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破碎,灰姑娘的夢
另一個溫泉套房內。
廳房裏,柔軟舒適的沙發,地上鋪著一大片花樣繁複的地毯,精致典雅的小燈散落在其間,每盞燈的燈罩,都像盛開的花瓣,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茶香,緲緲飄散,縈繞在寬敞的廳房內。
夜鶴靜靜地站在貴妃榻的旁邊,小心翼翼地看著貴妃榻上臉色凝重的妖魅男人,感到困惑不已。
就在十分鍾之前,他們高貴冷靜的少爺,竟然身穿浴袍從頂級溫泉套房走了出來,吩咐他重新開了一間套房。
他們少爺一定是在狂怒之中,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渾身散發出的冰冷壓迫的氣息,自從走了進來,躺在貴妃榻上便動也沒動過。
來的時候還滿心歡喜的……怎麽這突然之間,就鬧成這樣了?
能讓少爺那麽生氣的,也隻有沐小姐了。
這兩個人,怎麽甜蜜了還沒一天,就又鬧翻了……
唉,感情的世界,真是莫名其妙。
夜鶴在心裏無奈的歎了口氣,口袋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到是幻水島園的來電,偷偷的看了一眼正無形的放出低氣壓的妖魅男人,將手機拿過去遞給了他。
“少爺,幻水島園的電話。”
“掛了。”簡短的清冷語氣。
“是。”不疑有他的,夜鶴馬上動手按斷了來電。
但是,剛安靜了不到幾秒的手機,立即又響了起來。
夜鶴看到貴妃榻上的男人緊蹙的眉尖,立馬又掛斷了來電。
按照以往的習慣,要是他掛了幻水島園兩次的來電,那麽對方就肯定是知道少爺有事在忙,無法接聽電話,就不會再打電話過來的了,但是這一次,幻水島園的來電竟然沒有一如既往的那般,被掛了兩次就停止再打,而是開始了第三次的來電。
夜鶴心中暗驚,這從幻水島園打電話過來的人,向來都是老夫人,如今老夫人這麽鍥而不舍的打電話過來,難道是有什麽重要的急事?
猶豫了一會,夜鶴冒著被眼神殺死的危險開口道,“少爺,老夫人估計是有急事。”
果不其然,一道冷冽的眼神朝他殺了過來,而眼神的主人卻依舊沒有要接電話的打算。
手機鈴聲不停地響著,夜鶴就保持著原本的動作,掛了不是,不掛也不是。
終於,鈴聲在肆意的吵鬧了一番之後,靜了下去。
夜鶴鬆了一口氣,但是他還沒徹底反應過來,手中的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
這一次,他是感到額上的冷汗都在冒了。
這世間,能讓他這麽為難的,估計也就是眼前高貴清冷的少爺跟老夫人這一對難伺候的爺孫倆了,哦……或許就現在看來,還要加一個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少爺的女人,沐伊人。
這三個人……唉。
夜鶴心中又是一陣輕歎,手機鈴聲在他手中的吵鬧,讓他無法冷靜。
貴妃榻上的男人妖魅的臉依舊是一片淡漠,淡淡的瞥向有些為難的夜鶴,修長的手朝他一伸,動作高貴冷豔不已。
夜鶴嘴角微鬆,見少爺終於肯接電話了,連忙上前一步將手中的手機放在他手中。
修長潔白的手握住手機,收了回來,瀲灩薄唇抿緊,下一刻,長臂一揚,電光石火之中,吵鬧不停的手機已經“啪”的一聲跟堅硬的牆板重重地親密接觸上了。
夜鶴輕輕地倒抽一口氣,少爺竟然摔手機了!
他第一次見少爺,不僅是掛老夫人的電話,而是直接摔了手機斷絕了聯絡的方式。
看來這一次,少爺真的是氣的不輕,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就連他跟最親近的老夫人聯係的專屬手機,都毫不留情的摔了!
