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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同病相憐

  第168章同病相憐


  四妮瞅得清清楚楚,那個叫花子果然是張二狗,儘管如今的張二狗已經邋遢地不成樣子,可女人還是認出了他。


  同時,張二狗也認出了四妮。他怔了一下,忽然扔掉手裡的泔水拔腿就跑。


  四妮在後面緊追不捨,一邊追一邊喊:「二狗,你別走,你怎麼混成了這個樣子?別走啊,你給我站住!」


  張二狗沒有停,一頭衝進了死胡同,四妮將他堵在了死胡同里。


  四妮把腰一叉,氣喘吁吁道:「二狗,你跑什麼?」


  張二狗發現無路可逃,趕緊抬手遮住了臉,說道:「你認錯人了。」


  四妮說:「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你就是張二狗,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張二狗非常沮喪,四妮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男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跟死了爹一樣。


  「你別管我,讓我死了算了,你走,走吧……嗚嗚嗚嗚……。」


  四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上去拉了張二狗的手,問道:「告訴嫂子,到底怎麼了?」


  張二狗卻一下子抱緊了四妮的腰,哭的更厲害了:「四妮嫂,我餓,餓啊,我幾天沒有吃飯了,餓得不行……。」


  四妮聽到了二狗的肚子在咕咕響,知道他一定遭遇了磨難,混的不像個樣子。


  她摸了摸口袋,還好身上有幾塊錢,於是說;「別哭,別哭,我帶你去吃飯,吃飽了咱們再說。」


  就這樣,四妮拉著二狗來到大街上,走到了一個麵攤跟前,要了兩碗刀削麵。


  面剛剛端上來,張二狗就跟餓死鬼投胎那樣,狼吞虎咽吃起來。


  四妮說:「你慢著,慢著,小心燙,不夠話還有,管夠。」


  張二狗吭哧吭哧,一碗面眨眼的時間就進了肚子,吃飯以後將飯碗舔的乾乾淨淨,跟洗過一樣。這才端起第二碗開始吸溜。


  張二狗整整吃了三碗面,外加兩碗麵湯,吃的肚子圓圓的,一個勁地打飽嗝。


  四妮問:「二狗,飽了沒?」


  二狗摸摸肚子說:「飽了,我好久沒吃這麼飽了,四妮嫂,謝謝你。」


  女人這才問:「那你告訴我,怎麼混成了這樣?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二狗一聽,臉色又難看了,抽泣一聲,這才對四妮娓娓道來。


  張二狗的生活真的很窘迫,他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半年前的春天,他去勾搭大夯哥的媳婦喜鳳嫂,那時候喜鳳還沒有嫁給孫瘸子做媳婦。


  兩個人剛剛進入狀態,還沒有開始,他們的好事就被王海亮給打擾了。


  王海亮離開以後,喜鳳也沒了興趣,於是督促二狗趕緊走。


  張二狗牽著那頭公豬離開了喜鳳嫂的家,剛剛出門就跟張大毛撞個滿懷。


  張大毛跟他有仇,覺得二狗一定佔了喜鳳的便宜,惱羞成怒,於是將張二狗一頓好打。


  張二狗騎著豬回到了家,關上院子門,張大毛在外面還不依不饒。


  張二狗勃然大怒,於是掄起一塊板磚開了街門,一磚頭下去,將張大毛給砸暈了。


  張大毛暫時休克,沒了呼吸,二狗以為他死了,自己殺了人,於是趁著半夜逃之夭夭。


  二狗逃走的時候正是過年,剛剛初十,距離元宵節還有五天,大梁山的麥苗還沒有返青,山坡上的野花也沒有開放。


  他連行李都沒帶,只是揣了幾百塊錢。就那麼翻進了后牆外面的野地,連夜奔向了大梁山。


  他覺得張大毛死定了,自己一定會坐牢,即便不會坐牢,王海亮的拳頭也饒不了他。


  張大毛可是王海亮的乾爹老子,差點就娶了他的閨女二丫,成為他的老丈人。


  張大毛被打,王海亮絕不肯罷休,說不定會宰了他,所以二狗連夜逃出了村子。


  大梁山有兩條路,第一條是正在修建的那條,可惜還沒有修通。


  這條路二狗不能走,因為王海亮修路要考慮到節省資金跟成本問題,所以選擇的路距離最短,但是也最危險,兩邊都是懸崖,大路不通根本無法走人。


  第二條路就是村外繞山而行的那條荒僻小道了,二狗選擇的是那條路。


  其實剛出村子他就後悔了,那條小路他從來沒有走過。


  儘管有了上次出山的經驗,可這次又迷路了,跟只沒頭的蒼蠅一樣,在山坡上轉圈。


  夜已經深了,不遠處傳來大梁山野狼凄慘的嚎叫,林立的怪石彷彿是從地獄里伸出來的魔鬼利爪,要把他拉進地獄。


  二狗走走停停,氣喘吁吁,渴了就喝口山泉,餓了就採摘野地里植物的根莖吃。飢餓和勞累很快侵蝕了他的身體。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大梁山的原始樹林鬱鬱蔥蔥,搞得他摸不清南北。


  他累極了,也困極了,但是又不敢睡覺,因為害怕自己睡著,被山裡的野狼圍攻。


  他強撐著身體不要倒下去,拄著一根拐杖,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走啊走,熬啊熬。


  當走出大梁山的時候已經七八天以後的事情了,那時候的張二狗已經半死不活,眼神空洞。


  他的臉很臟,鬍子也長出來老長,好像在原始樹林里熬了一輩子。


  猛地看到山外的那條公路,他的眼睛里就透出了亮光,興奮地差點暈倒。


  他扔掉了手裡的拐杖,死命地撲向了一家路邊的小吃店,丟給人家一張鈔票,抓起食物狼吞虎咽起來。


  吃飽喝足以後精神恢復了不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去。


  他覺得自己應該出去闖一闖。跟上次那樣,到城裡去。


  王海亮那小子都能闖出個人樣,我為啥不能,老子不比他差啊?

