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姑姑明天會來看!
「什麼?」我沉聲問道。
「你還要演多久?」
「什麼?」
越聽越模糊,越聽越糊塗。
我迎著許昌陽的眸子,他那眼眸如冰層一般,似乎蘊著光卻不帶任何漣漪,我依舊只看到一副稜角分明如同精雕細塑般的完美輪廓。
「昌陽,你在說什麼?」我勉強地抽了抽嘴角,他今晚的表現真是莫名其妙。
「希希……她根本就不在!」他暗啞的聲音如刀。
「你在胡說什麼!」我厲聲打斷,「希希在睡覺,我現在要給她換上乾淨的睡衣。」
「歡好!你清醒點!你這樣是在折磨我!」許昌陽緊了緊拳心,薄唇抿成一條線。
「你小點聲音。」我輕拍了拍希希的後背,「希希會被你吵醒的!」
這時,吳媽拿著潤膚露遞給我。
我沒有理會許昌陽的情緒,擠了點潤膚露在手心,微微搓開后,便塗在希希的臉蛋上,動作細緻溫和。
許昌陽重重地呼了一口氣,猛地將拳頭砸在牆壁上。
一聲悶響,似乎是砸在我的心頭上,一陣顫動。
吳媽垂著眼眸,欲哭無淚。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萬物似乎還在甜甜地睡著。
我透過落地窗望著天空,感覺是那麼恬靜,又那麼深不可測,臨山山頂,幾片濃雲的薄如輕綃的邊際,沒過了一會,一絲光亮撕破了灰暗,幾縷淡淡的金光灑向大地。
我倏然感覺日出和日落是多麼得相似,似是一種啟迪與喚醒。
一連好幾天來,一直陰沉沉的要下雨,可是現在,天空像繃緊的淡藍色綢緞,清澈明亮地籠罩在臨山,嫣紅與金黃的透明雲彩,簇擁著一輪旭日……新的一天就是這樣開始的。
片刻,我站在樓梯口望向廚房的方向。
「吳媽,希希說要吃蒸雞蛋,放點香油和醬油,不要放蔥,她最不喜歡吃蔥了。」
「我現在帶她去後山采些鮮花,馬上就回來。」
「對了,冰箱里還有她愛吃的藍莓。」
不等吳媽接話,我便帶著希希去了後山。
我牽著她的小手,她還點犯困,我一路走著一路給她講白雪公主的故事,很快,她便來了精神,開始像只歡快的小鳥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心滿意足地聽著,享受著這久違的親子時光。
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我們采了不少新鮮的格桑花,全都是粉色的,「拿回去插在花瓶上,會很漂亮。」我對希希說。
「再去采點黃色的吧,搭配在一起會很漂亮。」希希閃著黑瞳提議道。
我笑了笑,拉著希希的手繼續往臨山伸出走去,卻沒有注意到許昌陽就站在不遠處凝視著我。
日出后的臨山,美得別緻。
太陽漸漸升起來了,光芒四射,把萬物都喚醒了,伴著露珠的褪盡,慢慢地跳出了地平線,那萬道霞光透過雲隙照在鬱鬱蔥蔥的松樹上,溫暖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松枝,灑在希希的臉上,身上,彷彿灑了金粉般暈出淡淡的光圈。
可惜,我沒有帶上相機,不然我一定替她捕捉下這美妙的一幕。
「還要往裡去嗎?」我試探性地問道。
希希歡樂地跑在前頭,彷彿沒有聽到我在說話,「慢點,小心路滑。」我的目光始終追尋著她的背影,生怕她摔倒了。
再往裡走,臨山顯得越來越優美,沿著婉蜒無盡的翠綠的,彷彿進入了原始森林,密密的塔松象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椏,只漏下斑斑點點細碎的光影。
耳畔似乎傳來小溪流淌在岩石上的水聲,增添了密林的幽靜。
這裡真是世外桃源,我在心裡暗嘆,搬來嶺市這麼久,第一次發現臨山竟然有如此乾淨純粹的地方。
在這林海深處,連鳥雀也少飛來,只偶然能聽到遠處的幾聲鳥鳴。
不知不覺,我陶醉於這片從未來過的森林裡,閉上雙眼,盡情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彷彿洗禮了全身心。
然而,當我睜開雙眼,卻發現希希不見了……
我驚地扔掉手中的格桑,像只無頭蒼蠅般尋找希希的身影,可是我發現自己好像在原地轉圈圈,周圍全都是鬱鬱蔥蔥的松枝,規律地交縱著,給人一種彷彿是同一顆樹複製的錯覺,視線的正前方瀰漫著還未散盡的濃霧,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腦袋中響起一個清晰的聲音,我……迷路了。
「希希——你聽得見嗎?」我扯著嗓子喊道。
「希希——你在哪兒?」
「希希——說話!」
可是,無論我喊多少聲,留給我的只有令人窒息的迴音,希希她,真的不見了。
可怕的是,我不但沒有尋回希希,還把自己搞迷路了……
我咽了乾枯的嗓子,好渴,眼角乾澀,害怕地想要哭出來,周圍相同的樹木看得我頭暈目眩,怪我,都怪我,不應該由著她的興緻往前跑,臨山的這片森林我從未來過,根本不清楚山形地貌,一股莫名的恐懼感包圍著我的全身,明明是白天,連耳畔的鳥叫聲都覺得異常的詭異。
希希是不是已經出去了,還是和我一樣再拚命地尋找對方?
