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火光凄厲,曇花凋謝(2)
從西苑出來之後果然開始下雪了,下得有一些急,一片一片落在兩個人的發定和肩頭,濕潤了兩個人的肩膀。
溫至殊走到一半就不太想走了,看著眼前飄過來飄過去的雪花,他光是看則都覺得很冷。
「你剛剛,同我二哥說了什麼?」溫至殊的表情有些複雜,眉頭緊鎖,好像知道了什麼一樣。
「恩?」南余安挑眉,伸手拂去了肩頭的雪花。
「你們剛剛好像聊得並不是很愉快。」溫至殊湊到南余安面前,想要看南余安的表情,卻發現這人依舊是這樣,不慍不火的,「是說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南余安撇頭,忽而扯了一個笑:「你覺得我們說了什麼?能讓你的二哥不開心的事情。」
「……」溫至殊看著南余安的眼睛看了很久,表情都僵硬了。而後,扯了一個笑,扭頭,「我哪能知道呢?你們談了什麼。嗚哇,只是沒想到我那二哥會生氣,有些好奇。」
南余安點點頭,既然溫至殊不想自己戳破,那就不說就是了。這個溫家啊,遲早要壞掉,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面對不了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被擺到檯面上來,到時候,可不就是像程家那樣簡單一句『被毀』可以說明的。
時間一下子被拉得很長,三日而已,在溫至殊和南余安看來簡直就是三天。這三天內,溫至殊總是纏著南余安要做這個做那個,想帶著南余安四處跑。南余安呢,只想坐在屋子裡頭看看書,享受一下有屋子的寧靜。
兩人性格不合,想做的事情也不一樣,自然而然就有分歧。不過短短三天,所有的弊端蜂擁而至,一個接著一個,甚至是一個比一個大。
南余安自詡不是什麼能忍的人而溫至殊恰好也是個脾氣倔到亂來的人,這樣的兩個人如何能收住自己的脾氣?
「雪停了,不出去走走嗎?」溫至殊趴在案桌上,看著正在寫毛筆字的南余安,「你都坐了三天了,總要動一動吧?」言下之意,你都拒絕我三天了,總該答應我一次了吧?
南余安提起毛筆在墨汁里蘸了蘸,而後繼續摘抄:「前幾天不是還嫌冷嗎?」他說話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根本不在乎溫至殊接下來會是個什麼表情,他幾乎都能猜到。
「南余安!」溫至殊一掌拍在案桌上,聲音響亮,氣勢鴻鴻。
「手疼嗎?」南余安眉頭總算動了一下,視線也總算落到了溫至殊的手上,「聲音這麼響,用了小不小的力氣吧?」
「……」溫至殊氣結,「你在乎的就是這種鬼東西?!」
南余安擱下毛筆,右手支起,下巴撐在手背上,左手輕輕拿過溫至殊垂落在胸口的頭髮:「那我要在乎什麼?不在乎你到底痛不痛卻在乎是否要陪你出去玩,本末倒置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至殊忽然害羞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一個勁的害羞什麼,總覺得好像有一種被南余安捧在手心的感覺。但是,這個人明明那麼過分,一直一直這麼氣他。
南余安忽然抬頭,嘆了一口氣:「關於程釧欽,你想知道嗎?」他鬆開握著溫至殊頭髮的手,兩隻手都放到了下巴下面,眉眼溫和,「我這兩天有整理出一些東西。」
「啊?」溫至殊愣了一下,「這兩天你出去過?」
「沒有。」南余安搖搖頭,「只是看了一些書,然後忽然想到所以才整理了一下當時的事情。」
溫至殊抿唇,想了又想點點頭:「你說吧,我權當故事,聽聽看。」
南余安點點頭,剛拿了紙要把自己這兩天整理出來的東西給溫至殊看,門外就有下人來報。
「六少爺,鳳家少爺和程家少爺前來拜訪。」
溫至殊愣了一下,腳步踉蹌往前踏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我自己去接。」他要自己去看看,好久不見的那兩個人。
被一個人曬在書房的南余安愣了一下,而後唇角上揚,笑了笑。又繼續拿起毛筆,開始他的摘抄,反倒是把那份整理出來的東西放到了一邊。啊,下次再給他看吧,就先讓他和舊友好好敘一敘舊。
只走了一半的路程,溫至殊就碰上了程釧欽以及攙扶著他的鳳嵐冉,兩個人走路有些慢,鳳嵐冉一直在程釧欽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什麼,估計是給程釧欽之路。
真好啊。
溫至殊看著相依為伴的兩個人,腳下意識倒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略微變得僵硬了一些。其實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那兩個人在一起了這件事真的讓他猝不及防,好像整個人都被拋棄了一樣。雖然,看上去好像其實是他拋棄了這兩個人吧。
「親自來接?溫六少還真是有禮的很啊。」鳳嵐冉一抬頭就可以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溫至殊,那人還穿得單薄,只套了一件長外套就出門了,都沒有穿厚實的襖子,「這麼冷,不知道多穿一點?」鳳嵐冉撒開握著陳釧欽肩膀的手,走上前去,伸手握了握溫至殊微涼的手,又摸了摸溫至殊僵硬的臉,「你還真的是,一如既往地不怕死!」說著撤回了手推攮了一下溫至殊,「回屋子吧。」
而後他又轉身,伸手拉過程釧欽的手:「先進屋吧。」
「啊,對,先進來。」溫至殊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剛想拉程釧欽的手,卻沒想到程釧欽躲了開來。這個舉動鳳嵐冉根本沒看到,溫至殊看了看程釧欽,而後皺眉,伸手奪過程釧欽的手,擅自把人家的手給握在手裡,然後湊到程釧欽的耳邊,「程釧欽,你想死!」
他說話聲音很小,明明是惡狠狠的話卻被他說出了一種不明所以的感覺。程釧欽抿唇,而後才放鬆了下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算是放鬆了下來。程釧欽想,這還是當初的溫至殊,雖然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得出來。這個人,其實還是很珍惜他的。
那麼,為什麼不來呢?是嫌棄陵墓晦氣嗎?