  於是二狗決定了,再次進城去打工,尋找屬於自己的未來。


  再次上去公交車,再次來到了z市,這個時候,已經是他離開z市的第二個年頭了。


  前年的冬天,也是在z市,他成為了傢具廠高老闆的坐上嘉賓。


  傢具廠的高老闆對他非常好,他的兒媳婦更好。


  張二狗忍不住跟高老闆的兒媳婦小燕發生了關係,被高老闆堵在棺材里。


  然後就是一頓好打,家傳的絕技也被迫送給了人家,這才換來了自由,換來了媳婦小燕。


  回到大梁山一年多,張二狗想不到小燕會變心,也想不到女人會報復大梁山的人,弄出了一場大暗病。


  現在小燕死了,他了無牽挂,孑然一身,正好發憤圖強,再次到z市施展拳腳。


  張二狗從大街的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不知道該幹啥,不知道落腳點在哪兒,也不知道找工作來養活自己。


  他是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好吃懶做不幹活的人,從小就被大栓嬸寵慣了。


  他唯一的興趣,就是每天站在大街上,看那些來來往往的女人。


  城裡的女人都很開放,穿的少,露得多,滿街都是大白腿。


  張二狗狗改不了吃屎,看得津津有味,太陽落山以後,他才想起吃飯。


  晚上沒地方住,他就住在橋洞子里,就這麼胡來三晃,半個月以後,口袋裡的錢就見了底。


  他餓得不行,肚子咕咕叫,該咋辦呢?怎麼才能有飯吃,怎麼才能在都市裡拼出三尺立錐之地?


  他想到了搶劫,可是不行,因為膽子小。、


  也想到過去偷盜,可也不行,萬一被人抓住,會蹲班房的。


  大梁山出來的人有個特點,就是骨頭硬,窮死餓死,也不會去偷人家的東西。


  張二狗雖說是懶漢,喜歡女人,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男人的骨氣還是有的。


  實在沒辦法了,他只好到一家飯店的門背後,去偷那裡的泔水吃。


  大飯店的泔水非常好吃,比家裡的棒子米麵糊糊還香,那些東西都是客人吃不完,當做潲水倒出來的東西。油水很大,幸運的話,還能撿到肉絲。


  於是二狗天天等在飯店的後面,天天等著裡面的大師傅倒泔水。


  再後來,他竟然發現泔水也吃不上了,因為大飯店的泔水總有人過來收拾。專門有人提回家去餵豬。


  曾經有一次,二狗跟著一個提泔水的女人回家。


  他親眼看著女人把那桐潲水倒進了豬圈的豬槽里,幾頭豬衝過來,吭哧吭哧吃起來。


  女人離開以後,張二狗再也把持不住,飛身跳進了豬圈,把幾頭豬趕跑了,然後他跟豬一樣,去搶那些潲水。


  現在的張二狗窘迫至極,什麼顏面,什麼自尊,他統統忘了個乾淨,能填飽肚子才是天大的事兒。


  張二狗吃飽了,擦擦嘴,那幾頭豬不滿意地看著他直哼哼。


  張二狗怒視了幾頭豬一眼,心裡憤憤不平,這是啥世道?豬都比我吃的好,我竟然跟豬搶食吃。


  他這才想起來家裡溫馨的生活,想起了他娘大栓嬸,想起了當初的小燕,也想起了喜鳳嫂,海亮的媳婦玉珠,還有學校里的帶娣姑娘。


  心裡不免升起了一股悲天憫人的自憐。


  他今天可以碰到四妮,完全是巧合,二狗沒有預料到。


  四妮聽二狗說完,女人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抽泣了一聲。


  四妮說:「二狗,你真可憐,咱倆的命是一樣地苦,你還是回家吧,張大毛沒有死,他已經沒事了,小燕也沒死,大夯哥炸掉土窯,小燕沒有被砸中,他被建國救了。


  現在的喜鳳嫂嫁給了張拐子,小燕嫁給了建國,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


  你也該回家跟大栓嬸團聚,她一個人太苦了。」


  張二狗大吃一驚:「張大毛沒事?小燕果真沒死?她還嫁給了……建國?」


  四妮說:「是的,二狗你回吧,大梁山才是你的家,還是回家跟著海亮修路,村子里的人都跟海亮哥簽約了合同,他們都有活干,都不少掙錢。」


  張二狗脖子一梗怒道:「那我也不回去,我死也不跟著王海亮,不看他的臉色,老子跟他勢不兩立!!」


  四妮問:「那你以後有啥打算?」


  張二狗說:「我要在z市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下,將來衣錦還鄉,不蓋過王海亮,老子誓不罷休!!」


  四妮點點頭說:「好,有志氣,我支持你。」


  女人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拿出一個熱乎乎的白面饃饃,遞在了他的面前。


  四妮說:「拿去,拿去吃吧,別客氣。這是我帶過來的乾糧,現在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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