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蠍心腸
周氏挽著姚碧玉走進來,她臉上的得色有眼睛的都能看到,而姚碧玉,不安地低著頭,有些緊張,一進來就僅僅挨著周氏站著,似乎怕被別人欺負了似的慌。
言錚一見周氏得意的樣子,就知道這女人替端木翊娶了親,這是來向自己炫耀來了。
她瞥了一眼就假裝沒看到,低頭繼續檢查藥材。
李大夫認識周氏,一見這架勢就知道怎麼回事,微笑著招呼道:「老夫人,身體哪裡不好嗎?想買什麼葯啊?」
「你才身體不好呢!老身好的很,沒病沒痛,心情也很好,你知道是為什麼嗎?那是因為老身替兒子娶了個好媳婦!呵呵!」
周氏瞥了一眼言錚,熱心地拉著李大夫說:「我這媳婦啊,長得又美,心地又好,可不像某些人蛇蠍心腸,專做見不得人的事!犯」
綠荷在旁邊聽到,氣得賬本一合,就要開罵,言錚一個眼神瞟了過去,示意綠荷別輕舉妄動,人家又沒指名道姓罵自己,她何必對號入座呢!
李大夫尷尬,言錚和端木家的事他已經聽說過了,這些日子和言錚接觸下來,他是不相信言錚會做那種事,只是人家的確死了人,他不好說什麼,就敷衍著說道:「那好啊,兒子兒媳孝順是福氣,老夫人多多保重,多享受幾年吧!」
「可不是,我就是要多活幾年,看我媳婦給我生一堆孫子孫女,再看著我們家的仇人會落得什麼報應,她一定不得好死的!」
周氏咬牙切齒地瞪著言錚,言錚就是不看她,笑著和綠荷說話。
姚碧玉偷偷看了一眼言錚,見她渾然沒把周氏放在眼中,談笑自若,心下莫名地就升起了一種親近之意。
要知道她才嫁進端木家幾天,雖然周氏對她很和藹,可是她看見她總是莫名地緊張,身上發冷,每次從她房裡走出來都覺得從地獄里爬出來重見天日般輕鬆。今日被她帶出來炫耀讓她很不舒服,這不是她的本意。
「李大夫,你給我媳婦把把脈,我想買點補藥給她補補身子,這樣我很快就能抱上大胖孫子了!」周氏拉姚碧玉坐下。
姚碧玉聽到這話心裡升起了強烈的反感,自己和端木翊成親才幾天,婆婆就一直在端木翊面前念叨她太瘦不好生養,每天都讓她吃補藥,現在又當著言錚的面提這事,這不是告訴眾人她不會生嗎?
天啊,她成親還沒滿十天,婆婆憑什麼說她不會生呢!這要傳出去,她還怎麼見人啊!
李大夫一心想早點打發兩人,就微笑著擺好脈枕:「少夫人請!」
姚碧玉暗暗咬了咬唇,把手放了上去。
李大夫把了一會脈,又看了看姚碧玉的舌,才微笑道:「少夫人面白少華,脈弦濡弱,舌質淡,苔薄白,這是脾臟虛弱,不能大補,要溫補,老夫給你開個方子調養調養!」
李大夫提筆開方子,開好剛要遞給小徒弟去抓藥,周氏一把搶過方子,看了看笑道:「李大夫,方子是不錯,只是這藥鋪的葯我可不相信,說不定會吃死人呢!我還是去別家抓藥吧!」
她讓丫鬟給了診費,李大夫雖然有些不悅,也沒說什麼。言錚說過,他可以自由開方子,病人不強求非要在她的藥鋪抓藥。這大度可是別家藥鋪不能比的,李大夫很佩服言錚的度量,和她相處雖然時間不長,卻越來越喜歡這丫頭。
本來周氏要是拿了方子就走,這挑釁也到此為止,偏偏言錚不理周氏,周氏的得意就大打折扣,她今天本來就是來羞辱言錚的,哪會這麼容易走呢!
