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黃雀在後秦相公
凌晨的街上沒什麼人,否則被人看到背著一具屍體,怕是要惹出麻煩。
步安回到鬼捕七司衙門,見鄧小閑他們還沒回來,躊躇片刻,決定還是先把倉頡埋了再說。
他叫上素素一起,拿了修整院子時買來的鐵鍬,在主屋後面不起眼的院牆一角挖坑。
素素怕鬼,倒不怕死人,漫不經心地問這死掉的老頭是誰。
步安說,你還是少知道這些事情為妙。
他突然蹭了那麼多神魂,力氣大得驚人,沒多久便把倉頡埋了,重新填上了土,拔了些雜草過來草草掩蓋。
「事急從權,先讓你委屈一陣子,往後再給你換個風水寶地。」步安對著埋了倉頡的牆角默念,又扭頭吩咐素素,關於這裡埋了個人的事情,跟誰也不要提起。
素素咬著牙點頭,神情認真之極,心裡想著,這老頭準是個壞人,因此公子才要殺他又偷偷埋起來。
收拾過後,步安正準備出門去找鄧小閑他們,衙門大門突然被人敲得砰砰作響。
「蘇蘇!蘇蘇快開門!你家公子被人擄走了!你快去喊他師姐來幫忙!」是鄧小閑的聲音,聽上去很焦急,倒不像平常那麼卑賴了。
等到大門一開,看見步安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鬼捕七司眾人表情各異,全都精彩得很。
虛驚之後一通狂喜,間或又夾雜這鄧小閑的幾句抱怨。
步安招呼眾人進來,讓游平去請大夫給惠圓治傷,順口解釋自己是怎麼化險為夷的。
「……那女俠一身黑衣黑袍,黑紗蒙面,來如風去如電,只說了一句『公子為民除害,江湖人抱打不平』,便一陣風似的跑沒了,我追都追不上!」
他說得吐沫橫飛,滿臉的遺憾和失落。
張瞎子皺眉道:「倒不曾聽說過江湖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洛輕亭便道:「準是隱世高人,說不定還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步爺沒將她留下,真是可惜了。」
這女人評書故事聽多了,步安暗暗翻了個白眼,問道:「對手都怎麼樣了?除了公孫龐還有些什麼人?」
接著眾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講起之前怎麼去追的他,又怎麼把公孫龐那些人給跑丟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幾天正好閑著,這下有事情做了。」步安笑得陰險,眾人也都點頭稱是,就連晴山也覺得,此事決不能善罷甘休。
惠圓傷得並不重,一夥兒人休息了一天,六月十一一早,便找上公孫龐家去,可到了地方,竟然發現三司衙門連帶這公孫龐的宅院全都人去樓空了。
問起左鄰右舍才知道,公孫龐昨日把宅子典了,連夜帶著家眷離開,說是一準惹上了仇家。
一行人殺氣洶洶地跑上門來,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便由鄧小閑領著再往另一個鬼捕衙門去,沒走多遠,便遇上了一隊官差。
當中有個大腹便便的胖子見到步安便拱著手上來打招呼,滿臉堆笑道:「步公子,我找得你好辛苦。」
步安隱約認得這人,正是蘭亭夏集那天,陪在步經平一邊袖手旁觀的越州官員,只是十幾天不見,換了一身官服穿。
……
……
公孫龐伏擊七司失敗,對鄧小閑突然實力大漲心有餘悸,自忖不是這花道士、晴山先生加上陌生和尚的對手,再加上他曾誇下海口,說出了事情自己來扛,眼下「那書生」被風刮跑了,不論是高人來救他,還是遭了別人暗算,總之這筆賬都要算在他公孫龐頭上。
這樣一琢磨,越州城他是待不下去了,於是他一回來便收拾細軟,典了宅院連夜逃之夭夭。
公孫龐當然不知道,自己是中了秦相公的計。
但是黃雀在後的秦相公,同樣如坐針氈。他原本打的如意算盤,讓公孫龐他們去伏擊步執道,等他們打到難解難分時,才讓瘋老頭出手擄走這書生,再逼殺了他,假如瘋子手軟,那麼等他手中毛筆墨汁一干,秦相公便可以自己出手。
只要那書生一死,鬼捕七司必然土崩瓦解,而余家贅婿在越州被殺的消息勢必要驚動督察院,公孫龐等人設陷伏擊他,自然是活不成了。到時整個越州的鬼捕生意便任憑秦相公一家獨吞。
他千算萬算,偏偏沒有算到,自己竟一語成讖:那書生真知道老瘋子是誰!
親眼看見老瘋子返老還童,秦相公差點嚇破了膽,像條喪家犬似的逃回了家,又怕那瘋子找上門來,轉去自己妹夫家躲了一天,睡了一晚才想起來,這件事情的把柄明明是握在自己手上的。
那余家贅婿若是舊神餘孽,自己還怕他什麼?於是,一大清早,他便去府衙告狀了。
……
……
街旁茶樓雅室,汪鶴已經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
步安臉上輕鬆,心裡卻翻江倒海。
面前這官自稱是越州北城巡檢,是個八品武官,還是越州知府劉大人的妻弟。
今天早上,有個姓秦的修行人去府衙告狀,說事關鬼捕七司步執道,無巧不巧,正趕上汪鶴在場。
照理這種事情不該由汪鶴管,但是聽到步執道三個字,他便上了心,等到問清事由,不由分說地命人把那姓秦的一頓毒打,治了個誣告之罪給下了大牢。
「……越州鬼捕都被你搶得做不成生意,竟然連這種誣告罪名都想出來了。」汪鶴笑嘻嘻搖頭,接著正色道:「不過步公子,七司最近鬧得這麼凶,我姐夫倒也為難得很。」
原來,正如章順對步經平解釋的那樣,假如有人跑去城外村鎮捉鬼振農,倒還說得過去,可在城裡這麼搞,卻犯了官場上的忌諱。
越州知府劉大人對鬼捕七司看不順眼,只是投鼠忌器,怕收拾了余家贅婿,會得罪了余喚忠,於是便指使自家小舅子,來跟步安打打招呼,讓他不要「鬧得這麼凶」。
汪鶴領了命,正愁怎麼跟這位江湖上頗有凶名的「步爺」牽上線,秦相公就很體貼地送上門。
有人這個「人情」,汪大人就好開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