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這不是他的眼睛
「梓潼，你眼睛疼不疼？醫生說了，你如果覺得疼，可以吃點止疼葯。你別一個人扛著。」
如果可以，沈思寒真的想把自己的眼睛給白梓潼。
白梓潼笑著說：「不疼，爸，我不疼。你別難過了，我現在雖然有些不太習慣，可是會好的，慢慢的我就會習慣了，我也會慢慢的學會照顧自己，你放心好了。」
沈思寒只能轉到一邊去，可是眸底已經濕潤了。
這讓他怎麼放心？
「我去看看蘇南，我已近給你請了特護，叫小麗，有事兒你找她。」
「好！」
隨著沈思寒的介紹，小麗走上前來，摸著白梓潼的手說：「白小姐，我是小麗，以後是你的特護，有事情你隨時叫我。」
小麗的聲音很甜，也很溫柔，無形之中給了白梓潼一種舒服的感覺。
「謝謝你。」
沈思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白梓潼眼睛上纏著紗布，那無助的樣子真的特別揪心。
「我去看看蘇南。」
說完，沈思寒起身朝外面走去。
白梓潼卻叫住了他。
「爸，不要告訴蘇南我的事情，你要知道他現在不能激動的。就算是把眼角膜還回來，我的眼睛也有可能感染，與其讓我們都瞎了，還不如讓一個人好好地活著。」
沈思寒終究沒能忍住，一滴淚水潸然而下。
「我知道了。」
他拉開房間走了出去，一路小跑到了後院，那麼大的人了，居然蹲在那裡雙手捂著臉嗚嗚的哭的像個孩子。
沈老爺子來電話詢問白梓潼和蘇南什麼時候去國外看他，沈思寒卻不知道該怎麼和沈老爺子說。
聽到沈思寒的哽咽，沈老爺子頓了一下，然後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
「梓潼她，失明了。」
沈思寒泣不成聲，沈老爺子的電話當時就掉到了地上，然後渾濁的眸子劃過一絲淚意。
「怎麼回事兒？」
沈思寒把一切說了一遍，沈老爺子聽完之後久久不能言語。
電話還在接通狀態，可是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好像再無任何語言可以表達這兩個男人此時的心情了。
過了很久很久，沈老爺子開口了，嗓子卻嘶啞的厲害。
「把梓潼接回來吧。她能看見我的時候見不到我這個爺爺，可是我想見見她。不管把她交給誰我都不放心。思寒，明天我親自回去接她。」
沈老爺子的話讓沈思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哽咽著說：「梓潼不想離開蘇南太遠。她雖然看不見了，但是她想和蘇南呼吸同一方空氣，爸，這個孩子太倔了。」
聽沈思寒這麼一說，沈老爺子當時就落下了眼淚。
「我會尋找合適的眼角膜，等梓潼好一點，不管花多少錢，我都會讓她重見光明的。」
「恩！」
沈思寒相信沈家的能力，可是現在白梓潼的痛苦誰能幫她承受？
他和沈老爺子通完電話之後，深深地抹了一把眼淚，然後站了起來，去後面洗了一把臉，把自己整理好了之後才去了軍區醫院。
醫院裡，蘇南醒來了，卻很安靜的躺在床上，什麼話也不問，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偶爾摸一摸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思寒來的時候，杜曉看了他一眼，低聲說：「蘇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了？」
沈思寒微微皺眉。
杜曉看著蘇南低聲說：「從他醒了，就沒說過話，也沒問過梓潼。」
沈思寒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後來到了蘇南的身邊坐下。
「感覺怎麼樣了？」
蘇南的眼睛和白梓潼一樣纏著紗布，暫時看不見什麼，聽到沈思寒熟悉的聲音時，他頓了一下，然後淡淡的說：「沒什麼，就是眼睛有點疼。」
「你的眼睛受了點傷，需要靜養，這段時間不能見光，所以要纏著紗布。別太任性了，你是醫生，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不用我再和你說了吧？」
聽著沈思寒的話，蘇南淡淡的說：「不用，我都知道。」
「恩。」
沈思寒突然不知道該和蘇南說什麼了。
好像沒有了白梓潼，他們之間一時間居然無話可談了。
但是說起白梓潼，難免會讓自己控制不住情緒。
一時間，整個病房的氣氛有些詭異。
沈思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部隊還有事兒，我得先回去了。對了，梓潼因為我的事情耽誤了學業，在你進入手術室的時候，她被軍區醫學院的人接走了。你也知道，那邊的制度就是這樣的，況且梓潼還是軍醫選拔賽的種子選手，所以那邊比較看重。梓潼走之前讓我們好好地照顧你，也讓我告訴你，好好地養身體。」
蘇南的手緊緊地拽住了床單，不過因為在被子下面，沒人看得到。他的臉上一片淡然，然後低聲說：「知道了。」
這句話說完，蘇南就沒有任何的話了，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他好像在看著某一個方向，又好像只是在休息，因為紗布纏著眼睛，誰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神態。