這個沐伊人,能將向來處事不驚的少爺氣成這樣,真是太厲害了。
就在夜鶴目瞪口呆的時候,夜牧璃幽幽地站了起身,潔白的手指理了理身上鬆垮的浴袍,淡漠的墨眸掃了夜鶴一眼,又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夜鶴急忙跟了上去,轉過彎,他看到淡漠疏離的少爺打開了一開始訂下的那間頂級套房的門,悠然地走了進去,順手還帶上了門將他隔絕在外。
夜鶴愣愣的看著緊閉起來的房門,久久無法回過神。
這一刻,就算是呆在少爺身邊十多年的他,也突然間不理解少爺到底是怎麽了。
璀璨的水晶燈下,高大妖魅的男人,靜靜地凝在浴室門前,墨眸幽暗的深不見底。
浴室裏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聲,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衝擊著他的耳膜。
她平日裏輕柔婉轉的聲音,甚至已經帶了一抹沙啞,止不住……
修長的手緩緩地觸上那浴室的把手,他幾乎要衝進去,重新抱住裏麵那個哭的聲音都沙啞了的女人。
但是,一絲理智卻穩穩地刺激著他,她,再一次拒絕了他。
快要觸上把手的手掌突然緊緊的攥緊拳頭,節骨泛白,顯示著他此刻隱忍的怒意。
墨眸閃過一絲的清冽,咬咬牙,他轉身,邁開步子,再次離去。
愣在門口的夜鶴突然見到房門再次被打開,他看著臉色沒有一點變化的少爺再次走了出來,看都不看他,便說道,“準備一套衣服,我要出去。”
“是。”夜鶴點點頭,看到男人又往新開的房間走了回去,疑惑地看了看麵前緊閉的房門,皺了皺眉頭,轉身便去準備衣服去了。
這個蘇黎世的夜晚,支離破碎,注定無眠。
冬末春初的清晨,一抹灰蒙蒙的陰沉,籠罩著利馬特河兩岸。
在湖畔邊的一棟白色小別墅裏,刺骨的寒風就像是嗚咽聲一般,不停地刮著,拍打著窗簾。
一杯熱咖啡安靜的被放置在圓形的白木桌上,熱氣騰騰,香濃馥鬱,可是,它的主人始終都沒有看它一眼。
“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放下一份牛扒和一杯牛奶,收走那熱咖啡,流利的英文響起:“沐小姐,夜鶴先生交代您一定要吃早餐。”
坐在圓桌前的沐伊人一動不動,看著落地窗外的風景,就像一尊精美的雕像般。
極有禮貌的中年女幫傭再次開口:“沐小姐,請你用餐吧,您是病人,不能不吃東西的。”
沐伊人依舊不為所動。
“沐小姐,若是夜鶴先生怪罪下來,我們都得扣工資的,請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幫傭平靜的說。
“你先去忙吧,讓我跟沐小姐好好談談。”門口傳來一陣冷靜的男音,夜鶴依舊是一襲黑色西裝,緩緩的走了進來。
幫傭退了出去,夜鶴站在圓桌旁邊,看到桌上未動過的東西,正色說道:“沐小姐,你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我沒胃口。”沐伊人過於蒼白的臉勉強扯出一個微笑。
“沐小姐,你是在想我們少爺想到食之無味嗎?”夜鶴難得半開玩笑的問道。
沐伊人的身子一僵,蒼白的櫻唇緊緊地抿起。
她已經兩天沒有見到他了。
那天晚上她在浴缸裏不停地哭,哭的累了,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就連浴缸裏的水涼了,她都不知道。
隱隱約約的似乎在夢中,她夢見他,折了回來,抱起了她冰涼的身子,將他的溫暖,都渡了給她。
甚至,他溫熱帶著一絲顫抖的唇,還深深地吻上了她幹涸的唇。
夢中的他,依舊是那麽的溫柔,用醉人的眼眸看著她,用熾熱的吻燙著她。
但是……那隻是在夢中……
半夜醒來之後,寬闊的大床上,身邊沒有一絲的溫暖,她,依舊是一個人。
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而這一次,便是沒有他的夢……
她渾渾噩噩的做著夢,一遍又一遍的夢囈著。
她的身子似乎就像是深陷在冰火之中,又熱又冷,折磨著她,讓她寧靜不下來。
沒有他,她竟然會是那麽的痛苦。
直到第二天她漸漸地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之前租下的湖畔旁的小別墅內了。
她沒有見到他,留在這別墅內的,隻有夜鶴和一位幫傭。
夜鶴說她當晚在溫泉俱樂部裏發高燒,找醫生看過之後,便轉回了這裏。
她想問他那個男人去了哪裏,為什麽他不見她?
但是,她卻無法問出口。
就好像是明明已經知道結果的問題,如果再多情的去問,就顯得自己太不要臉了。
而夜鶴,也沒有在她麵前提過他的事情,沒有說他去了哪裏。
今天,他竟然開口問了,她是不是因為想念他們少爺所以食之無味。
如果她說是,那麽他是不是就會回來見她了?
沐伊人垂下眼,沒有回答。
夜鶴看到沒有一絲生氣的沐伊人,剛剛湧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隻是無奈的說道,“若是沐小姐覺得悶,便去閣樓書房找些書看看吧。”
沐伊人一動不動,也不知是否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夜鶴也不知該說寫什麽才好,隻能默默地轉身離開。
“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
伊舞之慢悠悠的轉過頭,看向已經邁出了幾步的夜鶴的背影,目光閃爍,聲音微微顫抖。
夜鶴本來不想說的,但是那話中強烈的祈求,卻是讓他猶豫了。
他仿佛可以感受的到,後麵那雙璀璨的杏眸,是如何的盈滿了憂傷。
轉過身,他直直地對上她憂傷的杏眸,緊閉的唇,終於再次開啟,道出了幾個字。
他看到坐在窗戶前的她,嬌小的身子一震,盈動著悲傷與一絲異彩的杏眸,瞬間暗淡成灰,不再起一絲的波瀾。
窗外的寒風,依舊不停地拍打著玻璃窗,砰砰作響,下一瞬間,突然將玻璃窗拍打了開來,刺骨的寒風囂張地從敞開的窗戶灌入,刮到沐伊人蒼白的臉上。
明明是刮的生疼,但是她卻毫無知覺。
因為,心,在一刻,更加痛,幾乎痛到麻痹掉。
她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沐伊人緩緩地閉起暗淡無光的眼眸,自嘲的笑了。
夜鶴沉靜的聲音還回蕩在她耳邊。
他說,“少爺,已經回去了。”
已經回去了……他……竟然已經回去鳳城了。
將生病中的她拋下在蘇黎世,一個人回去了……
是不是她就這麽的無所謂,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原來,她就是灰姑娘,與心愛的王子在浪漫的童話世界裏跳了一出最美的舞,十二點過後,依舊逃脫不了變回平凡灰姑娘的事實。
而這灰姑娘的美夢,永遠來的那麽快,也破碎的那麽快。
現在,誰可以來告訴她,她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