像也和吃太多有關。」

  是可忍孰不可忍，蘇曉馬上放下小碗，一記粉拳砸在顧運身上。

  然後問，「你知道有些人是因為怎麼死的嗎？」

  「我知道，話太多。」

  「知道還不閉嘴？」

  ……

  周達進來的時候，步伐跌跌撞撞好似浪濤，身影飄忽不定神鬼難測，顯然已經喝到大成境，悟出凌波微步了。

  要不是陪他進來的紅綠燈三人組也不遑多讓，跟著施展了連環迷蹤步，還真未必能追的上他。

  四位「高」人就這麼飄進來，手裡還都拿著酒杯。

  顧運一看這場面，就知道今天這幾杯酒是逃不掉的，於是只好拍案而起先發制人，主動敬了他們一杯白的。

  蘇曉也不好意思裝沒看見，往杯子里倒了雪碧，跟著敬了一杯。

  周達、小紅、小綠、小黃果真是一等一的好漢子，跟顧運喝完一杯以後，專門又跟蘇曉喝了一杯，以表心意。

  連續兩杯白酒下肚之後，周達似乎又突破了盤桓已久的「大成境」。

  這個時候紅綠燈三人組已經制不住他了，正當顧運感覺要壞事的時候，只見周達忽的大笑三聲，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使出一招正宗的「老樹盤根」，張開雙臂猛地抱住顧運，然後就掛在他身上嚎哭起來。

  顧運當時也有些懵了，冷不丁一個一百六十來斤的大漢掛上來，趴在自己肩上哭泣，這種體驗他不能說沒經歷過，但確實很少。

  一時間汗酸味、煙酒味撲鼻而來，更過分的是唯一的一件襯衫還遭受了鼻涕眼淚的洗禮，他卻礙於情面不能施展純熟的過肩摔，只能就這麼直直的坐著，場面一度非常被動。

  蘇曉看到顧運這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過，心裡也是好奇。

  他什麼時候跟周達的關係這麼好了啊？

  這讓她又不由想起了程微芸。

  因為顧運跟程微芸，也是沒幾天就成了好朋友。

  這傢伙……人見人愛嗎？

  ……

  周達確實是哭了，但明顯是喜極而泣。

  喝醉的人一旦哭起來，大都還會伴著傾訴。

  從周達斷斷續續、迷迷糊糊的話里，顧運大概聽出，這店大概投資了200多萬，大部分是秦雅娟出的錢，而且秦雅娟為了開這店把房子都賣了，可謂傾盡所有。

  周達窮光蛋一個，自是還不起這筆錢的，不過他打算肉……打算用餘生償還。

  顧運不想跟周達搭話，深沉地嘆了口氣，把周達碩大的腦袋往旁邊推了推，終於露出嘴巴后，點了根煙，猛吸一口，然後再緩緩吐出煙霧。

  周達繼續趴在他的肩上，稀里糊塗地酒後吐真言。

  「老弟，你說的對，達哥這輩子就靠你嫂子這個『女貴人』了……你放心，從今往後你秦姨……你嫂子？……哎？」

  說到這裡，周達忽然抬起頭，然後就像發現萬有引力似的吼道，「顧老弟，我是你叔！」

  「嘶~~~~~呼~~~~~~」

  顧運深沉地抽著煙，依舊不想搭話。

  咋的，還得給你跪下磕頭唄？

  周達見顧運對認他這個叔好像不怎麼熱情，於是又想了想，說，「要不然咱各論各的？」

  顧運又心累地吐了口煙圈。

  其實這個問題對他而言並不複雜。

  在漫長的輪迴中，他經歷過太多比這複雜的多的倫理問題。

  比如，有一陣子比較流行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女兒嫁給好友，然後笑呵呵地看著對方給自己跪下喊爸爸。

