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上官青青

  上官青青很喜歡住在這棲霞觀的感覺。


  每日被晨鍾喚醒,在臘梅的幽香裏用流經院子的山溪洗漱,在觀內女尼的晨課聲中緩步來到山頂,山風輕拂中,看著那輕紗一般的薄霧在山穀間緩緩流淌,聽著山林間各色鳥兒啾啾鳴唱,待得紅日初升,整個山穀紫氣氤氳,雲霞蒸騰。


  這裏有一大片李子樹林,還是正在孕育花苞的時候,想來等到花開之時,定是一番勝景。


  麵對朝陽,她照例做了一番呼吸吐納的工夫。往常幾個周天下來也就該回去了,但今天她想再練一練劍法。不為修習,隻為自娛。


  劍曰流冰,乃是她極喜愛之物。


  持劍而立,調勻呼吸,心中一片空明。驀然而動,一時間霓裳飛舞,彩練當空。待得漸入佳境,當真便是“一舞劍器動四方,天地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絳唇珠袖兩寂寞,幽穀佳人獨芬芳。”


  一套落花劍法使完,上官青青甚覺盡興。


  想到這劍法的名字不覺有些好笑。自己是落花有意嗎?倒也未必見得。既然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那就讓自己去麵對、去接受好了,不然豈不是會讓自己感覺更加委屈還於事無補?那個人是流水無情嗎?也未必,隻不過他想反抗卻又反抗不了,在選擇逃避罷了——如此想來,這還真不是個良人。


  哎~

  上官青青輕輕喟歎一聲,流冰劍劍光一閃,隨即入鞘。


  一道劍意罩向一枝李樹,眼可見得,那一枝正在孕育著的花苞緩緩綻開,又眼可見得在晨風中紛紛凋落。


  落英繽紛。


  落花非本意,流冰何催之。


  上官青青轉身回去,遠遠看到自己的貼身侍女鋤月正走過來。


  到得跟前,鋤月奉上一枚紙卷,道:“無寂送來的消息,是神機營那邊的。”


  上官青青不知道為什麽鴻蒙峰非要起這麽個名字,無寂,是不再有寂寞的意思嗎?此番家裏既然肯公開出麵代表幾家勢力與他們合作,想是對他們很有信心,而給自己的這份差事若是做的好了,今後當可據此安身立命。大概也算是給自己的一份嫁妝吧,雖說要拋頭露麵耗費心力,也要比那些庶出的姐姐妹妹們每日裏唯唯諾諾仰人鼻息的好。大家族的女子不易啊,上官暗暗想道。


  打開紙卷看了,吩咐鋤月去備一桌精致酒席擺在觀外的暮雲亭中。自己回到住處又細細梳妝一番。又打發另一個侍女扶風去看看朱姑娘是否已梳妝停當,知會她午間在暮雲亭設宴,李輕侯白玉堂他們這就上山了。


  說到這個朱姑娘,上官青青覺得此人著實難以捉摸。聽她的名字不像個小門小戶人家女子,但觀其舉止也沒有大戶人家的風儀,聽其談吐略覺俚俗,然所作詩詞又清新綺麗頗有功力,身手矯健卻又不似習武之人,來曆神秘不像中原人士,卻也與域外胡人絕無半點類似,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嗯,氣質,還總有一些許多稀奇古怪的道理。總之,是一個“不合時宜”之人。也曾與白玉堂李輕侯私下猜測,莫非是當年那人所留後裔,然觀其行聽其言,除了這個姓氏,別的再也看不出一點端倪。


  大家倒是頗為投緣,相處的甚是愉快。隻是她所托之事卻著實難弄,尋訪良久也無半點頭緒,偏生那兩個家夥上心的緊。


  這時鋤月過來回稟說棲霞觀裏素齋已安排妥當,就吩咐她將自家帶的果脯蜜餞熏肉火腿之類的準備一些,並幾色酒水一起先拿到亭子裏去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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