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

  姚思晨只在原地停留了大約兩秒,也沒有回頭,就這樣徑直走進衛生間。


  關上擋板的瞬間,她卻靠著門開始猛烈喘氣起來。


  薄岑然身邊的女人是誰,這裡是醫院的婦產科樓層,來到這裡的女人會是做什麼的……


  意識到自己在胡思亂想的那一剎,姚思晨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


  為什麼對薄岑然的事突然變得這麼關心了,以前的她不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為什麼,心又在猛地一瞬間有種碎裂的感覺。


  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真的是……這麼心痛的感覺么?


  她輕撫著胸口,幫著自己順氣。


  所以,全天下的男人最後都會變成路家凡那樣是么……包括薄岑然?


  這一瞬間,姚思晨突然有種腿軟的感覺。


  但願……那個女人不是和自己一樣的身份,都是作為生孩子的機器。如果真的是那樣,只會讓姚思晨覺得自己很可笑。


  等姚思晨上完廁所,沒精打採的走到走廊上時,小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就立在門外。


  姚思晨走過來的時候,仿若沒有看見她,也沒有和小荷打招呼。


  這副模樣,真的讓小荷很擔心。


  「姚小姐……」小荷本來想說叫到她們的號碼了,但是看著小姐現在的模樣,恐怕也不能那麼快振作變得正常起來。


  姚思晨走到鏡子前,對著水龍頭洗了洗臉,想要讓自己忘卻剛剛發生的事,振作起來。


  果然,冷水潑到臉上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冷靜了好多。


  只是,姚思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蒼白、無力、又有些頹廢的模樣。


  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了。


  明明逃避了路家凡,搬出去一個人住,也有小荷的陪伴凡事不需要自己動手打理。可是為什麼,她就是開心不起來。


  小荷遞了張紙巾過去,看著鏡子里姚小姐滿臉濕漉漉的模樣,她真的很擔心:「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又突然變成這樣?」


  「沒有,我可能是有些不舒服。」姚思晨用紙巾擦乾淨了臉上的水,又強迫著自己對著鏡子中的人開心的笑。


  沒有錯,不管再怎麼難過,都要把笑容留給自己。


  她一定要堅強,就算是為了孩子,為了腹中的孩子。


  姚思晨看著鏡中的女人,淚眼摩挲的在心中告誡著自己:廣撒網也沒有什麼罪惡,畢竟這本來就是一樁交易。薄岑然可以找自己代孕,就代表他也可以找其他人。」


  可能,這些寶寶還會在出生之後,經過嚴格的挑選,才可以成為薄岑然認同的孩子吧。如果是那樣,姚思晨會好好的撫養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長大。


  就算沒有爸爸,她沒有男人,她同樣會好好活著。


  因為她的幸福是被下了詛咒的,姚思晨已經不渴望愛情了。


  只求老天爺,可以把愛和美好放在這個孩子的身上。


  小荷看著姚思晨哭成這樣,又不好說什麼。現在只想著,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姚小姐把痛苦的事統統忘掉。


  「好了,我知道你是因為待會做超聲波會看見這個孩子所以這麼開心,喜極而泣吧。這種心情我很能夠理解,一定會好的,這個寶寶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長大的。」


  姚思晨聽著小荷這麼說,一股酸意又從心底蔓延上來,點了點頭:「嗯,應該到我們了吧,我們進去吧——」


  躺在床上,醫生指著屏幕上的胎兒對姚思晨說道:「做了檢查,一切都很好,寶寶也很健康,就是看你的臉色,一定要注意健康的飲食,生活作息也一定要規律,要和寶寶一樣,變成健康的面色紅潤的媽媽才可以。」


  醫生知道,現在才是懷孕初期,之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體質太弱的孕婦,後面會過的很辛苦。


  「所以,無論如何,為了自己還是孩子,都要變得健康起來。」


  姚思晨點頭答應,也表示自己會聽醫生的話,注意調養身體……


  離開的醫院的一段路上,姚思晨都沒能再看見薄岑然。


  儘管她控制不住的左右到處回頭尋找那個男人的影子,但很可惜,他應該是離開了吧。


  真的……要如她前幾天說的那樣,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天,才能和那個男人再見面了么。


  小荷走在前面,在馬路上攔了一輛車,將姚思晨小心的扶了進去。


  其實,她也一直都感覺到姚小姐的不對勁,從醫院的衛生間,一直到走到這裡上車。她會心情失落,一定不是沒有原因的。


  看到姚小姐不開心,小荷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索性提議:「姚小姐,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如我們去公園吧。」


  「公園?」姚思晨抬頭看了這丫頭一眼,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哪裡的公園,不過也不錯,我很久都沒有去過綠樹成蔭的公園了。坐在裡面呼吸大樹散發出來的氧氣,應該會讓大腦很輕鬆吧。」