周氏拉了姚碧玉也不急著走,堵在藥鋪門口就旁若無人地說道:「小玉啊,你知道為什麼我不給你在這藥鋪抓藥嗎?你知道這藥鋪的老闆是誰嗎?她以前是我們家的賤奴,這人卑鄙無恥,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了你公公和大伯,這樣的人開的藥鋪哪會賣好葯,一定是坑蒙拐騙害人的葯!」
這時藥鋪里有客人,有幾個是頭一次來光顧藥鋪的,聽到周氏的話幾人就遲疑了,互相看看,都不急著給錢。
小夥計本來想著已經做成生意了,沒想到這老太婆一句話就要毀了,氣惱起來,大聲道:「你這老夫人怎麼說話的,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們的葯是假藥!」
周氏只怕沒人搭腔不好鬧大,聞言就直了脖子罵道:「我說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說,你心虛什麼?難道這藥鋪真賣的是假藥嗎?大家快來看看啊,這夥計說他們藥鋪賣的是假藥!」
這話一嚷,外面
過路的就圍了上來,指指點點地議論起來。
言錚還沒說什麼,姚碧玉就羞的無地自容,婆婆這也太過分了,人家好好做生意,她竟然胡攪蠻纏鬧事……
「婆婆,我們走吧!」姚碧玉拉周氏,周氏卻反拉住她的手說:「小玉別怕,她不敢把你怎麼樣的!大家來看看,這藥鋪是我家以前的奴婢白言錚的開的,我本來念著主僕一場照顧她的生意,沒想到她竟然要用假藥害我媳婦,你們給評評理,這還是人做的事嗎?」
「小姐……」綠荷見人越圍越多,言錚卻沒什麼表示,急了,低聲說:「讓我去撕爛她的嘴,看她還瞎說!」
「稍安勿躁,讓她鬧吧!」言錚很鎮定:「真金不怕火煉,咱們藥鋪賣的是不是假藥咱們自己知道,何必怕她呢!」
哪知道周氏見她不理,以為她心虛,鬧的更歡:「我媳婦才進門,我想給她買點葯調理調理,好給我們端木家生個胖孫子,沒想到這藥鋪味著良心,竟然想賣斷子絕孫的葯給我,還好我懂點藥理,一看方子就不對,這才沒買他們的葯,要不然豈不是害了我媳婦啊!」
她說到這,拿出李大夫開的方子叫道:「各位要是不信,去對面請向記的大夫來幫我看看,這是不是斷子絕孫的葯!」
有好事的就趕緊過去把向記的廖大夫請了過來,言錚蹙眉,她剛才以為周氏只是想羞辱自己一番,沒想到竟然是有備而來鬧事的。
李大夫也急了,他剛才明明給姚碧玉開的是溫補的方子,怎麼到了周氏口中就變成了斷子絕孫的方子?
他想上前要自己的方子看看,廖大夫已經拿到了方子,一看就冷笑道:「李大夫,你也是一代名醫,怎麼為了錢也做這種缺德的事啊!這明明是絕子湯的方子,怎麼說是溫補的呢!」
「你胡說,我明明開的是溫補的方子,怎麼變成絕子湯呢!拿來我看看!」
李大夫要去搶方子,廖大夫避開,叫道:「被戳穿了你惱羞成怒想毀了證據嗎?你休想,來人啊,快去報官,有人想害人!」
向記的夥計就趕緊跑去報官,李大夫氣得鬍子都在顫抖,他一輩子行醫,還沒遇到這樣的事,好好的方子怎麼就變成了害人的!
言錚怕把老人氣病了,趕緊上前扶住了他,安慰道:「別急,讓他們去告吧,有官府的人在更好!」
她附在李大夫耳邊說了幾句話,李大夫就笑了,這才覺得聽言錚的話沒錯,這丫頭的確很聰明。
「大家看啊,向記的大夫都說是絕子湯,大家給做個證,一會大人來了都給證明一下!」周氏叫道。
姚碧玉更是不安,隱隱覺得今天就不該跟著婆婆出門,這下怎麼收場呢!
她悄悄叫過自己的丫鬟,讓她去把端木翊叫來。
一會,汪大人來了,周氏氣焰囂張地上前把方子遞給了汪大人,厲聲道:「汪大人要給老身做主,抓了主使之人,封了這店!」
汪大人一看是言錚的店,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接過方子道:「本官已經去請御醫了,一會讓御醫查驗一下這方子,要是真如老夫人所說,本官會秉公辦理的!」
等御醫的時間,汪大人細問了事情的經過,李大夫如實說了事情的經過,提出要看看那張絕子湯的方子是不是自己開的那張。
在汪大人的監督下,李大夫拿過了方子,一看之下就膛目結舌,這方子上的筆跡的確是自己的,可是他明明開的是溫補的方子啊,怎麼會變成絕子湯呢!
