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大宅(四)
卻是那人回來了,無聲無息的,也不知怎麽就進屋裏了。
來慶嚇得一激靈,忙殷勤勸坐。
那人坐了,神色古怪,隨手將一壇子酒遞給來慶。
來慶見得對方臉色不善,不敢多問,連忙拍開酒壇泥封,先給那人滿滿斟上一碗,又回到自己這邊,看了看那人臉色,小心翼翼地給自己也倒了些。
那人也不多說,端起酒碗先自顧自地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伸手拿起剛才那蹄子啃了一口。看到來慶在那邊陪著笑臉卻並不開動,一瞪眼:“酒肉當前卻不吃喝,,是怕我在酒裏給你下藥還是你在菜裏給我下了藥?”嗓音卻壓的很低。
來慶慌忙道:“不敢,不敢。”連忙端起碗喝了一口。喝的急了,不禁連連嗆咳。
那人劈頭就扇:“作死啊你,給我噤聲。”
來慶縮縮脖子,訕笑著,捏了片臘肉吃了。
喝得一會,那人似是有了些酒意,搖著頭道:“今日這陣勢,處處透著古怪。你道適才我在外麵見得何情景?”
來慶正嚼著一塊牛蹄筋,見對方發問,連忙努力伸脖咽下,道:“什麽情景?”
“眼下大宅中各處院落之外都有人把守,看服色像是大營的兵丁,卻又都蒙著口鼻,兵不似兵匪不是匪,又都守在外麵並不入內劫掠,當真著實古怪。”
來慶道:“莫不是官兵前來捉拿什麽朝廷要犯?”
那人搖頭道:“你不懂的,若當真是官兵辦差,此時早攪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了,怎會如此陣勢?再說,外麵還圍著這麽嚴實,還有騎兵!。”
兩人從門裏望將出去,但見遠遠地火光隱隱,,不時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
說得幾句,那人想是擔起了心思,沒了喝酒的興致,將酒碗一推,閉目盤膝而坐。
來慶也不敢多動,抱膝靠牆坐下,不覺間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甜,忽然被人推醒,睜眼看來,卻是那人。
“小子,我要去了。我平日就不喜傷人性命,今日又與你有同飲之緣,你且好自為之,不得告知任何人遇見我之事,否則,你懂得。”說畢,陰森一笑,隨手在幾上一拍,身形飄忽一下,就此不見。
來慶兀自迷迷瞪瞪,呆了一陣,忽覺心思一鬆,順手從包裹處拽過幾件衣衫,往身上一裹,倒頭大睡。
再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來慶揉揉眼,躺正了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想及昨日之事,恍然若夢——聽著大宅裏已開始有人喧嘩,遠遠的仍是人喊馬嘶,那又如何,總是跟自己這個小毛賊不相幹,躲過這幾天,且能逍遙一段時日,說不定,還能娶個媳婦呢。
抬眼望向那個紫檀小幾,說是值幾兩銀子呐,就算那夭壽的趙老四心黑,咋也得給個二三兩吧。何況還有那個能換幾間屋子的香爐!——倒是怎麽弄出去得費費心思了。
長長打個嗬欠,翻身坐起,又大大地伸個懶腰,驀地,身子一僵——卻見昨日那人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麵色陰沉,一束日光透過門縫正照在臉上,卻愈發顯得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