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那麼,你去死吧
黃嘉薇看著白景生瘋狂的樣子,知道自己勸說不了他罷手。深深嘆了一口氣,她平靜的說:「你直接說吧,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的兒子?楚然他,畢竟是無辜的。他不是你的仇人,有什麼恨,都沖著我來就好了。」
白景生冷笑:「他的確不是我的仇人。不過,他如此的幸福,就已經不是無辜的了。我要他失去一切,失去你,失去尹清,失去孩子。」
黃嘉薇痛苦的看著病床上昏迷的兒子,終於一咬牙,撲通,跪在了地上。膝蓋的疼痛,彷彿提醒著她多年前的悲劇。那個喜歡穿淺綠色衣服的女人的模樣,似乎隔了這麼多年,隨著白景生的面龐,又開始清晰了起來。
馮然,終究是她的宿敵。
「只要你放過我的兒子,我什麼都可以做。」她絕望的說道。
白景生冷漠的看著黃嘉薇,許久,吐出一句話:「那麼,你去死吧。」
黃嘉薇愣愣的抬頭,看著白景生很久。雖然做了最壞的心裡打算,但是聽到白景生直接這麼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冷冰冰的宣盤死刑。黃嘉薇的心裡,還是忍不住咯噔的一下。
許久,她站起身,看了床上仍舊昏迷的楚然,皺起眉頭,似乎在做什麼猶豫。
「其實,要殺他,未嘗不容易,你以為我真的打偏了這一槍嗎?」白景生的聲音又響起來。
黃嘉薇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白景生冷冷的笑笑:「不妨告訴你,還有一件事。你知道你兒子怎麼就一直醒不了嗎?呵呵……」
黃嘉薇的目光,立刻變得驚恐了起來。
白景生沒有繼續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楚然手上的點滴管。黃嘉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下一秒,她瘋了似的,從楚然的手上,撤掉了針頭。鮮血,從楚然的手背上的針口處流了出來。黃嘉薇定定的看著那傷口上的血跡,忽然捂住臉,蹲下身子,無助的哭了起來。
白景生就那樣站著,死死的瞪著黃嘉薇哭泣的面容。那些記憶,就這樣緩緩地凝固在了胸口處,他想起了尹清,卻不知道為什麼,原本一直清晰的在腦海里,母親的那副,穿著綠色衣裳的模樣,就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模糊了起來。
他幾乎要忍不住開口說些什麼了,可是仇恨這種東西,已經整整二十多年來,充斥了他的生命的全部。如果,沒有了仇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了。
「如果,你真的是馮然的兒子。那麼,我相信你說的話。」黃嘉薇帶著濃重的潮濕的味道的聲音,回蕩在夜色籠罩的病房裡。
白景生皺眉:「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什麼?」
黃嘉薇擦去淚痕,清了清嗓子。
「我相信你,我相信,只要我去死,你會放過我的兒子楚然的。」
白景生有些不耐煩的捏緊拳頭,語氣卻執意的玩世不恭:「你相信?你憑什麼相信我?你就不怕,你死了之後,我一樣殺了你的兒子去陪你?畢竟,我做得到的,你知道的。」
黃嘉薇再次看了一眼躺著的楚然,深吸一口氣。
「你不會的。就算你會,我這個做母親的,能為兒子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說著,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種驕傲的笑容,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為了自己的兒子犧牲自己的生命,是如此驕傲的一件事。於是,這麼多年來,她懷著的愧疚,終於有了那麼一絲的減輕。黃嘉薇沉默的笑著,她甚至覺得,這種減輕,比起失去生命來說,更為重要。
白景生看著黃嘉薇走到窗邊,他忽然知道她要做什麼了。然而,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是,他的嘴,不受控制的張了張,手,都有些顫抖了起來。於是,白景生緊緊的,更加緊緊的捏緊自己的手。這麼多年,為了MB,他殺過的人,絕不是個位數。MB的發展,也絕不可能使乾乾淨淨的。可是,偏偏就是這一刻,面對著黃嘉薇的生命,明明是他憎恨了那麼多年的女人,他卻忽然寧願這一切,能夠產生一些變化。或者,至少,不要結束的這麼快。
「你……」他,還是開口了。
黃嘉薇回過頭,靠著窗戶,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慵懶。
「孩子,即便是現在,我始終不覺得,我是對不起你的母親的。只不過,就算是我,也同樣同情你的母親。馮然她,曾經是那麼纖細,那麼柔弱,那麼美麗,當然,也是那麼樣的驕傲的。很多年裡,我一直想著,如果當年不是愛上了同一個人,如果不是註定的宿敵。那麼,我和馮然的性情,一定是能成為朋友的。」
白景生不知道說什麼,但是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似乎是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和自己,也能夠和自己談論起自己母親的人了。就是為了這個理由,他甚至想要告訴黃嘉薇,不用死了。
就在白景生仍然猶豫著的時候,黃嘉薇卻忽然縱身一躍,黑夜裡的窗戶邊,立刻就沒有了她美麗的身影。
白景生楞了許久許久,終於走到床邊,因為是夜裡,樓下根本也沒有人。但是,夜色的籠罩里,即便是他,也看不清黃嘉薇的樣子。但是他知道,那個女人,那個曾經貫穿了他仇恨的所有理由的關注點的那個女人,就躺在下面的黑色之中的某個地方。他死死的瞪著那裡,但他看不見她。一瞬間,白景生覺得,他也看不見那些固執了多年的仇恨了。
「她死了……媽媽,你知道了嗎?你開心了嗎?其實,我只是想叫你開心。可是,她死了,我倒是沒有這麼開心了。大概是因為,我終於發現,就算她死了,就算你會開心,我也看不見你開心的。呵呵……」
然後白景生轉身看著床上仍然昏迷的楚然,打出電話。
「從明天開始,把葯停了吧。」
然後,白景生沉默的,一步一步,離開病房。夜色始終不變,只是病房裡,終於,徹徹底底的安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