「這是你寫的吧,我親眼看著的,不會錯吧!」周氏冷笑道。
「可是我明明開的是溫補的方子啊……我怎麼會記錯!」李大夫求助地看向言錚。
言錚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李大夫冷靜下來,沉聲說:「汪大人,老夫不知道這方子怎麼會變了,可是老夫敢發誓,這輩子就沒開過絕子湯的方子,老夫要說謊,就讓我不得好死!」
「別急,是黑是白總會弄清的!」汪大人笑了笑,有些憐憫地看了看一旁還在煽動別人的周氏,這老夫人糊塗了,竟然惹言錚,就不怕今日丟老臉嗎?
一會御醫來了,是向鄖西,駱太醫還有太醫院德高望重的院長柯京。
這陣容眾人都無話可說,柯京誰也不會偏袒的,他接過方子看了看就沉聲說:「這的確是絕子湯的方子!」
他把
方子遞給駱太醫和向鄖西看,兩人都同意柯京的話。
這下周氏更得意了,高聲說:「汪大人,柯院長都證明了這是絕子湯的方子,你該秉公辦理了吧!」
汪大人抖了抖方子問道:「李大夫,你可有什麼話說,這方子是不是你開的?」
李大夫惱怒地說:「我沒開過這樣的方子!」
「本官已經對比了你的筆跡,證明這方子上的筆跡的確是你的,你怎麼解釋?」汪大人又問道、
李大夫看向言錚,周氏一見就叫道:「李大夫和我們端木家無冤無仇,他自己不會開這方子的,一定是受人指使!受誰指使還用說嗎?就是熙言錚這賤奴!」
言錚這次沒退讓了,上前沉聲問道:「汪大人,民女不知道這滄焰律法對於誣告鬧事會怎麼處理,還請汪大人指點一下!」
汪大人在心裡笑了,他就知道言錚不會輕易放過周氏的。他沉聲說:「按滄焰律法,誣告者一旦落實了罪名,輕者會被責罰二十大板,重者會收監……」
這時端木翊已經趕到了,聽到言錚的問話心裡就一涼,上前拉了拉周氏。
周氏卻沒體會到兒子的用心,一見他來感覺底氣又足了,叫道:「翊兒你來的正好,這賤人要害你斷子絕孫啊,我們要告她,讓汪大人把她收監,封了這藥鋪!」
「娘,你先和小玉回去吧,我來處理!」端木翊苦澀地道。
「我不回去,我要看著這害人的賤人被收監!」周氏高聲叫道:「汪大人,你磨磨蹭蹭做什麼,還不趕緊把她收監!」
汪大人是連關王妃都不買賬的人,哪會被周氏唬住,冷冷地道:「本官在審案呢!沒弄清楚就收監,那本官豈不成了昏官!白小姐,你解釋一下,為什麼要讓李大夫開這種方子?」
言錚淡淡一笑:「首先,言錚從來沒讓李大夫開過這樣的方子,李大夫的醫德業界人所共知,言錚就是看中他這一點才請到藥鋪坐鎮,又豈會自砸招牌做這缺德之事!其次,就要說說這方子了!」
她伸手道:「汪大人可以把方子給言錚一下嗎?」
汪大人沒等周氏反對就把方子遞給了言錚,言錚接過方子看了看笑道:「看上去的確是李大夫的筆跡,連紙張都一樣……哎呀,這就有點奇怪了,李大夫說沒開過這樣的方子,言錚也相信他,那這本該是溫補的方子怎麼會變成絕子湯呢?」
「明明他開的就是絕子湯的方子,你別想狡辯!」周氏冷笑道:「還是認罪吧!」
「汪大人,我們能不能讓李大夫再開張方子,看看會不會變!」言錚沒理她,建議道。
「李大夫,那你就照你剛才說的再開張方子吧!」汪大人來了興趣,想看看言錚這次會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
李大夫坐下,拿起筆開起了方子,一會寫好遞給了汪大人。
汪大人又遞給柯京,柯京看了點頭:「這是溫補的方子,藥材搭配的都很好,不錯」!