  先不說這種現象是基於一種什麼心理，單是這麼一來，雙方以及雙方家人的輩分就要重新論了，已經很麻煩了對吧？

  可是還有更兇猛的。

  這邊喊了爸爸之後，很可能心裡覺得不平衡，或者尋思得禮尚往來一下，於是隔天反手又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老丈人……

  當然，有條件也會嫁孫女。

  這種騷操作，要是真想正兒八經地討論下輩分，絕對是可以寫一本論文的。

  不過，萬惡的封建社會是最善於講倫理的。

  像這種情況就有規定，比如說只有正房的父親才能享受岳父的待遇，如果是小妾的話，那麼大家還是按照原先的輩分來論。

  如果雙方的女兒都成了正房，那麼大家就打平，依然以平輩論。

  至於像周達和秦雅娟這種情況，則是按照「出嫁隨夫」原則，秦雅娟要自動降輩分，也就是說做不了顧運的姨，只能做他嫂子了。

  這麼一來，林若茵就得喊顧運一聲叔叔，在某些地方也稱「叔父」，或者「二爹」。

  顧運正想發表下自己的見解，卻見周達已經趴桌子底下了……

  這時秦雅娟走了進來，見周達躺在地上，不由苦笑一聲，跟顧運和蘇曉說了聲不好意思后，蹲下來和黃毛他們一起，將周達扶了出去。

  出門之際，周達突然爆發，吐了秦雅娟一身。

  秦雅娟卻只是苦笑了下，然後輕輕地打了下周達的光頭。

  幾人出去后，蘇曉忽然激動地拉了拉顧運的袖子，說道，「你猜我剛才看了什麼？」

  「什麼？」

  「我看到了愛情的樣子！」蘇曉很確定地說道，小手還用力地捏成粉拳狀。

  顧運笑笑，問，「如果我吐了你一身，你會不會像秦雅娟一樣？」

  蘇曉哼了一聲，「我肯定揍你，反正你喝醉了也不知道。」

  「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暴力了，動不動就揍我，以前你是不會的。」顧運鄭重指出。

  「哼，誰讓你總是氣我？你怎麼不想想，以前我為什麼不打你？」

  顧運不再說什麼，卻是微微一笑，給蘇曉打了一碗雪菜黃魚湯。

  ….……

  周達被扶出去以後，自是由秦雅娟照顧著，於是紅綠燈三人組又過來陪顧運喝了會。

  三人今天確實喝的很多，一方面是高興，另一方面則是他們也以「店主人」的心態到處敬酒。

  這家店，紅綠燈三人組每人也投了兩萬塊錢，當然他們強調了下，這兩萬塊錢不是碰瓷訛來的，確是從家裡拿的。

  雖然他們投的錢不多，但是周達依舊給他們每人分了10%的股份，並且讓他們跟著大廚學習做菜。

  三人也都二十來歲了，都是中專畢業，沒什麼技能，如今有這麼個「事業」做，他們覺得分外踏實。

  甚至，連家裡人對他們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說起這點，黃毛就又紅了眼眶，為了防止他又掛上來，顧運特意往旁邊挪了挪。

  不過這一刻顧運覺得，這個店還是不要黃掉的好。

  無論是出於秦雅娟是林若茵母親的原因，或者他曾在秦雅娟懷裡撒過嬌的原因，還是他覺得被拋棄的秦雅娟不應該再遭受打擊的原因。

  亦或者，是周達或者紅綠燈的原因。

  他都不希望這家店倒閉。

  顧運，自然是有能力改變這家店，繼而改變這些人的命運的。

  只要他肯稍稍努力一把。

  ……

  這頓飯從十點多一直吃到十二點多，最終蘇曉也沒能如願吃完所有的菜，卻只不過吃了三分之一多點而已。

  她的戰鬥力還是太渣了，而顧運說什麼也不願意多吃。

  眼看著那麼多菜都要浪費，最終她還是咬咬牙，同意了顧運要求打包的方案。

  真的太可惜了啊，可都是大菜呢！

  依舊是由程大雷送顧運和蘇曉回去。

  兩人走到樓下時，秦雅娟和紅綠燈三人出來送行。

  秦雅娟並沒有和顧運說太多，但是在臨別時，她突然叫住了顧運。

  「顧運，若茵那……你有空多去看看她吧，我知道你拿她當妹妹的，對吧？」

  秦雅娟語氣比較平靜，然而眸子里卻是紅的。

  顧運其實很想知道林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想來現在問秦雅娟也不會說，便只好說道，「嗯，我會照顧她的。」

