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任性的代價
「都說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何況還是我這樣一個無惡不作的人，就算我翻上天了又怎樣，報應總會來的，只是……我沒想到卻連累了家人。」
意氣風發的聲音，漸漸變得了低沉起來，我能感覺到顧晨情緒的波動，就連呼吸也變得混沌起來。
我想，他應該是在內疚吧。
「我打傷了一個美術系的同學，然後還不准他去醫院，直到最後他進入醫院時，因為延誤醫治，他的手筋斷了無法再續接，從此不能再用右手變成了殘廢。」
我難以想象當時的顧晨是什麼樣子，至少從我認識他以來，他給予我的都是極其正面的形象。
假如他今天不說，我根本不會相信那個他口中的人，是他自己的曾經。
「我媽花了大筆錢賠償，我爸也動用關係沒讓我受到任何懲罰，而那個同學卻因為無法再畫畫，受不了這個打擊，在某天晚上……吞安眠藥自殺了。雖然後來救回來一條命，不過卻精神失常進了醫院。」
聽到這裡，我緊緊的抱住了顧晨。
這樣的事情他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口，而又積累了多少愧疚在心中那麼多年。
我生氣他的任性，也心疼他的懺悔。
「是不是後悔認識了這樣一個我，可無論你多麼後悔，你也只能認命，因為我依舊還是那麼霸道，認定的人和事，絕不會放手。」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雲淡風輕的逗弄我，我仰起頭堅定的看向他，「不，我不後悔，相反我很慶幸，認識了現在的你。」
「咦……今天對我這麼好，你不會是在同情我吧？我告訴你夏彤，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只要你的愛情。」
狂妄又孤獨的傢伙，不逃避的撕開以往的傷口，即使血淋淋也無所畏懼，求的只是我的愛。
我猛然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不，不應該是吻，而是咬，就像個發狂的母獅子，把他的唇瓣扯開來。
他強勁的雙手抱住了我的頭，強行把我拽了回去，然後狠狠的吻.住了我的唇，就像廝殺一般，你來我往各不相讓。
這個吻，帶著血腥和暴力，卻又生生疼了我的心。
「我就知道，你骨子裡根本就是個猛獸，只是用柔和的外表來迷惑了所有人的眼，但你騙不了我，夏彤，所以你註定是我顧晨的女人！」
他喘著粗氣，身上每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
環在我腰際的手臂也越來越用力，那種想把我揉碎嵌入他身體的衝動，卻被他生生的忍住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敢作敢當的男人，說過的話永遠算數，做過的事也從不賴賬，就算是錯，他也勇於擔當。
越是了解，我發現我陷得越深，那些讓我不安心的所有因素，所謂距離，都幾乎消失在了我的理智中。
我愛上了這個男人，很愛很愛！
「你就那麼自信我會成為你的女人，顧晨，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就一次，以後都不問了，因為無論他回答什麼，我都認定他了。
「你的所有！包括你的髮絲，你的指甲，你的魚尾紋，還有睡覺張嘴流口水，偶爾說夢話打人，甚至骨子裡那股子報仇的狠勁，通通我都愛，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滿意，無論缺點優點都愛，我還有什麼不滿意。
不過……我哪裡來的魚尾紋啦？
他很討打！
我也真打了，只是他快如疾風的抓住了我的手，緊緊的把我抱在了懷中，「所以，你別再掙扎了，把我們錯過的時間補回來，好嗎？」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我就那樣輕聲的應了句好。
我們兩人靜靜的相擁著，聆聽著彼此的心跳聲，我從不知道，原來我可以有這麼依賴柔弱的一面。
「剛才的故事還沒說完，那個被打的同學進了醫院后，他爸恨死了我，所以有一天趁我放學一個人，就對我下了黑手，綁架了我。」
我被綁架過兩次，可都是善意的，但當時我都嚇得發抖，更何況帶著恨意的綁架。
所以我一下子緊張的抬起了頭，看到顧晨一臉深邃，眼神中是滿滿的愧疚。
他輕輕拍了拍我，「我沒事，就在他要剁我手時，我哥哥找到了我們，救下了我。可卻因此受傷，傷到了……男人的根本！」
原來這才是顧晨藏匿心中最深的歉疚，一個男人被傷到了……根本，是個人都不能接受吧，何況那個人還是他至親的哥哥！
他的確為任性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雖然沒傷到他本人，但卻比傷到他還痛苦百倍。
這個傷痛會縈繞著他們家人一輩子，而他也會永遠的背負著對哥哥的虧欠。
顧晨雖然沒提，但我知道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哥哥因為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回到部隊，所以我決定代替哥哥入伍參軍，去幫哥哥做他做不到的事，也讓我自己好好的去軍隊反省和磨練。」
「但外公不同意，認為家裡就我一個獨子了，如果再出事他會受不了。最終我和他約定，只要我真的成為了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時，我就會回來承擔家族的一切。」
「只是這一做就做了十幾年，甚至我還進入了『雄鷹特種部隊，』成為了上將，似乎和外公的約定也越來越遠。直到這一次我受了槍傷，外公氣得進了醫院，我想……我軍人的生涯可能要結束了。」
我聽得出顧晨口吻里的不舍和遺憾，他應該是很喜歡部隊里的一切，捨不得那裡的一堆兄弟，戰友，還有他肩上扛起的責任，只是家裡……也有他未盡的責任。
「其實……為什麼不讓你哥哥繼承家族事業了，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我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傻氣，他們應該早就想過了，不然顧晨不會陷於兩難中。
果然顧晨黯然的搖了搖頭，「哥哥的身體問題，無法有後代，外公是不會把家裡的一切交給外人的。」
又是這個……
難怪顧晨這麼懊惱，如果不是這個，他們兩兄弟應該一文一武合作無間。
我不免好心疼他，這個看似天之驕子擁有一切的男人，原來內心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沉重。
「那……你哥哥怪你嗎？」
我撫上了他稜角分明的臉頰，用手劃過他深鎖的愁眉。
他咬了咬唇，似乎在努力壓抑著什麼，「從沒一句怨言，一如既往的對我好，我寧可他打我罵我，甚至恨我，也不願意他絲毫不怪我！你知道……知道那種想宰了自己的恨，有多恨嗎？」
顧晨忽然猛地別過了頭，快速的躲避開我的眸光，但我還是看到了，一瞬間我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