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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愛隔山海,且不可平(2)

  溫家五小姐投湖自盡了,大冬天的,當場就斷氣了,救都沒救上來,屍身沉入湖底。


  彼時溫瞿剛巧回來,這一句『五妹』還沒喊出口,那人就直接跳了下去,一點都不帶留戀的。溫瞿立馬扔了包袱,一下子沖了上去,也往那河裡跳了下去,卻怎麼都抓不住腳上綁了石頭的溫慕煙。


  「慕煙……」溫瞿張了個嘴,水全都進了嘴裡,他的手抓了抓,溫慕煙的手從他手裡劃過,而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溫慕煙越沉越深。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個湖居然這麼深。


  溫瞿渾身濕透了回得溫家,臉上的表情陰沉沉的,更多的是難過。他知道,他做的這些彌補不了他對溫瞿的罪孽,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把溫家的人再害掉一條命。


  「大少爺,您這是怎麼了啊,怎麼全身都是濕透的?」下人一看到溫瞿就迎了上來,卻沒想到溫瞿全身濕透,頭髮衣服上也都還在滴水。十一月里的天,冷得慌,這水還沒完全滴下來就開始結冰。


  溫瞿揮揮手,不太想說什麼,現在他的腦子是空蕩蕩的,他不知道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全心全意要去好好把溫慕煙安頓好,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走到客廳的時候,溫瞿忽然昏倒,砸在地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把溫家一眾老小給嚇得不知所措。


  大家都還不知道溫慕煙自殺的事情,慌亂於溫瞿昏倒的事情卻不知道溫瞿昏倒的原因。


  溫瞿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溫慕煙自殺的事情,溫尹派了很多人去翻找打撈都沒有能夠找到。目擊到溫瞿跳水救溫慕煙的人也有很多,都說當時溫瞿跟瘋了一樣,不要命。


  「小五沒了?」溫瞿一醒過來看到床邊站著的溫尹,開口的第一句話問的是溫慕煙。而後自己反應了過來,不免苦笑,「小尹,我是不是做錯了?小五她……我是不是不該逼她?她的事情……我就不該做這麼多是嗎?」


  溫尹搖搖頭:「大哥,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小五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呢……我也不想把你捆綁在道德的高枝上,你是不是為了小五好你自己知道。小五自殺,到底是誰的錯,小五心裡頭自己知道。大哥,你也不必把什麼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


  這一番話,溫尹說得特別淡。不是說他是個心硬薄情的人,只是,這個事兒真的沒法說。溫慕煙是溫慕煙,她的一切後果都是她自己選擇來得。跳河前,她肯定是心灰意冷了的,對於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滿不在乎的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她想留戀的,所以她選擇結束一切。


  是啊,溫慕煙很有膽量,自殺,其實不是一個只可以掛在嘴邊威脅別人的事情,而是一個默不作聲讓所有人痛心的事情。


  溫慕煙的後事舉行了三天,三天里,來的人很多,進進出出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悲傷的表情,但是能有幾個人是惋惜溫慕煙離開的呢?沒有吧。就連整個溫家,約莫也就幾個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深厚一些。算得上悲痛欲絕的,恐怕也只有溫瞿一個人。


  溫至殊看著跪在溫慕煙房間裡頭的琴司,那個人跪了三天三夜,沒喊一聲累。溫瞿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琴司一眼,在他心目之中,琴司就是那罪魁禍首,害了溫慕煙的罪魁禍首。但是,他不敢去責備琴司,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去責備這個人,


  他啊,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喂……」溫至殊站在琴司身後,「你是不是同我五姐說了什麼?」


  「是她問了我一些事情。」琴司抿唇,那日,他只是單純地想要斷了溫慕煙的念頭,萬萬沒想到的是,溫慕煙竟然會投湖自盡。


  「她問了你什麼?」溫至殊其實猜也能猜的出來,能讓溫慕煙失去最後活著念想的,約莫也是情情愛愛之類的事情。但是啊,他的五姐,那般的高潔,哪裡能是為了這般的事情去自尋短見?


  「她說,我的心裡可曾有過她。」琴司的眼睛通紅,他不是什麼至善至惡的人,卻覺得,這事兒,他的責任承擔了很大一部分,「我告訴她,不曾。我從來不曾喜歡她。」


  「啊,是啊。」溫至殊笑了笑,而後轉身,一把把門甩上,『碰』的一聲。


  這個世上,多得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溫至殊鼻子一酸,一抬眼,看到了鳳嵐冉。


  「來。」鳳嵐冉朝著溫至殊伸手,溫至殊拉住他的手,而後眼淚像是噴涌而出一般。他把淚水盡數擦在鳳嵐冉的胸口衣襟上,放聲大哭。


  溫慕煙啊,雖然不曾與她有多親密,但是,血緣聯繫著兩個人,小的時候,其實也有很多美好的記憶。那些記憶,如今隨著溫慕煙,盡數投入那湖之中,不曾漂浮上來。


  為什麼?世上竟有如此狠心之人?


