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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舊情難捨

  第343章舊情難捨


  張大栓的日子不好過。


  他逃走的時候,是去年陰曆四月,那時候,大梁山的小麥還沒有熟透,莊稼也沒有收割。


  趁著張建國在路邊撒尿,他打翻了兩個民警,從三馬車上跳下來,竄進了旁邊的原始樹林,消失不見。


  等兩個民警爬起來的時候,張大栓早沒影了。


  上面也安排過搜山,可將整座大山翻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張大栓的下落。


  大梁山面積太大,方圓八百多里,不要說藏個人,藏一群大象也找不到,好比大海撈針。


  張大栓就那麼逃走了,落荒而逃,一口氣翻越好幾個山頭,神情安定以後,天色已經黑透了。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汗流浹背,狼狽不堪。


  沒費多大的力氣,他就將手銬弄開了。


  張大栓家是祖傳得木匠,留下了開鎖的手藝,而且手藝之高超,冠古絕今。


  魯班秘籍里就有開各種鎖頭的訣竅,早些年的木工,都要在傢具上安裝鎖頭。


  鎖頭跟木工是密不可分的。


  張大栓將一根長蒺藜,慢慢刺進了手銬的鎖孔里,輕輕一晃,手銬就開了。


  然後,他趕緊找地方躲藏,躲進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裡。


  他是大梁山人,祖祖輩輩生活在大梁山,年輕的時候就是打獵的好手,對這一代的地形非常熟悉。


  張大栓之所以逃走,是因為他捨不得家裡的女人大栓嬸。


  也捨不得老相好的大白梨。


  最關鍵的一點,兒子二狗還沒有成親,他沒有親眼看著自己留下後代香火。


  看不到後代香火出生,享受不到四世同堂的天倫之樂,張大栓死不瞑目。


  他知道自己一旦被送進城市的看守所,這輩子就完了。


  放火,殺人,罪不可赦,不挨槍子,也會蹲一輩子板房。


  張大栓是條硬漢子,寧可死也不想受牢獄之苦。


  多活一天就是賺頭,能夠親眼看著二狗娶個媳婦,生個兒子,能夠親眼看到孫子出生,我張大栓死了也可以瞑目。


  所以張大栓逃的理直氣壯,也理所當然。


  因為那時候是初夏,身上的衣服不多,所以他還沒有感受到寒冷。


  大山裡沒有吃的,他就晝伏夜行,白天在山洞裡休息,晚上返回村子的莊稼地,偷山果吃,偷春玉米吃,偷豆莢,偷南瓜。


  大梁山有的是莊稼,有的是蔬菜,只要山裡的動物可以生存,他照樣可以生存。


  大梁山的果林開始結果了,四月就有成熟的山果上市,哩哩啦啦,一直結到十冬臘月,大雪紛飛。


  雖然新樹的結果量不是很大,但是張大栓吃不了多少。


  另外,他還用木棍做了幾個獸夾子,捕食野兔,捕食野豬,捕食山雞。


  抓住那些野獸野禽,他就拉進山洞,退毛以後烤來吃。


  開始的幾個月,雖然日子苦,但勉強還能支撐。


  但是,一到十月,他就作難了。


  因為天氣開始漸漸轉冷,北風開始呼嘯,溫度一天天下降,那身單薄的夏衣就不起作用了。


  張大栓冷得不行,每天夜裡都打哆嗦,上下牙齒咯咯作響,儘管山洞裡的柴火很旺,可野地里烤火,一邊熱。冷風還是呼呼往他的脖子里灌。


  最後一批山果被村民採摘完畢,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吃的也沒有了。


  張大栓冷的時候,就往山洞的草垛里鑽,抱著樹葉子取暖。


  可總在山洞裡也不是個事兒,人總要刨食吃,要不然就會餓死。


  他想到過回家,想到過半夜偷偷返回村子,跟女人大栓嬸團聚。


  但是又害怕,擔心上面有人盯著自己家的房子,再次將他抓住。


  那幫子民警狡猾地很,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覺得家早就被控制了。


  回去找媳婦,那是找死。


  一場大雪將大梁山徹底染白,張大栓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劫難里。


  身上沒有衣服穿,肚子餓的不行,整天咕咕叫。


  野地里的山雞不出窩了,野豬也不出窩了,兔子更是敏捷了數倍,不好逮了。


  唯一能出來的就是野狼。


  野狼的嚎叫聲更加凄厲,更加慎人,傳得也更遠。


  張大栓知道自己的體力不行了,一旦出去就會被野狼圍攻。


  最近,大山裡來了一群白毛狼,個子非常龐大,攻擊力也十分迅猛,張大栓擔心會被撕成碎片。


  咋辦?該咋辦?總得搞點東西吃,總得弄身棉衣穿吧?要不然就凍死餓死了。


  張大栓糾結不已,也顫抖不已,望著不遠處燈火闌珊的村莊,他一直想回村去看看。


  好不容易挨到了年三十,張大栓覺得,村子里的人一定十分鬆懈,應該沒人注意他。


  不如,現在就回村,趕緊填飽肚子,弄點吃的,弄件衣服,然後再上山。


  這樣想著,張大栓身不由己,兩腳已經走出了山洞。


  他跳下了不老峰,翻過鷹嘴澗,穿過葫蘆口,踏上了村子里通向山外的那條大路。


  大路上凈是雪,腳脖子深。


  那些大雪被車轍走過,都成了冰凌,踩在上面特別溜滑,張大栓幾次摔倒。


  可他一次次爬起來,繼續向著村子的方向靠攏。


  來到村口,村子里的年味已經很濃,家家戶戶貼起了大紅的對聯。


  每家每戶的門前,全都燃放了鞭炮,鞭炮的大紅紙銷子漫天飛舞,空氣中瀰漫著硝煙的味道,還有餃子的香氣。


  所有的人都在過年,村民都是喜樂融融。


  他們有錢了,富裕了,身上的衣服變華麗了,飯桌上的酒菜也更加豐盛了。


  這一年,家家戶戶的飯桌上出現了雞鴨魚肉,出現了平時捨不得買的好酒。


  這是他們應得的報償,用自己的勤勞換來的豐碩成果。


  這是王海亮領導有方,讓所有的山民填飽了肚子。


  很多人的家裡都買了電視機,新年晚會的喧鬧聲從電視的揚聲器里傳出來,傳上大街。整個大街都充實了溫暖祥和。


  張大栓覺得自己真可憐,命真苦,老天為啥這樣折磨我?

