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當年
我們回來住了三天，又離開。
本來林蒙要我在家陪著孩子，但是我不放心，堅持要跟著他一起去湘江。
在他最難過的時候，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面對呢？
好在我爸我媽那是非常支持，表示一定會將孩子帶好。
孩子們要求就一個，我們回來的時候，必須要帶很多很多的玩具。
唯獨就致遠最小，他哭了，不過外婆哄著也就好了。
飛機上，他握著我的手，「林愛，你說我媽會怪我去得這麼晚嗎？」
三十多年，婆婆的遺骸就在湘江，然而我們誰都沒有去尋找，也沒有任何線索。
當年秋韻被迫說出林蒙的身世，他的調查到那裡也就沒了線索。
又因為對親生父母有著誤解，他一直都刻意地迴避這個問題。
才導致事情延誤到現在，可以是任何人的錯，但不能是林蒙的錯。
我安慰著他，他的心中比誰都渴望親情，否則就不會如此縱容秋韻。
哪怕她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依舊讓她活得好好的，只要別來找我們麻煩就是。
到了湘江，按照趙鵬海提供的信息，我們找到了周家，只有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知道這件事。
算起來，她應該是林蒙的舅媽，是當年他舅舅的妾室。
周靜雯也就是婆婆，林蒙的媽，當初在周家是大小姐，雖然周家已經開始沒落，但也不願意讓女兒嫁給內地人。
以婆婆當初的容貌，周家將她送給船王當三姨太，誰知道婆婆跟公公私定終生，很快有了身孕。
內地不能回，因為周家是資本家，不被趙家接受。
在湘江不被家裡人接受，因為公公是內地人，經濟上不富裕。
所以這兩個人的愛情，完完全全都是自己在支撐著，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也沒有祝福。
除卻他們兩個人的幾個好友，偶爾接濟下他們，日子那過得是相當清貧。
公公被老爺子抓回去之後，婆婆大著肚子，被娘家人帶回去。
要求就一個打掉孩子，然後繼續做船王的姨太太。
但是婆婆堅持要生下孩子，周家人只能退一步，那就是孩子可以生，生下來立刻就要送走。
後來生了孩子，周家人就送出去了，婆婆滿月後就被逼嫁人。
「您是說，我媽沒死？我是被周家人給扔了！」林蒙一把抓住老人的手，聲音都有些發顫。
這個版本跟趙家人跟徐大師說的都不一樣。
「是的。當初趙鵬龍找到周家，我們都跟他說，靜雯死了，孩子也被我們給扔了。他鬧上門來，就是被打了一頓，後來聽說他拚命地找孩子，最後死了。靜雯也被他們改了名字，如何能找到？」老人家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但是對當時的事情，記得非常清楚。
因為她也是周家的姨太太，嫁過來的時候，被人欺負。
周靜雯沒有看不起她，反而跟她成了朋友。
「那她為什麼不找我？這麼多年，難道她忘記有我這個兒子嗎？」林蒙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既然婆婆沒死，為何不來找？
「造孽啊，靜雯嫁到船王家，不到一個月，就被包家嫌棄了。生過孩子的女人，當然會遭人虐待，她一直都被關著。前些年，被包家趕走，我倒是見過她一次，精神都有些不正常。後來被人送到養老院，我要她跟我一起住，她完全不認識我了！」老人家說起這個，那就開始流淚。
那個年代的女人，生命都不屬於自己，完全被人給操作著。
婆婆跟公公私定終身應該是最大的勇氣，可卻被命運一次又一次地打擊了。
「你將她的地址告訴我！」林蒙雙眼通紅，不想再問下去。
至於趙家人到底有沒有查到婆婆還活著，我都表示懷疑？
如果跟公公一樣，追得是周靜雯這個名字，那得到的結果就是死亡。
如果追得是現在的名字周靜香那就是活著，在養老院，而周靜香當過船王的姨太太。
這樣的身份，在趙家人眼中，斷然是不能回去的。
「我們現在就去找媽吧！她吃了這麼多年的苦，該享享福了！」我不排斥多個婆婆，如果沒有她就沒有林蒙，所以我只會感激她。
哪怕她真的瘋了，傻了，我們也會好好地照顧她。
「她是因為被包家管制，所以不來找我，對不對？」林蒙聲音有些發顫，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
「對，她為了你好，才不來尋你。我們現在去尋她，讓她好好地活下去！」我跟林蒙當即就決定去養老院。
等到了地方，我們站在門口，都有些發嘔，真的是太難聞了。