  南余安和程釧欽就站在一邊,程釧欽的一雙眼睛努力瞪大著,他想看看溫至殊的模樣,他也想上去關心關心溫至殊。可是,他害怕一碰到溫至殊他也跟著哭。


  曾經,溫慕煙是程釧欽的年少夢想,程釧欽想著法子要和溫慕煙在一起。那麼,說到底,他喜歡溫慕煙什麼呢?換一個說法,他又喜歡誰呢?鳳嵐冉?


  程釧欽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過分了……他不過是失去了一切,所以想要霸佔著鳳嵐冉,霸佔著這最後的依靠。


  其實,他都知道的啊,溫至殊喜歡鳳嵐冉,就像……鳳嵐冉一直都很喜歡溫至殊一樣。這兩個人之間,其實才是他不能踏足的。好像,他就是那無恥的第三者,把這兩個人弄得現今這般關係。


  南余安不知道程釧欽在想一些什麼,但是他知道溫至殊和鳳嵐冉在想一些什麼。所以啊,說到底他還是後悔得要死,後悔聽了琴司的話,留了下來。何必呢?簡直就是在自己找罪受。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啊,這兩個人正在上演著何為兩情相悅。而他呢?他待在溫至殊身邊的意義又是什麼?溫至殊放不開鳳嵐冉,卻不願意打擾鳳嵐冉和程釧欽。


  他知道,溫至殊在可憐程釧欽。


  那麼,問題來了,誰又來可憐可憐他呢?他喜歡溫至殊,錯了嗎?為什麼,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呢?


  溫至殊啊,對於你,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呢?


  溫慕煙的頭七一過,琴司便在溫府消失得無影無蹤,溫至殊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看著眼前綻放開來的紅梅,轉頭看了看開著窗正在練字的南余安。


  近來,南余安似乎越發的少言寡語,他說了一大堆,那個人卻只是淡淡回復一個眼神又或者只是點點頭搖搖頭,好像,這個人再也不會說話了一樣。


  「南余安?!」溫至殊扯著嗓子朝著窗戶里的人大喊。


  南余安愣了一下,抬眼,看著溫至殊。他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溫至殊。


  「你在生氣,對嗎?」溫至殊覺得,這話如果是在南余安身邊問他的話,那個人肯定會抓起手邊的硯台砸死他,所以,他只敢在院子里,隔著一道牆的距離問他。


  「沒有。」南余安說完低頭繼續寫字,頓了一下,又道,「只是在後悔。」


  「後悔什麼?」溫至殊一個健步,已然來到了窗戶面前,趴在窗戶上,「南余安,你後悔什麼么?」


  「至殊,你有沒有想過?」南余安嘆了一口氣,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忍著比較好,何必與自己過不去?


  「在你同那鳳嵐冉兩情相悅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誰來看看我,看看我已經快崩潰的心?」南余安擱下筆,起身拿了一件外衣,而後走到窗戶前,把外衣披在了溫至殊的背上,而後捧過溫至殊的臉吻了上去。


  南余安想,還好還好,這個人即便心是不屬於他的,但是起碼其他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上蒼啊,就讓他卑鄙一些吧。


  這邊,兩個人心底各自有著各自的心思,打著自己的小九九。而那邊,溫瞿和溫尹,總算是開始了他們規模最大的一次爭吵。


  理由很簡單,溫尹說,他要離開溫家了,他累了。


  「你說過的,你不會走的!」溫瞿一雙眼睛通紅,狠狠扭著溫尹的手臂,「溫尹,你說話不算話!」


  「那你說話算話,溫瞿,你說話算話。」溫尹抽了抽鼻子,望著園中的海棠花,「溫瞿,你告訴我,你就沒什麼欺騙我的嗎?」


  溫瞿愣了一下,抿唇:「我們都不提這個好嗎?」


  「可是,我只喜歡那個溫瞿,不是現在這個溫瞿。」


  「我不好嗎?我哪裡不好?」溫瞿抓住溫尹的肩膀,都快要哭出來了,明明,一切都結束了,他總算可以不用再出去了,為什麼溫慕煙死了?為什麼,為什麼,溫尹要離開?

  「不好,一點都不好。」溫尹搖頭,「這一院子的海棠花,是溫瞿給我的,是他一棵一棵載下去的。你呢?除了與我爭吵,還給了我什麼?」


  「不是的。」溫瞿狠狠搖著頭,髮髻亂了也沒在意,「小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溫尹點頭:「是的,大哥,我不懂。我懂得,只有當初那個溫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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