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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凌遲般疼痛

  伸出手,仰起頭,聶真真迅速閉上眼,細密的雨珠毫不客氣的砸進她的眼眶,她伸手攤開掌心,雨絲狠狠落下,像是要穿透她!很涼,很薄,是天涼好個秋的寡歡。


  她收回視線,緊盯著門口的男人,雨水水藻般,密不透風地籠罩了她。


  韓澈於人群中抬眼看過來,她知道,他看到她了。


  他的嘴角透著薄涼,抬手略著額前髮絲的動作像極了她厭惡的薄荷口香糖,參透般咀嚼而後產生的那種清涼。他擰了眉,眉心的川字里透著流年裡璀璨的煙火。


  他們相對凝望著,她以為他會迴向自己走過來,他看她的眼神里分明是不舍的,就算她年少氣盛,可還不至於自戀成癖!


  可是,他沒有。


  小四替他打開車門,他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小四突然看向她所站立的方向,而後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他坐進車裡,車子發動的聲音隔著遙遠的距離淹沒在雨聲里,嘈雜的聽不真切。


  他走了!

  他說等到他膩煩的那一天,她都逃不開他!他這麼快就膩煩了嗎?她像個迷了路的孩子,漫無目地,四處遊走。


  霎時間,世界在她眼前一下子滄桑了許多。心裡,生出許多憂愁來,她緊捂著胸口,這憂愁生生地憋在心裡,震得五臟六腑,凌遲般——疼!


  「小姐,小四送您回去!」小四恭敬的站在她身後,為她撐起傘。


  「呵……」這一把傘現在為她撐起又有什麼意義?他就在那裡,看著她渾身濕透,只是簡單囑咐小四送她回去而已?


  難道當初為她手刃綁匪的那個男人並不是他嗎?她的錯,不應該不問出口就自顧自的錯將芳心暗許!

  「小四哥哥。」她的呼喊里閃過他不滿的神色,他說以後不能這麼叫小四,任何親昵的稱呼,都只能對他!

  「是,小姐!」


  「你說,他這樣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背對著小四,這話她其實想親口問他,可是,他不要她了,沒有提前告知她,就像他強佔了她一樣,不需要跟她打什麼招呼!

  小四撐著傘低下頭看著她的背影,沉默著說不出一個字。一周前,總裁吩咐所有跟著聶真真的人撤離,只保留了她的銀行戶頭。


  到今天為止,聶真真在總裁身邊整整半年——她是這些年來在總裁身邊時間最久的女人。


  可惜,時間再久,也有期限。長或者短,並沒有太大區別。他不忍心告訴她,她已經明白這是事實,只是希望從他這裡得到證實!


  她轉過身,猛的抓住小四的胳膊,使勁搖晃著他的身體,傘在她的劇烈搖晃下,被風一吹,吹向街面上,滑的老遠。


  「小四哥哥,你幫告訴他,我想他!讓他見我一面!他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簡訊!怎麼辦?我想他!」


  聶真真越說越激動,這一刻,她沒有了固有的驕傲姿態,她只是個失戀的尋常少女,歇斯底里宣洩的是悲傷的情緒,苦苦想要挽回的,是她一個人的刻骨銘心!

  小四沉默著,低著頭,不敢看她,也不說一句話。


  聶真真發了瘋般敲打著小四,拼力求他:「啊……你說話啊!他不是不要我了!我求求你,你帶我去見他!我脾氣不好,我改了行不行?他不喜歡我讀書,我不讀了,天天陪著他!我求求你,小四哥哥!」


  她的手被小四緊握住,他看她的目光里是同情還有聶真真沒能抓住的情愫,他衝動的將她抱進懷裡,反過來求她:「真真,你別這樣,總裁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你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小四哥哥求你,別這樣,忘了他吧,你還小,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


  聶真真搖著頭,趴在小四臂彎里,雙眼含淚,滿臉都是水漬,遙望著街面上穿梭的車輛,奮力推開小四跑向街心。


  在街心站定了張開雙臂,大笑到:「那你說,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來看我最後一眼?」


  她望向小四的眼裡是燦若星辰的笑意,那種笑小四永生難忘。


  他看得太多,為總裁成狂的女人,聶真真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是最後一個!這個女孩終於避無可避的同那些女人一樣——無論開始怎樣,結局都一樣了!


  此後經年,有個女人這麼問韓澈,聶真真到底哪裡好,會讓他念念不忘?韓澈無言以對,其實,她並沒有跟任何人有所不同。


  再好的容顏都會老去,他眷戀的絕對不是她的年輕,她甚至不是單純柔弱可以讓男人捧在手心的女孩。她對於他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她是他愛的那一個!因為這一點,她就和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了!