  「嗯。我就是覺得那裡一片綠綠的,你看著應該不會再有那麼大的壓力。」說著,小荷就跟司機打了聲招呼,把車開到森林公園去了。


  薄岑然坐在汽車裡,盯著姚思晨和小荷的舉動好久了。之前對這個女人的感覺似乎已經在漸漸減少,就算看著她剛剛痛苦的表情,薄岑然似乎也沒有很放在心上。


  但是,有沒有真的放下,他或許也不知道,無從判斷。


  一旁的女人看著薄岑然一瞬間的愣神,不由得出聲提醒,還伸手撫上了男人的肩膀:「岑然,沒有事吧,剛剛那個女的……」


  「沒關係。」薄岑然說著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我們不認識。」


  女人尷尬的抿了抿嘴角,露出一個理解的微笑:「岑然,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我難道還不理解你嗎?你是我的親弟弟啊,可不是別人,對一個女人能有這樣的眼神,我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看見。」


  「眼神?」薄岑然只是對姐姐的話好奇,不禁想要繼續問下去,刨根問底一直是他的性格:「那你說,是什麼樣的眼神?」


  「溫柔帶水的眼神,我能感覺到那甚至是……一種愛意。」薄沁雅回答,又不禁拍了拍老弟的肩膀:「我們一家人都是不幸福,為了金錢和地位實在放棄了太多,儘管你現在的身份是薄氏的繼承人,但是,姐姐真的希望你可以獲得幸福——」


  薄岑然看著薄沁雅臉上溫柔的期待,聽著她說的話,他愣怔了許久,許久。


  也不知道這一瞬間,思緒到底飄到哪裡去了。


  彷彿想了很多,卻又大腦一片空白。


  以前,他確實怕姚思晨只成為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但現在,薄岑然想開了,這麼多年,他都這樣過來,還是好好的,不是么?


  淡淡的輕笑了一下,唇角也微微的揚起一種好看的弧度,男人再度開口:「姐,你真的誤會我了,我不認識那個女的。你就胡扯吧——」


  薄沁雅看著這個男人的笑意,他再怎麼笑在自己看來都像是苦笑。


  有時薄沁雅都覺得,岑然只是一個被牽著線的木偶,背後操控他的,是薄家的未來,長輩們的期待。


  但是岑然自己,又給過自己什麼呢。


  就算是一份真誠的愛意,也足夠了。可惜,岑然都得不到。薄沁雅只是覺得,薄家真的很對不起他。


  前幾日見面的時候,薄沁雅還可以從這個男人身上看見發自肺腑的笑意,可才短短几日,一切就消失不見了。


  她多麼希望,岑然哪怕是笑,維持的時間也可以長一些,可這才幾天,他又變回那個樣子了。


  薄沁雅心裡也很無奈,她實在是太疼愛這個弟弟了。所以岑然的一舉一動,真的很讓她牽挂。


  薄岑然再回頭的時候,看見坐在一旁的薄沁雅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趕緊遞了張紙巾給老姐擦擦眼淚。


  看她哭得這麼傷心,薄岑然就突然彷彿看見了姚思晨的臉。


  那個女人也時不時的哭,所以,女人為什麼這麼愛哭呢。


  可這副模樣,薄岑然一點都討厭不起來。


  反而越是這樣,他就越有種想要疼愛的感覺。


  伸手蹭了蹭薄沁雅的眼角,他問她:「為什麼哭成這樣,因為爺爺把那個男的給趕走了么?」


  薄沁雅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的搖頭,卻哭得更是厲害。


  「那個男的不適合你,就聽爺爺說的,把他忘了吧——」薄岑然突然低沉起來,啞著嗓音勸她。


  薄沁雅卻哭得越來越傷心了,抽泣聲無法止住。她突然解開安全帶,打開了車門,臨走前,她告訴岑然:「家裡的司機待會開車接我,你不用管我了,今天就好好出去放鬆一下吧。」


  說著,薄岑然就透過後視鏡看著薄沁雅一路向後走,又坐上了另一輛車,那輛車,車牌號碼熟悉,所以沒有問題。


  薄岑然終於在隔了幾分鐘后,開動了汽車。也不知道自己開到了哪裡,最終,汽車停在森林公園門口。


  他對這樣的場所很陌生,因為自記事以來,就沒怎麼來過公園。


  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大忙人出現在這裡一定很奇怪。


  但不管如何,這裡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吸引著他。


  薄岑然停好車后,一路走進公園大門,在裡面逛了一圈后。挑了個無人的長椅坐下,就這樣閑來無事的翹著腿,讓自己徹徹底底的放鬆。


  仰頭靠著座椅,他望著頭頂的天空,看著緩慢龜行的白雲,這種等待的感覺,很愜意……


  看著看著,男人的眉頭卻突然毫無預示的皺了皺,不知為什麼,那些無規則的雲朵,最終都會匯聚成一張面容……


  是那麼的熟悉,有那麼的感慨萬千,他卻不想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生怕想念的感覺會如潮水般剋制不住。


  既然她也說不喜歡,一切就就此打住吧。


  坐起身體,薄岑然手肘撐著大腿又走了會兒神,這才慢吞吞的從長凳上站起。


  轉身,迎面,走過來一個扎著丸子頭的女人。


  姚思晨看著他,卻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他們現在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么,不是敵人,也無法做朋友。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很想開口問,卻還沒來得及,就看著這個男人,再次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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