  「顧老弟，等一下！」

  就在這時，只見周達又三步一晃地跑了上來，掏出一個紅色的信封，塞到顧運手裡，「差點忘了，嘿嘿嘿！」

  紅包挺沉，從厚度上看應該有五千，很顯然周達沒有讓他這位「大師」白出場。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人情世故上不會含糊，知道顧老弟歸顧老弟，出場費歸出場費。

  儘管很知道周達的處境，但這種羊毛，顧運自然是一定要薅的。

  在顧運看來，人產生愉悅感的本質，就是獲得美好的、有價值的東西。

  而獲得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付出努力后獲得，另一種則是不勞而獲。

  在打死杠精和活埋動不動就感謝磨難、感謝病痛、感謝敵人的虛偽者和受虐狂的情況下，對於剩下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顯然不勞而獲的愉悅感要更強。

  試想，你辛辛苦苦上了一個月班得了3500塊錢，和你走在路上，忽然有個阿姨看你順眼給了你3500塊錢，哪個更讓你愉悅？

  當然，這種情況是比較極端的，人世間不勞而獲的事情畢竟極其少。

  但不可否認的是，薅羊毛是最接近不勞而獲的事情。

  所以顧運薅羊毛，也不完全是為了維持下生活這樣子，同時也是為了一種生活的樂趣。

  不過么，他薅羊毛還是比較注意吃相的。

  於是淡淡一笑，說道，「呵呵，達哥這就見外了。」

  「這樣啊.……」周達皺了皺眉，然後就收回了紅包。

  周達確實相信顧老弟這樣的場面人，肯定是抹不開面子要這紅包。

  然而他絕對想不到，顧老弟現在不是抹不開面子，而是想抹他脖子。

  怎麼才客氣第一輪就拿回去了？

  覺得今日份的愉悅要跑……

  說起來已經好幾天沒愉悅了。

  卻見周達頓了頓，又把紅包塞到蘇曉手裡。

  「呵呵，顧老弟不要，那我就給弟妹！」

  蘇曉忙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不要不要，這個怎麼能收呢。」

  「弟妹你就別客氣了，一點點小心意。」

  「真不能要。」

  兩人打了會太極，秦雅娟正想上去也勸勸蘇曉快收了紅包，卻見紅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神奇地在蘇曉手裡了。

  ……

  蘇曉現在心裡就只認一點，

  憑本事掙的錢，為什麼不要？

  再說了，周達的店那麼大，肯定不差這點錢。

  顧運不禁向蘇曉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人才啊！

  想來過年沒少收壓歲錢。

  紅包既然已經收下，顧運也就只好嘆一口氣，告訴自己得上這條破船了。

  想想其實真不划算，就這麼五千塊的羊毛，自己弄不好得搭上大半月的時間幫他們。

  但還是走過去，拍了拍周達的肩，對他說道，「達哥，你這店先開一個月看看吧，一個月之後如果生意不那麼理想，你再來找我。」

  周達哈哈一笑，說，「顧老弟我相信你，你說這風水好，這生意就一定好！」

  顧運也不多說什麼，轉過身抬手揮了揮，便和蘇曉一起翩然而去。

  蘇曉很開心，像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地走在顧運前面。

  她手裡，可握著顧運「掙來」的五千巨款呢！

  PS：祝大家中秋快樂，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