沈思寒覺得這樣的蘇南不太正常，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要問他為什麼這麼淡定嗎？
「那你好好休息，醫院拍了特護給你，有什麼需要你就說，我讓劉媽也過來照顧你。」
沈思寒的話剛說完，蘇南直接給回絕了。
「不用，讓劉媽照顧該照顧的人吧，我這裡有特護就行。」
這句話頓時讓沈思寒和杜曉都愣住了，然後彼此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是不是蘇南知道了什麼？
可是看蘇南此時冷靜的樣子，他們又拿捏不準。
如果蘇南真的知道了什麼，怎麼樣都不該是這麼冷靜的樣子吧？
沈思寒和杜曉都覺得自己想多了。
「那行，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
隨著沈思寒和杜曉的離開，特護進來，準備收拾一下衛生，卻聽到蘇南冷冷的說：「出去！」
特護楞了一下，以為他說的是別人，可是左右看了看，這個房間里只有她和蘇南兩個人。
「南少，你叫我出去？」
「出去！」
蘇南再次說了一遍，顯然聲音里已經帶著隱忍了。
特護見蘇南的情緒很不好，有些害怕，但是她的任務就是看護好蘇南，此時可怎麼辦呢？
「南少，你現在眼睛看不見，不能離開我的。「
「我這不是還沒瞎嗎？更何況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不下地，也不幹什麼，你出去吧，給我一點空間。」
蘇南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傷，聽得特護有些不忍。
「那行，我就在門外，南少你要有事就隨時叫我。」
特護說完就超門外走去，可是還是時不時地回頭看上蘇南一眼，生怕他反悔了。
可是一直到特護離開病房，蘇南也沒有再開口。
終於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了，蘇南的手已經快把床單給擰碎了。
他顫抖的伸出手，輕輕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睛。
這不是他的眼睛！
蘇南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
他是醫生，因為在軍區要做戰地醫生，各個領域都要涉及，而蘇南在眼科這一方面也有所研究。
在方婷的匕首劃破自己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要瞎了。
可是為了不讓白梓潼難過，他只當做就是一場意外。他想著眼角膜那麼珍貴的東西，醫院裡是沒有人恰巧能夠捐獻的。
可他唯獨算漏了白梓潼。
在恢復神智的那一刻起，在感受到眼睛的疼痛與之前不一樣的感覺時，蘇南就已經猜到了什麼。
然後沈思寒說白梓潼去了軍區醫學院。
這怎麼可能呢？
他還記得白梓潼哭的泣不成聲的樣子，記得白梓潼眼睜睜的送他進手術室的狀態，那樣的她即便是用綁的也不會離開他身邊半步的。
可是現在他的身邊空空如也。
沈思寒也沒有在第一時間等在這裡，為什麼？
蘇南拒絕去想心裡的猜測，可是那雙眼睛卻讓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不一樣的溫暖。
他緊緊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領，想哭，卻又怕哭。
如果這真的是白梓潼的眼睛，他怎麼忍心傷了這雙眼睛啊。
沒有了眼睛的白梓潼，現在應該和他此時一樣，面對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無所適從，以後太多的危險，太多的苦難都將由她一個人來承受。
一想到這裡，蘇南就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他現在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蘇南其實是明白的，可是心裡的疼痛卻無法消散，甚至疼的他渾身都要窒息了。
他突然蜷縮在床上，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頭，一股股的淚意充斥著眼眶，卻又被他強行的壓了下去。
梓潼，你在哪兒？
梓潼，你的眼睛疼嗎？
梓潼，你怎麼那麼傻？
蘇南的心裡沒問一句，便疼上一分，那疼痛的感覺鑽心刺骨的，猶如凌遲一般。
特護不知道蘇南一個人在裡面幹什麼，生怕他出什麼意外自己擔不起責任，所以裝著膽子打開了房間的門，卻看到蘇南蜷縮在床上，而他手上的針頭早就被拔了出來。
蘇南手背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上，刺目而又耀眼。
「南少！醫生！醫生！」
特護嚇得連忙喊來了醫生，可是蘇南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整個人蜷縮在哪裡，猶如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