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究竟是誰求著誰？
「怎麼來這麼早？」身後忽然一隻溫柔的手，搭上了她的肩。
尹清回頭，莫淺淺的笑容一如當年的清純淺淡。
「你也來早了。」尹清笑道。她們之間，似乎只要一見面，又回到了從前的默契和親近，時光兜兜轉轉，匆匆流去。
「本來還是想來等你的，沒想你更早呢，看來是沒機會了。」莫淺淺打趣道。
尹清笑笑，轉而揚揚手中的咖啡，問：「喝什麼，是不是還是咖啡不加糖？」
莫淺淺點頭，卻在尹清點完了之後，仰起頭有些懷念的說：「你還記得我喝咖啡總是不加糖呢，簡直就像回到了中考的時候。」
中考，是啊，尹清攪動著咖啡，微微抬頭，看向空中的吊燈，咖啡廳的燈總是很微弱，可是那一年，她們三個人的咖啡桌上永遠燈光明亮。
初三的時候，為了中考，尹清，夏央，莫淺淺三個人常約著一塊兒看書，咖啡廳的老闆都知道這三個小姑娘為了考試經常來光顧，還特地為她們準備了專座，搞了一盞特別亮的燈給她們看書用。
那時候尹清喜歡喝卡布奇諾，甜甜的。夏央總是要一盤甜點，她總是肚子餓。而莫淺淺總是細聲細氣的要一杯咖啡，還堅持不加糖。有一回尹清嘗了一口，實在難喝，那種苦澀的味道直到現在也記憶尤新。
「你還記得我為什麼喜歡喝不加糖的咖啡嗎？」莫淺淺問。
「恩，當然記得，因為你說喝著這麼苦的咖啡就不覺得中考背書苦了。」尹清說完笑笑，那時候她和夏央常常嘲笑莫淺淺，這真是個幼稚的想法。
「你大概也覺得這是個幼稚的想法吧，呵呵。不過現在我也是這樣覺得的，自從那件事之後，我不再喝苦咖啡了，因為我發現沒有用，根本沒有用，咖啡再也不苦了，無論加不加糖，都是甜的呢。」莫淺淺淡淡的笑。
尹清知道她說的那件事就是莫子離的死，心裡久未翻滾過的疼痛就在這一刻異常的清晰起來，在莫淺淺似有若無的微弱淡笑里，被印刻出來。對於莫淺淺來說，大概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苦能夠比得上莫子離的離開了，所以苦咖啡也甜了。
「你還愛他嗎？」莫淺淺輕聲的說，眼睛卻沒有看著尹清，而是側頭看向窗外的街道。
隔著玻璃的街道，即使再喧鬧也像是一場默劇，咖啡廳里放著的音樂清淡優雅，莫淺淺的聲音彷彿飄蕩在清晨的露水中的回聲一般，尹清甚至弄不清她是在問她，還是不過是在問自己。
尹清沒有回答。而是問莫淺淺同樣的問題。「那你呢？」
「他，是我的哥哥。」莫淺淺帶著一絲濕氣的黑色眼眸直直的看向尹清。那種眼神里，有一股子的初生的倔強。
「可是你知道他其實不是，至少你也沒有當他是，不是嗎？」尹清清冷的眼神看著莫淺淺。她是有些心疼莫淺淺的，那一年，莫子離去世，尹清整個人昏死在莫子離血跡斑斑的身體上，醒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張熟悉的臉了。
她以為她最可憐，最無助，可是莫淺淺呢，連愛的機會都沒有，而至少她尹清還是正大光明的愛了莫子離一場的。
莫淺淺在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下終於有些受不住了的崩潰，她眨著濕漉漉的眼眸：「只要哥哥能夠回來，只要他能夠回來，就算他永遠是我的哥哥，也根本無所謂啊！」
她愛他，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可是他不知道。不過那又怎樣，沒關係的，只要他回來啊，只要還能夠看到他，真的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可惜你知道的，子離哥哥不會回來了。」尹清還是這樣告訴她。
難以言狀的悲哀在兩個女人之間瀰漫。
告別了莫淺淺，尹清回到了楚家，心裡卻空空落落的，有些魂不守舍的想著過去的事情，以至於根本沒有留意到客廳里坐著的男人。
直到楚然淡淡冷漠的聲音忽然響起，她才驟然反應過來，嚇了一跳。
「你去哪兒了？」楚然瞪著她，有些不悅的問，一大早忘記了材料，本來可以叫司機直接回來拿就是了，偏偏想回來看一眼，哪知道回來之後根本見不到她的人，心裡頓時有種失落。
「哦，去見了一個朋友。」尹清反應過來，解釋道。
「朋友？是誰？」楚然顯然對這個模糊的答案並不滿意。
「是我的朋友而已。」尹清皺皺眉，不太喜歡他的口氣，質問的口氣。
楚然深吸一口氣，站起來，直接走到尹清的面前，修長高大的身軀，足足比尹清高上了一個頭，自上向下的俯視她，帶著一種壓迫的情緒。「尹清，為什麼你總是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呢，要我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回答我的問題，是沒有理由的。」
「你！你還講不講理，不覺得自己太霸道了嗎？我見個朋友難道還要向你報備？」尹清氣的小臉染上了紅暈。
楚然的嘴角輕蔑的一笑：「我霸道？我就算霸道了你又能怎樣？我需要你報備的你就報備，這也不需要理由。」
「憑什麼？」尹清昂著頭，盡量縮短和他身高的差距，企圖找回一絲氣勢。
「就憑我是你的金主，別忘了現在究竟是誰求著誰。」一句話，徹底的打滅了尹清的最後一絲怒氣，是啊，究竟是誰求著誰。
「莫淺淺，我去見了莫淺淺。」尹清無奈的輕聲說。
「莫淺淺……」楚然咀嚼著這個名字，他聽過的，莫子離的父母曾經收養過的一個小女孩，與尹清同歲，就叫莫淺淺。
八年前，他雖然沒有見過莫淺淺，不過一直都知道她是尹清的朋友，那時候尹清嘴裡不是念叨夏央就是念叨莫淺淺的事，他總是安靜的聽，倒也印象深刻。
她為什麼要去見莫淺淺，因為還忘不了莫子離嗎？是要和那個女人一起討論，一起回憶莫子離嗎？楚然的心裡一陣抽痛，痛的他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