  聶真真轉過臉,眼睛直視著紅綠燈,紅燈亮了,她還是站在街心,張開雙臂,那一刻,她連眨眼這種本能都控制住了!她不是不想活,只是想知道,如果她死了,他會不會來看她一眼!

  汽車剎車的聲音響起,耳畔是司機氣急敗壞的怒罵聲。她落入一個結實的懷裡,在地上滾了兩圈才被扶著站起。


  她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眸光里的喜悅乍現乍滅,她緊抓住小四的衣襟叫著:「韓澈!」


  「真真!」小四心疼的扶住她,語氣是又驚又怕。


  看清楚了,不是韓澈,他怎麼可能會來?原來,就算她死了,也引不來他!

  她閉上眼,身體往後一倒,小四緊抱住她,呼喊著她的名字。她在閉眼的那一刻,好想告訴他:她錯了,再也不叫小四哥哥了,他回來好不好?回來看她一眼!

  再驕傲的女孩,遇到愛的男人,都會放低了姿態,沒有人這麼要求,因為愛他,所以不由自主。


  聶真真和韓澈的過往,像是舊上海的一場老舊默片,華麗唯美。當繁華落幕,好戲已是收梢時了。


  她活潑的性子大變,變得不喜歡聒噪,不喜歡沸騰,甚至不喜歡,對著鏡子看裡面的那個人。


  那是她嗎?還是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讓她瞧不起的女人?可她怎麼會那麼讓人心疼?她眼底的蒼涼,讓人心酸。


  那天,韓澈還是來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裡。


  他沒有坐下,頎長的身子靠在窗戶邊,像是隨時準備離開。發間掩藏的酒氣,眼角的曖昧,還有那散淡疏離的眼神。他是從女人那裡來,她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


  「小四說你不相信他的話,尋死覓活?」他的口氣冰涼,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他知不知道,在這間主卧的浴室里,還掛著他的浴巾?牙刷架上還有和她成套的漱口杯和牙刷?他喜歡的剃鬚水要用完了,她才剛給他買了新的回來?衣櫃里還有她熨燙妥帖的他的西服襯衣?


  她應該用惡毒的眼神盯著他才對,可她是怎麼了?竟然連這樣的神情都捨不得對他做?她看他的眼神,她自己看不見,可他知道一定是暗含無限柔情。從他鄙夷的眸光里,她肯定這一點。


  「以後,我不會再來這裡了。」


  他淡淡對她宣布,說完轉身,倉皇無措的腳步里沾著外面雨水的濕意,連帶著聶真真心裡都是一片潮濕。


  他又要走了,這一走,他真的就不會再來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用盡身上最後一絲力氣,從身後圈住他的腰身,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想你,你知不知道?」她的話沿著他的脊椎骨到達他身上最重要的神經中樞,他僵住了,想要推開她的手停了。


  「我不要特等獎,不叫小四哥哥,你要什麼?我全都給你!」


  她鬆開他,解著身上的衣扣,急躁中解不開扣子手忙腳亂的樣子狼狽十足。淚水滑下,她也不擦,腦子裡反反覆復的只有一個念頭,他喜歡的就只有她的身體,她可以挽留他的也只有她的身體!


  「啪!」


  韓澈揚起手掌,摑在她水嫩的臉頰上,清晰的五指印,淡粉色,夾著淚痕,怵目驚心!


  他掐住她的脖頸,將她逼到床沿,用極其厭惡的口吻對她說:「我最討厭女人這樣恬不知恥、投懷送抱!」


  她已經絕望了,也知道,他說定了的事根本不可能挽回,她也想用一個驕傲的姿態為他們之間的這場交易做個完美的收官。可是,她不甘心!


  她捧住他的手掌,貼向她,聽到他的悶哼聲,她笑了:「那就討厭好了,我想你,韓澈,我想你!」


  她以為她讀懂了他眼中的渴求,可卻原來並不是。


  他穩住亂了的呼吸,摔開她從地上起來,快速離開了她家。


  她獃獃的坐在地上,看著玻璃窗外的漫天秋雨,她瘦削清薄的身影靠在床沿,眼裡滿滿的,全是淚。不敢動,怕一動,心口便會絞得生疼!


  那一夜,韓宅別墅小樓里,韓澈獨自一人在秋雨蕭瑟的夜晚,在昏黑的房中,點燃一支煙,點燃和聶真真在一起的點點回憶,她的一笑一顰,抵抗和虛偽的迎合,都繚繞在周遭,他的眸光逐漸沉寂下去,他的心陷入無邊的落寞。


  那一夜,他在睡夢中,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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