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段吻事,這份懷抱。
醫生們神情緊張地進行各項檢查,從他們逐漸舒展的眉頭中,我看到了希望,媽媽她真的有可能醒來嗎?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飄向病房門口時,卻看到林致遠落寞地背影,他是沒臉在這呆了嗎?
目光收回到病床上,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醫生取下聽診器,搖了搖頭。
我的心滑落到了谷底,剛才還滿懷希望,這一刻又……
醫生淡漠地向我解釋,像我媽媽這種一躺就是十年的情況,復甦過來的幾率為零,剛才的短暫的恢復意識恐怕是迴光返照。
迴光返照?這是什麼意思,我焦心地追問道。
「意思就是……準備後事吧。」醫生頓了頓,冷寂地回應。
我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霎間被拉回了六年前不願觸及的過去中,那些零零散散的畫面,拼湊在一起……
我獨記得那天,我守著外婆,在她臨終的時候,醫生同樣無情地用了迴光返照這四個字,不到半個小時,外婆便撒手人寰。
這抹塵封已久的記憶戳進我的心尖,一時間,我轉過身去捂著臉,將頭砸在牆壁上,抽動著肩膀嗚咽地大哭,我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媽媽處於植物人的狀態已經多年,全靠醫院高昂的營養液維持著生命跡象,但是,我一直告訴自己,我的媽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媽媽要離我而去了……
醫院的醫生早已見怪了生離死別,象徵性地安慰我,輕飄飄地說了句,節哀吧。
戲劇性的是,在醫生和護士們收拾東西,離開后不久,我眼睜睜地盯著心電圖的紅色的曲線緩慢地轉成直線。
靠近病床邊的窗戶,一股陰風忽地刮過,冷森森的病房內,壓抑到窒息。
隨著長長的「滴——」音,媽媽停止了心跳。
我強忍住悲痛,攥緊媽媽的手,一直到她的體溫下降,手指變得僵硬難分,我才用被子蒙上了她的面容。
……
我向公司請了半個月的喪假,低調地處理完媽媽的喪事後,我想明白了一些事,媽媽的死是不是對我現狀的某種映射?
我把媽媽的骨灰放在了自家的客廳,並在旁邊擺上她的照片,雖然我們現在陰陽兩隔,但是我每天一抬眼就能看見她,算是對媽媽的紀念。
林致遠沒有再來煩我,他最好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因為我對林致遠的恨又多了一層,如果那天他沒有出現在醫院,沒有向我提出荒誕的要求,媽媽是不是不會提前離我而去?
我內心明白,再糾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沒有再讓希希的奶奶過來,也沒有告訴她我媽媽去世的消息,趁著喪假的空隙,我帶著希希去了海邊。
每當心情低落無助的時候,我都會來看海,妄想大海能帶走一切的煩惱。
只不過以前是獨自一人,現在多了希希的陪伴。
我靜靜地注視著希希在沙灘上奔跑時的樣子,昏暗的夕陽拉長了她的背影,我勾了勾嘴角,在心裡暗暗起誓,孩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往後我所做的一切,都會把她放在第一位。
我失去了那麼多,已經不能在失去我的孩子。
這時,手機不適宜的響了起來,我拿起來一看,是許昌陽打來的,我和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面的吧?
