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許泰
馬車咿咿呀呀地行過無數座豪奢的房屋,終於停在了一座富貴豪奢的府邸,門前沒有什麼石獅,可是那高大的樑柱以及墨黑的牌匾卻預示著主人家的富貴,很顯然這是個商賈之家的府邸,賈瑜笑呵呵地走下了府邸,看門的門子見是個富貴公子,便不敢怠慢,忙上前見禮。
「告訴你家老爺,平南大將軍賈瑜前來拜見。」
門子眼神上翻,努力思考了許久,卻是怎麼也沒記起這平南大將軍是哪號人物,可是他能成為看府的門子卻也有著自己的一套,只見面前此人雖是年輕,可是一身的氣勢端的是無比驚人,雖面露微笑,那眉眼之間的威壓卻是如何也擋不住,既然此人不是什麼江湖騙子之流,那必是確有其事之人,於是門子便連忙點了點頭,笑道:「將軍還請稍等片刻,容小人去去便來。」
待那人離開之後,一旁的賴尚榮這才緩緩開口說道:「主公,何必和一個商賈如此費力,倒是給他臉了。」
賈瑜聽聞這話卻是呵呵笑道:「你啊,到底還是缺歷練,這家雖是商賈,但是在這地界卻是足足的地頭蛇一般的人物,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你也該明白,咱們是新來的,若是不管不顧的一氣得罪,那咱們趁早打道回府,在府裡頭豈不是天天做大爺,何必受此等鳥氣。
不過,若是他們真的給咱們甩臉子,那咱們也不必跟他們多費口舌了,爺們也不是他們能夠平白糟踐的。」
賴尚榮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雖然依舊沒明白大爺口中的道理,只不過他卻不願因這等小事去違逆賈瑜。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士農工商這一套很是根深蒂固,賴尚榮雖然是奴才的兒子,可是那也得看是哪個的奴才,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賈家雖非宰相,可是百年勛貴的底蘊也不是一個普通宰相可以比擬的,是以他很是看不起這些商賈人家。
好在,不到片刻功夫,府門大開,從中走出一個鬚髮皆白,手持拐杖的老者,那手杖乃是紫檀木所制,光是一看便已能瞧出幾分不凡,上頭雖然沒有什麼珠寶玉器,可只是一根光禿禿的拐杖卻依舊氣勢十足,那老頭面色和善,面帶微笑,端的是一個樂善好施,富貴無比的善老頭。
賈瑜並未上前,而是等待老者緩緩上前,正如賴尚榮所言,士農工商,他賈瑜站立於此等待,便已是給足了面子,若是再主動上前見禮,那就是自降身份,反而讓人瞧不起。
「哈哈哈,我當今日為何喜鵲歸巢,原是有貴人拜訪,老夫等了一日,總算是見到了正主。」
「老人家已是古稀之年,在某家面前宛若人瑞,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許家富貴百年不止,老人家這定海神針果然不凡。」
不錯,面前此人正是八大鹽商的許家家主許泰是也,今日已是七十有二的高齡,早在四十年前便已成為許家的家主,風風雨雨四十年,什麼大風大浪也是見過的,什麼高位貴人也是見過的,便是當今太上皇陛下當初遊歷江南之時,他也是親自接待過的,後有太上皇親賜福善之家四字,至今仍然被掛在許家正堂之上供人瞻仰。
是以雖然賈瑜富貴無比,可許泰依舊不懼,只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再加上賈瑜身上那個平南大將軍著實駭人,大周立國百載,何曾出過什麼平南大將軍的名頭,自打他被封為平南大將軍平定江南的時候,許泰便得了消息,那時關於賈瑜所有能查到的消息便源源不斷地出現在許泰的書房之內。
其實賈瑜是誰並不重要,無論是榮國府傳人還是大破突厥的大將軍,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賈瑜乃是林如海之妻賈敏之親侄,這層關係便很是值得他擔憂了,倒不是怕了他賈瑜,只不過他們和林如海這殺才鬥了這麼些年,現下好不容易快把他拖垮了,這賈瑜的出現也不知是福是禍,也由不得他不慎重。
若是旁人便罷,現在賈瑜親至,他也只能親自出來接見。
雖然不明白賈瑜的目的,但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不過是為那兩個字罷了,他們非親非故,這個少年勛貴何必前來拜訪,所以許泰倒也不慌不忙,和賈瑜打起了太極。
雙方又寒暄了幾句,許泰便笑道:「你看看,這人老了便也是糊塗了,貴客臨門,竟還不知入府詳談,快,將軍隨老朽入府,寒舍雖然貧賤,可是好酒好菜倒有不少,將軍初來揚州必是不曾食過這揚州的口味。」
賈瑜哈哈大笑道:「卻之不恭,卻之不恭。」
於是,一大一小便攜手向許府內走去。
讓賈瑜驚訝的是,這許府之內倒也是頗為淡雅素靜,一點沒有商賈之家的粗俗富氣,反而有一種書香清流的府邸。
二人並肩而立,談笑風生,倒是頗為和諧,雖然二人心懷鬼胎,倒是都很是自覺地不去觸碰這些。
接客的庭院之內,許家所有在府的爺們全都來了,眾人眼中倒是沒有半點不屑之色,只不過那年輕些的幾個少年兒郎的眼裡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敵意,賈瑜見此倒也不見外,畢竟誰都不是他賈瑜,這般年齡,卻有如此的城府,許家的少年郎們即便再怎麼掩飾,可是也無非像他一樣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許泰陪著賈瑜談天說地,老人家極有見地,年輕時的走南闖北倒也是不錯的談資,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倒也不錯,便是連許泰對於賈瑜的寬廣的見識也是無比佩服,雖然他們不見得是敵人,可若說關係多好也不可能,許泰能夠帶領許家屹立於江南幾十年不倒,自然有其不凡之處,能夠見識到欣賞別人的長處,並且能夠承認這個事實,便是他的優點。
此時,便見賈瑜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對位於主座上的許泰笑道:「成日里聽說這江南的鹽田萬頃,許家獨佔鰲頭,怪不得許家如此富貴,老人家安逸如此,卻不知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
眾人被他的話語吸引,許泰聽聞賈瑜的話語,也知道正題到了,只是他絲毫不慌,豪邁一笑,將杯盞之中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又朝著賈瑜將酒杯翻轉,示意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笑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卻是不錯,可我許家又何來水滿,月滿之說,將軍說笑了,哈哈哈。」
賈瑜也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隨手將那精美的酒杯擲在桌上,笑道:「老人家豈不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乎?」
「哎,此言乃是為君王之事,我許家世受皇恩,對當今陛下忠心耿耿,何來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之說,難道光憑那巡鹽御史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將軍喝醉了,喝醉了。」
賈瑜也是微微一笑道:「卻是某家說笑了,呵呵,此事嘛,若是我那姑父病故,許家依舊還是大周之良善之家,只不過,若是我姑父還在,只怕老人家就沒那麼輕鬆咯。」 ……
賈瑜從許家出來之時,已然是月過中天,賴尚榮走到他的身旁,問道:「主公,咱們接下來去哪家?」
賈瑜搖了搖頭笑道:「不去了,回去休息吧。」
說到這裡,他又自言自語地說道:「他奶奶的,老狐狸一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是這副狗樣子,等著吧,遲早有你們求老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