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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天涯何處不相逢

  七司擴建以來,這是打的頭一仗。初次登場,便痛快利索地拿下一座縣城,旗開得勝,是個好彩頭。


  但是這世界畢竟不像素素想的那麼簡單——打下一座縣城,非但當不了縣太爺,還有許多的麻煩。


  就譬如說,七司才兩百來人,哪怕個個都三頭六臂,也圍不住一座縣城。東西北三個城門,此刻准有聞訊逃脫的官兵。等他們趕到漳州府城,報了信,七司就要面臨大軍圍城的困境了。


  七司初來乍到,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佔,想憑著兩百多號人,守住一座縣城,簡直痴心妄想。


  都指揮使宋尹廷這個後台,遠水解不了近渴。而假如張承韜那邊一發狠,先把七司打殘了再說,可就好看了。


  眼下躲避風險的辦法,不外乎兩個:要麼堵住逃兵,不讓他們去報信;要麼趕在漳州大軍馳援之前就撤走,先避其鋒芒,事後再來個死不認賬。


  然而當地守軍熟悉地形,想要堵住大股官兵,尚且可以一試,假如對方化整為零,就根本無從下手了。因此,在步安看來,與其把七司有限的人力分出去做這無用功,還不如讓他們干點正事。


  至於要不要避風頭,還不是眼下急需考慮的事情。


  邁進縣城大門,步安先把張瞎子叫了過來,吩咐他約束人馬,不要擾民,一應補給,都照價買賣,不許強搶。又讓他調查剛才出言不遜的那個官兵是什麼人物,與城裡哪些人相熟,又有什麼仇家。


  至於控制各個城門,時刻留意縣城周圍的動靜,不需要他刻意強調,張瞎子早已經安排下去。


  一切交代妥當,又交代素素也去城牆上幫忙,步安這才拖著宋世畋往縣衙去。


  昌泰縣城不算太大,方圓六七里地的樣子,一路上的街道空空如也,街旁窗門緊閉,想來是突然發生的奪城之戰,把百姓們都嚇傻了。


  兩人來到縣衙,游平趕緊上來稟報,說七司一入城,便立即控制了這裡,期間幾乎沒有遇見成規模的抵抗。縣衙里幾個官員都抓了,官兵逃的逃,綁的綁,已經無礙,眼下他的藍營就負責看管這邊。


  大概從沒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把一縣之尊五花大綁,此時的游平,臉龐脹紅,眼珠子充血,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步安有些懷疑,假如自己一衝動,現在就舉起反旗,游平或許也會二話不說,就跟著乾的。


  這心思只在他腦子裡停留了一息,便消散無蹤——這會兒就公然造反,無異於自殺。他又沒得失心瘋,哪裡敢說這樣的胡話。


  他在縣衙後頭的官舍小院里坐下,不多久,就有一位官員被押送過來。這人五六十歲年紀,長相清瘦,神情緊張之極,一見到步安,便低聲下氣道:「這位大王,我這昌泰縣窮得叮噹響,實在拿不出多少孝敬啊……」


  步安心說,這是真把我當土匪頭子啦。


  他一邊搖頭苦笑,一邊朝游平瞪了一眼,假模假樣地罵道:「我要你們把縣令大人請來,你們便是這個請法嗎?」


  游平很是機靈地告罪,然後才領著手下退出了院子。


  那老縣令見步安這副做派,正有些摸不著頭腦,步安見狀,也不廢話,只是笑著為他解開綁在身上的繩索。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老縣令喃喃問道。


  步安拍拍手,把手上沾著的麻繩碎屑拍乾淨了,才手指宋世畋道:「這位宋公子,是宋國公長孫,七閩道都指揮使宋尹廷的侄兒。」


  宋世畋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一上來就把自己擋在前頭,但是事已至此,也沒法否認,只好冷冷地哼了一聲。


  步安哈哈一笑道:「世子遠道而來,你們城中的官兵,卻二話不說,就要趕我們走。」


  老縣令將信將疑地看看步安,又看看宋世畋,仍舊不敢相信。


  步安知道空口無憑,便將宋尹廷的兵符取了出來,放到了面前的石桌上。


  老縣令自然認得此物,一張嘴開開合合,鼻翼一會兒鼓起,一會兒又落下,顯然是滿肚子氣不好發作——不得不說,宋世畋這個「人質」還是很好用的。


  「若不是城中兵痞硬奪了我們的兵符,我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還往大人海涵……」步安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老縣令眉頭緊皺,半天才憋出一句:「好端端的,為何要奪你的兵符?」


  「大人所言極是!」步安突然正色道:「我們只說奉了宋尹廷宋老大人的命,來此地輪值,共同防範拜月邪教。誰料那兵痞突然就出手搶了我們的兵符。我覺得其中必有蹊蹺!因此才立即動手,解了那人的兵權,以免縣城有變。」


  老縣令聽得差點暈過去。他作為七閩道上的官員,自然知道宋尹廷與張承韜貌合神離,都指揮使派人來昌泰縣,被這邊的守軍排擠,再正常不過。可眼前這人,非要說其中有蹊蹺,他卻沒法反駁。


  總不能說,昌泰縣的守軍,就是看你們宋尹廷的人不順眼吧?


  而這位縣令神情變化之間,被步安捕捉到了一些細節:他似乎除了莫名其妙以外,並沒有多少怒氣,應該說,是覺得煩,而不是恨。


  難道是覺得突然置身於宋尹廷與張承韜的矛盾中心,有些心煩意亂?換句話說,這位縣令,並不是張承韜這條線上的人咯?

  是啊,這人混到這個年紀,還是個七品縣令,這麼不得志,當然不會是張承韜的人。


  要知道,宋尹廷背後是宋國公與曲阜書院,張承韜是儒媚之間的騎牆派,眼前這位老縣令既然不關心這兩人的鬥爭……那就有點意思了。


  步安準備試探試探。


  「說了這麼多,還不知道大人名諱。」他笑著問道。


  「鄙人姓陳。」老縣令口氣有些冷。活到他這個年紀,估計沒有進階的可能,也就沒多少阿諛奉承的心思了。縱然當著宋國公的長孫,也沒什麼好臉色。


  「聽陳知縣的口音,似乎不是閩地人氏啊。」步安笑著套近乎。


  陳縣令頹然一笑,道:「若是閩地人氏就好咯。不瞞小公子,本官是永州人,早年曾在越州求學……」


  「慢著,知縣大人莫非是……天姥書院的?」步安驚喜道。


  陳縣令笑得更加凄慘了,搖搖頭道:「三十餘載,修身治國,皆無所成,愧對書院。」


  「老大人,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晚輩也是天姥書院的!」步安雖然只在書院待了沒多久,這是遇見同門,卻不禁有些激動。


  「你是……你真是天姥書院的?你師承何人?」陳老縣令一時忘情,竟然站了起來。


  「家師天姥屠瑤。」步安起身答道。


  「天姥屠瑤,那是我屠師妹啊……」陳縣令拍案道:「你同門之中,是不是有一位步姓師弟,名喚執道的?」


  步安微微欠身,行禮道:「陳師叔,弟子便是步安步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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