我伸出手指滑動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許昌陽急迫萬分的聲音……
「林歡好!你在哪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許昌陽在電話那頭著急地詢問。
我:「……」
「你個……哎算了,你快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三亞,」我捋了捋被海風吹亂的髮絲,把手機伸向大海,淡然一笑,「許昌陽,你聽得見海浪的聲音嗎?」
我感覺出許昌陽倒吸了一口氣,停頓了一瞬,語調趨向平淡,「你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找你。」
「你來幹什麼?」我漫不經心地回應他,「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等我。」許昌陽不容置疑地說道。
話音剛落,手機里傳來嘟嘟嘟的掛斷音。
我失聲啞笑,拿著手機出神地望向海面,一抹殷紅色的夕陽飄在海的盡頭,微風吹皺的海面,泛起了層層漣漪,折射著殷紅的霞光。
天空中浮動著大塊的彩色雲朵,就像置身於輕紗般的美夢中,會使你遠離煩惱和困擾,會使你不願意醒來。
當晚,許昌陽果然找到了我。
他略顯疲乏的出現在我的眼前,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另一隻手拉了拉領帶,凌冽的眼神之下,潛藏著複雜的情緒。
我穿著純白色的蕾,絲長裙,長發微微地綰在肩上,勾起嘴角靜靜地看著他,氣氛瞬間變得僵硬,並且持續了很長時間,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許昌陽,你還真來了。」
「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
沒容我說完,身體忽地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我怔住了,我感覺到他俯著身子探了下來,鼻息暖暖地拂到了我的臉上,然後是兩片薄薄的唇,清泌,卻帶著強制就那麼壓下來。
我有點慌,不知所措地緊閉雙眼,一點也不敢睜開,腦海里一片空白,唯有嘴唇那波盪開的涼意。
就這樣,好像很久,好像只有一剎,像是雨水飄落在枯草上的滋潤,未盡的言語淹沒在他的輕吻里。
這一瞬間的悸動,使我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突如其來的吻像夏季的暴雨般讓人猝不及防,卻清涼地在舌間摩挲纏繞,我忘了時間,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
我只是順從地閉上眼睛,彷彿一切來得都理所當然,本能的貼近他的胸膛,抱住他,緊些,再緊些。
「歡好,我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感情了。」許昌陽低頭看著我,眼神晶亮得恍若夜空中閃爍著的星辰。
看著這雙眸子里透出來的認真,我頓覺臉龐一陣燥,熱,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這才清醒過來,剛剛的吻一定是幻覺。
我掙脫著想要逃開,卻發現自己早已被他牢牢捆住,「歡好,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讓我來守護你,好不好?」許昌陽的語氣既心疼又帶著些強制。
我抬起霧蒙蒙眼睛看向他,心酸不已,他的臉靠得很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我的呼吸變得灼熱。
此刻,語言已是多餘的東西。
可是,我和他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
對於他的情意,我心知肚明,然而,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意去拆穿這層薄薄的紗紙。
因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尤其是經歷了這麼多的坎坷之後,我對愛情失去了期待,我不是不願意接受他,而是我的愛已經被消磨殆盡了……
良久之後,我攏了攏情緒,故作輕鬆地沖他擠了個笑臉,「你,一定累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許昌陽凝視著我,清煙一般的眼眸透著失望,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緩緩地鬆開了禁錮著我的手。
一杯水喝完后,許昌陽默默地離開了我的房間,他的動作很慢,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他知道他內心的期盼,只不過,我現在沒辦法答應他……
如今的我像是在泥潭裡行走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好艱難,我還有什麼資格去奢求愛情呢?
想到這,我不禁苦笑一聲。
我瞥過臉,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希希,仲夏的夜寂靜朦朧,我推開露台的門,抬頭仰望美麗星空,感覺真實卻又虛幻,閃閃爍爍,咋一看來還有些跳動。
心隨著夜風漸漸地安靜下來,而那個綿長深情的吻……
我從來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我會因為一個吻,回味如此之久,它是真實的,許昌陽是真實的,我也是真實的,只是夢醒了,沒有相約,也沒有再見,兩個世界,就像平行線,誰也無法改變。
倏然,手機上跳出一條微信信息。
「林歡好,我會等你,直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我無言地盯著許昌陽發來的信息,沉冗惆悵,我輕嘆一聲,關掉了手機沒有回復他。
試想,有多少女人能夠抵擋他的愛意,而我,卻拚命地把他向外推。
這一晚,我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隔天下午,我帶上希希,收拾好行李去往機場的路上。
我沒有通知許昌陽,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我的心很亂很亂,因為,我越來越清晰地認知到,他已經快佔據了我的心。
到達機場,我正在辦理行李託運,突然,耳畔傳來希希欣喜的聲音,「麻麻,你快看,是超人叔叔吖,他在那!」
希希的小手指向嘈雜的人群,眼神中止不住的笑意。
我緊了緊眉心,循著方向望去,不遠處的許昌陽正直立在落地玻璃窗前,他的身形偉岸從容,微側的臉龐卻是那般冷峻襲人。
他的形態和周圍的步履匆匆的旅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襯著玻璃窗外投射進的陽光,似一道模糊暈染的風景。
我看得呆住了,我想任何女人只需要一眼,就難以再從他的身上轉移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