  他不敢停留,也不敢回家去找媳婦。


  思想向後,他覺得整個疙瘩坡最安全的地方,應該是大白梨的家。


  大白梨家裡沒有男人,她男人張大毛坐牢了,至今沒回來。


  大白梨家啥都有,年貨豐盛,而且她絕不會趕自己走。


  畢竟兩個人相好過一段時間。大白梨這人是念舊情的。


  於是,張大栓跟做賊一樣,悄悄穿過大街,叩響了大白梨家的窗戶。


  看到張大栓的那一眼,大白梨的心都要酥了。


  大白梨別看潑辣,性子烈,脾氣不好,但是卻十分善良。


  她感念跟張大栓當初的情誼,毅然接受了他。


  她拉著他的手,把男人拉到了煤火邊,抽泣一聲說:「大栓哥,可憐的人啊,你咋搞成了這個樣子?快,烤烤火!」


  她搓著張大栓的手,將男人的手捂熱。


  張大栓終於享受到了溫暖,心裡一酸,兩橫老淚滾滾落下。


  「妹子,還是你對啊好,我張大栓,不是人啊……。」


  這時候的張大栓,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罪過,可惜太晚了。


  大白梨擦了擦眼淚,趕緊將男人張大毛平時穿過的棉衣棉褲收拾了出來,讓張大栓換上。


  然後,她捅開火,為男人煮餃子。


  這餃子她準備天亮以後起五更吃的,反正家裡沒人,一個人吃也沒意思。


  這個年,她只有跟張大栓一起過了。


  鍋里的水開了,冒出絲絲的熱氣,張大栓換上了棉衣,果然暖和了很多,精神也恢復了不少。


  大白梨拿起鍋蓋,將餃子下在了鍋里,用勺子攪勻實,這樣餃子就不會沉在鍋底,跟鍋底粘皮。


  屋子裡瀰漫起餃子的香氣,張大栓垂涎欲滴。


  好不容易,餃子好了,大白梨將餃子用罩櫚撈在了碗里,張大栓接過來,狼吞虎噎吃起來。


  餃子太燙,舌頭差點燙壞,張大栓搖頭晃腦。


  大白梨說:「你慢點,沒人跟你搶,不夠的話,鍋里還有。」


  張大栓顧不得回答,一口氣將餃子吃了個碗底朝天。


  張大栓整整吃了三碗餃子,喝了兩碗麵湯,肚子里這才有了底。


  他擦擦嘴巴,打了個飽嗝,放了兩個響屁,渾身的精神就抖擻起來。


  大白梨問:「大栓哥,飽了沒?」


  張大栓說:「飽了。」


  大白梨就拿出男人張大毛用過的煙袋,從煙袋裡捏出煙絲,放在煙鍋子里,填平壓實,然後拿起桌子上燒著的大香,幫著男人點上。


  張大栓美美抽了一口,快活極了,冷也忘記了,餓也忘記了。


  他的嘴巴里還哼起了小調:「我抽了一口煙兒啊,快了活就似神仙兒啊……」


  看著男人美滋滋的樣子,大白梨說:「大栓哥,你該走了,俺這兒有過年的棗糕,還有點心,肘子,俺幫你包一點,你拿回山上吃,記著,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張大栓不想走,說:「妹子,你這就趕我走?這麼狠心?」


  大白梨說:「不是俺狠心,俺是為你想,怕你被村子里的人發現。」


  張大栓說:「不忙,不忙,反正起五更拜年還早,我一會兒走。」


  俗話說,飽暖思銀欲,人在極度飢餓,極度寒冷的時候,是不想男女之間那種事兒的。


  一旦吃飽喝足,精神恢復,那種事就在腦子裡開始蕩漾。


  看著大白梨徐娘不老,臉上沒有皺紋,光潔的面孔,瞅著女人沒有半根白髮的額頭。拉著她的一雙芊芊細手,張大栓一用力,將大白梨拉進了懷裡。


  大白梨哆嗦了一下,說:「冤家,你要幹嘛?」


  張大栓道:「你說我要幹嘛?白麗,妹子,大毛走兩年了吧?」


  大白梨說:「恩。」


  她當然知道張大栓要幹啥,還不就是那個事兒?

  她也巴不得呢。早就熬不住了,一直渴盼有個男人。


  所以男人將她扯到懷裡的時候,她沒有反抗,反而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張大栓就那麼將大白梨按倒在了土炕上。


  男人鬍子拉碴的嘴巴過來親她的臉,吻她的唇。一隻大手也過來扯她的衣服。


  大白梨沒有反抗,心裡反而一陣蕩漾。


  她渴盼了男人很久,最後一次跟男人在一塊,就是大半年前的初夏,跟張大栓在桃林的那一次。


  只可惜那次被孫瞎子撞破了好事。


  她知道,留住張大栓,張大栓不會害她,她不是農夫,他也不是那條凍僵的蛇。


  男人不會給她帶來危險,只會給她帶來舒暢。


  所以,她沒有嫌他臟,反而拉過被子,同樣將張大栓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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