到處都是屎尿臭，還有各種食物腐爛的氣味，在這樣的環境下，就算身體沒病，也會熬出病來。
按照那個老人家的說法，婆婆已經在這裡住五年了。
我們趕緊找到負責任，一聽來找人的，管事的愛理不理，等將錢遞過去，立刻就是另一副嘴臉。
很快就將我們帶到婆婆的房間，那是一個大通鋪。
上面睡著十幾個老人家，被褥都發黑，上面還有排泄物。
老人們有的睡著，有的眼睛發獃，有的在那咯咯笑。
「周靜香，你有家人來了！」管事大聲喊著，卻沒有人響應。
許是錢的作用，管事倒是親自過去，指著婆婆，「就是她，你們自己處理吧！」
這個所謂的養老院，就跟老人處理廠似的。
林蒙將婆婆扶起來，她的雙眼獃滯，整個人乾瘦乾瘦。
「我們先將媽帶出去吧！」在這裡什麼也問不出來，而且為了防止人弄錯，如果問不出來，那就要做DNA。
總不能帶了個假的回去，讓真的婆婆在受苦吧！
本以為管事得會攔著，或者登記下，誰知道什麼都沒有。
我們就這樣簡單地帶著婆婆出來了，在酒店，我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幫她洗乾淨換了一身衣衫，再給她餵了一些粥。
「這個人你認識嗎？」林蒙拿出公公的照片，遞到婆婆的面前。
本來雙眼獃滯的老人，卻突然眼睛亮起來，然後一把搶過照片。
寶貝地放在胸口處，雙手捂住，害怕別人來搶！
就這一個動作，就確定她是婆婆，是林蒙的親媽，還需要用其他的言語來解釋嗎？
林蒙擦了一把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許久許久，婆婆又喊了兩個字，雖然生澀，但是我們都聽清楚了，「鵬龍！」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無論距離多遠，他們都無法忘記彼此。
以婆婆當初的容貌，如果願意在船王那裡過下去，又豈會一個月就讓人厭煩，定是她不願意。
「你還記得，你生過一個兒子嗎？」我小聲地問著，為林蒙問。
婆婆現在這樣子，很顯然是只記得公公一個人。
對於女人，丈夫跟兒子應該是一樣重要的。否則她當初又怎麼會答應嫁出去！
說起兒子，婆婆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流。
那嗓子就跟風箱一樣的哭聲，讓我跟著眼淚流不停。
她即便精神出了問題，可這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沒有忘記。
「林蒙，媽記得你，記得你！」我拉著林蒙的手，有些興奮但更多的是心酸。
三十多年過去了，世界改變了，婆婆也沒有改變。
「媽！」林蒙跪在地上，那叫一個心碎，最後雙手顫抖地拉著婆婆的手。
她先是抗拒，但是林蒙一口一個媽，讓她終於看著林蒙，那雙手也就放到了林蒙的臉上。
在這之前，公公的照片，她放在了口袋裡。
婆婆的手不斷地在林蒙臉上摸索著，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我開門出去，將空間留給他們母子二人。
這個時候，天就是塌下來，那也不會阻止他們母子相認。
我已經聯繫了徐大師，將婆婆的病情簡單地敘述，讓他準備好藥材，等我們到了A城立刻進行治療。
婆婆沒有瘋，她肯定是精神受了重創才會如此。
林蒙晚上就陪著婆婆睡，婆婆在床上，林蒙睡在地上，但是他們的手一直拉在一起。
那些痛苦的回憶，林蒙什麼都沒有問。
只是告訴婆婆，我們現在的生活，我們的孩子們。
等到第二天早上，我看婆婆的眼神明顯好多了，氣色也跟著好起來。
「媽，您多吃點。我們帶您回家，您的孫子們都在等著奶奶！」我幫她剝好雞蛋，端來牛奶。
林蒙好不容易才尋到的親媽，我們一定會非常非常細心地照顧她。
至於包家跟周家那些人，我跟林蒙商量后，暫時都不去管。
而是先讓婆婆治病，讓她幸福起來。
三天後，婆婆的生命體征穩定，讓她見了那位老人家，我們就回A城。
在湘江，已經沒有婆婆也沒有我們留念的人和物。
「我怕！」婆婆在要進家門的時候，拉著林蒙的手，有些恐懼。
她在害怕，害怕不被人接受，好怕我們會嫌棄她。
雖然當初有著私定終身的勇氣，現在卻沒了曾經過往的膽量，更怕孩子們會嫌棄她。
我跟林蒙一人拉著她一隻手，給她力量。
我媽跟徐大師也都是經歷歲月的苦難，又怎麼會看不起她呢？
我媽的往事，雖然不能跟她提，但是日後她們姐兩可以慢慢地交流。
「媽，我們回家，不怕！」林蒙打開門，看見裡面的一切，直接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