我定了定心,遇到迷路首先心態要調整好,不能惶恐和懼怕,畢竟,我的童年就是在山裡長大的,如何走出山林,我依稀有經驗,如果有苔蘚的話,長苔蘚的是北方;如果是平原地方就看看樹葉,茂盛就是南方;如果是被鋸掉的樹樁的話,年輪稀的則是南方。
情緒穩定后,恍惚間聽到不遠處有溪水流動的聲音,猛然記起小時候,外婆常教誨我,千萬不要往無人的山上走去,如果在山林里迷路了,那就麻煩了,如果不慎迷路,最好的方法是往高處走,去高處才能看到山下的情形,才能決定該往哪個方向返回。
千萬不能憑感覺去走,也千萬不能順著水流走,好多人是因為這樣的決定而走上了不歸路,大家都覺得水一定能流出山,但是誰都不知道在前方是不是有懸崖。
有時候經驗反而是一種累贅,反而是阻礙你思考的絆腳石,腳下是潮濕斑駁的泥地,我朝身後望了望,來時路上的腳印還在,我提了提褲腳,輕輕地踩著,腳印落下,我再踩,又是一隻清晰的腳印。
跟著腳印走就不會迷路。
想到這,我止不住的興奮,只要我沿著希希的腳印,不就能找到她了嗎?興許她在某個角落跟我玩躲貓貓……
我睜大雙眼在泥地上尋找希希的腳印,一邊叫著希希一邊仔細辨認,今早的山林一定沒有來過,但是,繞了一大圈,除了我的腳印,竟然沒有發現其他的記號。
怎麼回事?我心生疑惑,但是腦子是清醒的,我隨手找了根樹枝,擴大範圍,可是,我居然還是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腳印。
難道……希希沒來嗎?
她根本沒來?那剛才跑在我前面的小女孩是誰?我現在在找的又是誰?
不知怎的,腦袋裡忽然嗡地一聲,像是被砸了一記悶雷,瞬間好似血液衝出了大腦,天旋地轉,我在幹什麼?我這是在幹什麼?
希希不是被帶去日本了嗎?她被宮詢帶去了日本,還有周小櫻……
這一刻,我好像被驚嚇攝住了魂,身子一軟,迎面倒了下去。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我吃力地打量著四周,濃烈的福爾馬林氣息灌入鼻腔,耳畔是窸窸窣窣的低語,映入眼帘的是慘白的牆,慘白的窗帘,慘白的床單,還有一張慘白的臉。
「你醒了?」許昌陽攢聚眉心,伸手試上我額頭的溫度。
「我怎麼出現在這裡?」我無力地問道,腦中的記憶還停留那片山林里。
「醫生說你最近的狀態很糟糕,已經動了胎氣,需要住院靜養。」許昌陽陰鬱又無奈的眼神看著我。
「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重複道,腦袋裡昏昏沉沉,除了在山林轉圈圈,其他的我都不記得了。
「你暈倒了。」他簡單的回答,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哀樂,似是刻意不想讓我回憶先前發生的事情。
「你在山林里是在找希希嗎?」
我搖了搖頭,說出了那句我不想承認卻是事實的話:「希希被他爸爸帶去了日本。」
「我為什麼要去山林里找希希?」我迎上他的眸光,不解地望著他的側臉,希希明明在日本,我。
「醫生說,你出現了間接性的幻覺。」許昌陽解釋道。
「是嗎?」我緊了緊拳心,默默地閉上雙眼,自從懷孕后,我已經數不清來了多少回醫院了,內心有股對醫院說不出的抵觸,但是我竟然出現幻覺,為何我一點映象都沒有。
「姑姑明天會來看你。」話落,許昌陽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牽強地勾了勾嘴角,姑姑來看我?她來看的不是我,而是許家的子孫,或者只是來確認寶寶的安危,一旦我流產了,她肯定比誰都高興。
「還有件事,希希找到了。」許昌陽頓了頓說道,明顯提高了音量。
「真的?」我瞬間睜開眼睛,焦急地問道:「她在哪?!」
我抓緊他的手臂,只見他表情僵硬,眸心似乎瀰漫著冷氣,忽然,我覺得自己失態了,現在的我,好像只對希希的消息感興趣,其他的,已然是無所謂的態度。
「除了希希,你心裡還有我嗎?」許昌陽落寞地嘆了口氣,雙眉間寫著失望。
「對不起。」我喃喃道,坦白講,我也很無奈,除了希希,我確實對其他的不感興趣,她那麼小,卻被帶到日本,語言不通,飲食不同,水土不服,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
「她在廣島,住在南部歌山縣太地町的漁民家,那戶漁民是中國人,姓徐。」許昌陽淡淡地陳述。
太地町,我知道那個地方,那座漁村盛產海豚,再加上姓徐,我大致明白了,宮詢曾經的合伙人,因為逃稅漏稅躲到日本,隱姓埋名做起了漁民的買賣,宮詢是投奔他理所當然。
「什麼時候我可以帶回希希?」確認她的位置后,我比先前理智了許多,像是突然頓悟了般,有種我說不清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