「謝謝柯太醫的誇獎!」李大夫謙虛地笑了笑。
「汪大人,你仔細看看,李大夫開的這方子和端木夫人的那張方子有什麼不同?」言錚微笑道。
汪大人看了一下,道:「用的筆不同,這筆有點怪啊!」
言錚一笑:「汪大人怎麼不翻過來看看?」
汪大人依言翻到後面,眼睛就睜大了,只見方子的後面也有筆跡,是從前面刻下來似的。他再看周氏呈上來那張,背面什麼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他挑眉問道。
言錚笑道:「這是我從一個大夫那學來的方法,這位大夫喜歡收集自己的方子,一來可以備案以便改進自己的方子,二來也可以防備像端木夫人這樣信口誣陷的小人!汪大人,我這人你知道的,人不惹我我不惹人,端木夫人卻一直對我不滿,不知道她從哪找來個模仿李大夫筆跡的人開了這樣的方子想陷害李大夫和我,這是我不能容忍的!可惜她智商不夠,以為換了方子就能誣陷我,卻沒想到我還留了這樣一手……現在我想建議汪大人搜她的身,一定會找到李大夫開的那張方子的!」
周氏一聽臉色頓時變了,叫道:「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模仿李大夫的筆跡又換了方子呢,汪大人,你別相信她的話!」
汪大人沉聲問道:「那你怎麼解釋這方子
和李大夫開的方子不一樣呢?」
周氏膛目結舌,她哪知道怎麼解釋!
「端木夫人,本官一視同仁,你拿不出證據證明就只能搜身了!或者你自己拿出來!」
周氏氣得身子顫抖,她一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恥辱,這要是被人搜了身,以後怎麼見人呢!
「汪大人,老身可是有誥命在身,你不抓有罪的人,卻為難老身,這是何理!老身要去見皇上,讓皇上給老身做主!」她說著就往外走。
羅衣不動聲色地攔住了她:「端木夫人想毀滅證據嗎?」
端木翊一看母親這樣的舉動就知道事情真相了,矛盾地站著,不知道該勸母親還是支持她。
「端木夫人有誥命在身,那本小姐還是拓跋太子的義妹呢,難道皇上就能放著你誣陷皇親國戚嗎?」
言錚絲毫不給面子,冷笑道:「汪大人,今日之事一定要有個說法,否則三天兩頭有人上藥鋪鬧事,我還做不做生意了?我府上一大堆人要養活,而且還要給官府交納賦稅。都像端木夫人這樣仗著權勢鬧,其他那些商人又怎麼做生意?官府要為民做主,端木將軍這些人都要靠我們交納賦稅養活,他們拿俸祿難道就是為了為難我們這些百姓嗎?」
一番話說的外面的很多人都點頭,汪大人一見就沉下臉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端木夫人,本官不能偏袒你,你要不自己交出方子,要不就讓本官派人搜,你自己選吧!」
姚碧玉在一旁羞的臉都紅了,尷尬地看著端木翊,心下內疚不已,如果今天自己勸住端木夫人,是不是就沒這場鬧劇了。
周氏僵著身站著,一會就有了決定,她冷笑道:「老身沒誣陷她,汪大人不信就派人搜吧!」
汪大人見她執迷不悟,就叫道:「來人,找個嬤嬤來搜身!」
衙役就趕緊去找人,這時,周氏趁眾人不防,猛地把什麼東西塞進了自己嘴裡,可是羅衣動作更快,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掠了上去,掐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東西奪了過來。
周氏一見臉色就白了,捂著胸口癱坐到地上。
「汪大人,這就是李大夫剛才開的方子!」羅衣把被揉成一團的紙展開,的確是李大夫剛才開的方子。
她呈了上去,汪大人一看,和李大夫后開的方子筆跡內容都一模一樣,他搖搖頭,對呆若木雞的端木翊道:「老夫人誣陷白小姐,罪證確鑿,本官也不能姑息老夫人……白小姐,雖然這樣,但是本官想為老夫人求個情,念她年老糊塗,白小姐能不能容本官輕判,免了她這二十杖的刑罰,賠償損失五百兩怎麼樣?」
言錚看了看端木翊,淡淡一笑:「我不缺銀子,這二十杖刑罰可以免了,但是,她必須向我和李大夫當眾道歉,並承諾,以後再不踏進我的藥鋪,我不做她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