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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速將前軍撤轉回

  武榮縣外,三千精兵與三千輔兵開拔,已有兩個多時辰了。


  眼下的軍營縮小了一大圈,氣氛卻一片肅殺,彷彿嚴陣以待,防著隨時有可能發生的變故。


  中軍帳里,宋尹廷與帳下謀士,以及幾位曲阜大儒,全都沉默著。


  已經議了兩個時辰,可仍舊沒有結果。


  宋尹廷起身踱步,口中默念:「故布疑陣……掩人耳目……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到底要做什麼?」


  「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有人出聲道。


  「寧可多慮,不可失察。」宋世畋道。


  有人點頭附和,覺得確實如此。


  「莫非與那兩個死掉的宮女有關?」有人問。


  「不像,」有人搖頭道:「死兩個宮女,比起勾連拜月邪教,算不上什麼大事,張承韜即便以此構陷,也無濟於事。何況,他若是要拿那兩個宮女做文章,便不會遣人來大鬧軍營。」


  「那兩個宮女是什麼來頭?」宋世畋忽然問道。


  「說是淑妃人在汴京,卻總是擔心張承韜的身子,聖上體恤淑妃,便送了兩個宮女過來,幫著照顧張承韜起居。」有人答道:「但也有人說,這是聖上對張承韜起了疑心,在他身邊安插的兩個眼線。」


  「這麼說,即便他栽贓叔父,也無傷大雅……因為那兩人盯著他的,不是盯著這邊。」宋世畋點頭道。


  「莫非張承韜有強援?」帳中謀士蹙眉道。


  「若真有強援,倒是能解釋他為何故布疑陣。只是,他有何強援呢?」宋尹廷道。


  那謀士走到地圖前,沉吟半晌,指著汀州與建州道:「假如這兩地有伏兵,與漳州玄騎裡應外合,夾擊我大軍呢?」


  「你的意思是,張承韜果然與拜月邪教勾結?」宋尹廷沉聲道。


  「不可不防。」謀士點頭道。


  「侄兒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宋世畋附和道。


  「建、汀二州若有伏兵,無外乎妖邪,可為何步執道蕩平劍州、延平兩府時,不見這些妖邪的動靜?」有人不解道:「一兩千妖邪便成席捲之勢,區區越州七司,何以抵擋?」


  眾人沉默不語,宋世畋卻忽然站了起來。


  「叔父,你不覺得,步執道取劍州、延平兩府,有些太輕巧了嗎?」


  宋尹廷心中一震,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卻又覺得,這種說法,有些牽強。


  宋世畋卻不管別人怎麼想,徑直走到地圖前,指著劍州府道:「此地看似易守難攻,卻是我等只看到了東南方向,與漳州府之間隔著的群山!若是將汀州,建州兩地也划進來,情勢便大有不同!」


  他拿手蓋住汀州,作勢向下,掃過劍州府:「以數千妖邪之力,席捲而來,擋是不擋?如若不擋,便會被它們逼近死地;如若去擋,腹背便讓給了漳州玄騎!此乃瓮中捉鱉!難怪拜月邪教故意將劍州、延平兩府,拱手讓出!這是張開了一個大口袋,故意讓我們去鑽!」


  眾人聽得愕然無語。


  好一會兒,才有人輕聲道:「……世子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頭髮花白的謀士,也捻須點頭,面色沉重。


  這回,宋尹廷是真的來到了兩難境地。


  假如被宋世畋說中了,江宏義與何燕岷帶去的六千兵馬,是一頭鑽進了拜月邪教張開的陷阱,須趕在還來得及之前,立刻讓他們撤回來!


  可假如宋世畋料錯了,那麼一旦把這支軍隊撤回來,就等於是暫時放棄了劍州府,且將步安與他的七司,置於了漳州玄騎的兵鋒之下!

  這個選擇無關道德倫理,只在於哪一種推論是對的!


  「難道說,漳州玄騎進山,是料定我們會分兵兩處,然後與拜月妖邪,南北呼應,一同夾擊劍州府?吞下我們半數人馬?」宋尹廷眉頭緊皺。


  「叔父只需想一想,我大軍來到七閩,已經大半年了,寸土未進,為何步執道只以兩百人,便拿下了劍州、延平兩府!而且,偏偏是劍州延平兩府!」宋世畋指著地圖道。


  宋尹廷有些動搖了,他侄兒所說的,恰恰擊中了他心中唯一的疑慮。步安向他提起過的,關於他如何蕩平劍州府的經歷,用計之精妙,簡直天人一般,可終究有一條繞不過去。


  他只有兩百人!兩百個江湖人!短短兩個月,把這些人約束起來都難,怎麼可能以這兩百人之力,對付遍及劍州、延平兩府的妖邪呢?

  「撤!」宋尹廷忽然喊道:「火速派人,將前軍撤回來!再遣人去劍州府寧陽縣,讓步公子也一併撤回來!」


  立刻便有親兵聞訊衝出帳去。


  不久之後,一隊騎兵如一陣風般馳出軍帳。


  宋蔓秋一人一馬,與這隊騎兵擦肩而過,來到宋尹廷帳前時,坐下馬便頹然伏倒——這一路跑得太急,馬已經被催得口吐白沫。


  「爹爹!」宋蔓秋闖進軍帳,揮手喝道:「所有人都出去!出去!」


  「蔓秋!你這是怎麼了!」宋尹廷驚道。


  「十萬火急!此事只能讓爹爹知道!」宋蔓秋口乾舌燥,面色焦急到了極點。


  眾人聞言,不等宋尹廷下令,便都跑出了軍帳。宋世畋有些不情願,卻也三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


  「蔓秋!究竟是何事!讓你急成這樣?!」宋尹廷沉聲問道。


  「爹爹!你先看這個!」宋蔓秋將塞在胸口的字條遞了過去。


  「河上有寒冰船,船到汴梁,你家命數便盡了。什麼意思?」宋尹廷讀完字條,一臉茫然。


  「這是泉州開元寺普慈方丈,圓寂之前,告訴女兒的。」宋蔓秋急道。


  「普慈方丈?普慈方丈圓寂了?」宋尹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去找步公子了嗎?怎麼會去了開元寺的?」


  「一言難盡!」宋蔓秋忽然想起,步安讓她無論如何也不要提起自己,便道:「女兒出了營帳,便覺得張承韜這調虎離山計太過粗淺,此事必有蹊蹺,可是橫豎想不通,他會有什麼後手!便徑直去了開元寺!」


  「然後呢?」宋尹廷暗呼一聲慚愧,自己和帳下眾人都沒瞧出來的,宋世畋與宋蔓秋竟然都想到了。


  「我去了山上,見到了廣開大師……」


  「那是普慈方丈的嫡傳弟子!」宋尹廷驚道。


  「女兒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宋蔓秋道:「那位廣開大師,起先不願幫我,直到……直到女兒說出來歷,他才答應去找普慈方丈求情,等到他回來時,變告訴女兒,方丈剛剛圓寂了,圓寂之前,說了這字條上的話!」


  「蔓秋!你可知道字條的分量有多重嗎?!」宋尹廷一臉愕然。


  「女兒知道的!普慈方丈是因為泄露了天機,才……」宋蔓秋一時動情,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是天大的恩情!普慈方丈通曉因果,他說得這般具體,便絕無意外!」宋尹廷對著字條默念道:「河上有寒冰船,船到汴京……能到汴京的船,是在運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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