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象棋
「叔叔……」我鼻子莫名有些泛酸，抿了抿唇，才道，「沒瘦，胖了。」
我在想，如果我爸爸還在的話，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明明他沒有做什麼，只雲淡風輕地說了兩個字，我就感性地想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顧成忠罕見地露出了笑臉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指了下沙發，「來，這邊坐，跟叔叔說說，這麼久以來，都去哪裡了，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我含笑點頭，隨顧成忠一起在沙發上坐下。
把這段時間的經歷大致說了之後，顧成忠終於開口問我，「孩子多大了？」
我噗嗤笑了出來，打趣道，「叔叔，這才是您最想問的問題吧？」
說完之後我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可能是顧成忠對我無聲的力挺令我有恃無恐吧，總之，我現在就覺得，他一點兒也不嚴肅可怕。
意料之中的，顧成忠並沒有生氣，反而理所當然地挑了挑眉，「那又怎麼樣？」
我失笑，覺得這樣的顧成忠才有了些顧晨的影子，不然以顧晨那痞子樣，和顧成忠那副嚴肅的樣子，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啊。
「快兩個月了，孩子挺乖的，也……挺堅強的。」我低下頭，看著還沒有顯懷的肚子。
可不就是挺堅強的嘛……淋了雨，還出了這麼多血，都這麼固執地存在著……
顧成忠倒是沉默了一下，我以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連帶著我也有些尷尬。
客廳里氣氛有些奇怪，我乾咳了兩聲，接過阿嬌遞過來的溫水，開口問道，「對了叔叔，你怎麼回來這麼早？前幾天阿姨還說你和大哥要過幾天才回來了。」
「我和他身份能一樣嗎？」顧成忠得意道，「我抽空回來的，部隊都交給那臭小子了，我說過幾天會去檢查，他敢偷懶？」
「大哥不是海軍嗎？怎麼還能訓練陸軍啊？」我大為驚奇，還是說……是我孤陋寡聞了？
「廢話，他去海軍部隊之前不就是在部隊里訓練的！」顧成忠毫不客氣，說起這些來也是專業的很。
我笑著，端著溫水抿了一口。
我突然發現，好像以前的時候，顧成忠都沒有對我這麼自然過，今天這樣相處的方式，倒真有點父女的感覺了。
不得不承認，我非常喜歡這種相處方式。
又和顧成忠聊了一會兒，沒想到這個看似嚴肅古板的司令居然還有得意地像個小孩兒的一面。
他和我說他第一次立軍功的時候，還有怎麼樣從最底層的新兵蛋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最後嘆了口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著自己的身份，尊重軍人這個職業，並且對此有著崇高的夢想。」
這回輪到我沉默了，我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在可惜顧晨沒有繼續走這條路。
「你坐一下，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也不等我應下，顧成忠就起身往樓上走去。
果然……還是司令的范兒啊！
我縮在沙發里小口小口地撮著溫水，小腹一片熨帖，只覺得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隱約想起一本書里的一段話，說身體的充實遠不如精神的充實。
我想，這大概就是精神的充實吧。
在顧成忠下樓之前，大門率先被打開，孫詩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裹著外套還搓了搓手，換了拖鞋后長舒了一口氣。
我微笑著倒了杯開水，起身端過去，正好在她轉身時走到她身後。
「阿姨，辛苦了。」我把水遞過去，接了她脫下的外套掛太客廳的衣帽架上，「咦，下雨了嗎？」
「是啊！」孫詩藍接過杯子，還愣了一下，才無比欣慰地勾起唇角，拉著我的手，走到沙發邊坐下。
「轉眼就要入冬了，天氣說變就變，落下的雨估計都已經是溫度為負了。」她喝了口水，「還是家裡舒服啊，對了，彤彤，你以後出門，一定記得多穿點。」
我應下，想的卻是顧晨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多穿點衣服。
臨時出差的話，他應該不會來得及帶冬天的外套吧，那……
「你不會在擔心顧晨那臭小子吧？」孫詩藍一眼就看出來我所想的，「別擔心他，活該凍著他。」
我沉默著，半響，心裡冒出來兩個字：親媽……
樓梯傳來沉沉的腳步聲，孫詩藍循聲望去，訝然道，「老頭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咦？孫詩藍居然不知道？
「回來不久，先你兩個小時吧。」顧成忠說話時臉上也是帶著笑容的，可以看出來他確實很高興。
「喲，老頭子今天還挺開心啊！」孫詩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顧成忠手裡拿著的東西，揶揄道，「一回來就給兒媳婦送禮物，果然老夫老妻了沒人疼，哎……」
孫詩藍語氣哀怨，聽得我都忍不住笑出了聲，拉了下她的袖子道，「阿姨，別這麼說。」
「等你什麼時候改口叫媽了，我就不這麼說了。」孫詩藍突然認真，倒是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半響后，低聲喃喃了一句，「那也得顧晨同意啊……」
要不是顧晨突然變卦，我早就嫁給他了。
「早晚的事，急什麼？」顧成忠慢悠悠在沙發上坐下，打開手裡那個被布包著的盒子。
「還記得這個吧？叔叔也想不出送個什麼東西給你，想了半天，好像只有這個了。」
他手一放開，我就怔住了。
那盒子里是一副象棋象棋是石頭磨出來的，做工不精細，我卻知道，這意義重大。
「這……叔叔，我……」我急忙站起來擺手，他先我一步開口，「你嫌棄啊？」
「不不，怎麼會了！我只是不敢收，這麼貴重的東西。」那次象棋碎掉，顧成忠暴怒的樣子，我現在都還歷歷在目。
惶恐的同時卻又有些感動，他不是不知道送我什麼，他只是真的把我當成了兒媳婦，承認了我，所以才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送給我。
「既然不嫌棄，那就收下來。」顧成忠把盒子往我面前推了推，語氣堅定。
我低下頭，還想拒絕，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了，伸出手去，碰到那冰涼的石塊，突然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