不會的,這個人怎麼可能會嫌棄。
溫至殊的屋子裡燒著火爐,案桌上還放著幾個小的手爐,火燒得旺,根本不用擔心屋子裡面會冷。
一進屋子,就能感覺到熱浪一陣一陣撲面而來,程釧欽瑟縮了一下,而後恨不得立即撲進屋子裡,外面實在是太冷了。
溫至殊走在最後面,看著那兩個人進了屋才關了門:「把程釧欽扶到床榻上吧,看看他那幾兩肉,感覺坐著坐著都能給他坐化了。」他一邊關門一邊指揮著鳳嵐冉。
剛剛去握程釧欽的手的時候才發現,那人的手上一點肉都沒有了。可能是冬天的原因,衣服穿得多,臉又埋在高領裡頭,他之前都沒看出來。握到手的時候才發現,那人的手跟從前那副完全沒勞動過軟手不太一樣,手指指腹上根本沒有餘下太多的肉,握在掌心,扎手得很。
這個人,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從高高在上一下子跌落谷底,不怪他一下子瘦了這麼多。
「還是不願意說話嗎?」溫至殊到了兩杯熱茶,然後端到了鳳嵐冉手裡,又放了一杯在程釧欽手裡。鳳嵐冉一口飲盡,而後拿過程釧欽手裡的杯子掐著程釧欽的下巴,要給程釧欽喂。
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的溫至殊剛坐下就看到這個畫面,眼睛覺得有些疼,於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繼續喝自己的熱茶。
「之前有說過。」鳳嵐冉現在說話都是小小聲,從前脾氣上來了,三個人為爭一個輸贏聲音一個比一個高,甚至不惜把嗓子喊啞,以至於但凡三個人一起的時候,說話聲從來不會說特意壓小,「也是他,說要來看你。」
溫至殊笑,轉著手裡頭的瓷杯,看著裊裊而起的霧總覺得自己眼睛都要花了:「哦?這麼說來,你都沒想過要來看我啊……」他啞著嗓子,總覺得要是鳳嵐冉說了什麼不符合他心意的話,他就要哭出來了。
「沒啊,只是最近很忙,都給忘了。」鳳嵐冉嘴角噙了笑,「說到底,你不也沒來?」
「啊……我沒去啊……」溫至殊長長呼了一口氣,而後趴在桌子上,「出了一點事情,所以一直推遲了很久。」
鳳嵐冉點點頭,畢竟溫家的事情也有很多的,溫至殊好歹也算是溫家的一份子,忙一點也算是應該的。
程釧欽像是一個乖寶寶一樣,手裡拿著鳳嵐冉起先遞給他的暖手爐,整個人倚在榻上,唇緊抿著,也不說話也不亂動,一雙無神的眼睛直視向著溫至殊的方向。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溫至殊轉動著空杯子,「只剩下我一個人真的好無趣啊。」
鳳嵐冉抿唇,看著程釧欽那副乖巧的樣子,嘆了口氣:「看程釧欽的恢復情況了。他這幅樣子,恐怕還需要再過一段清凈的日子。」
「這樣啊……」溫至殊看著程釧欽,他有些害怕,從前那個笑起來有深深的酒窩的程釧欽不見了,現在的程釧欽,怎麼看怎麼憂心,「吶,鳳嵐冉……」
話開了個頭,溫至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只好停了下來。他該怎麼問呢?直截了當地問嗎?問他和程釧欽現在到底是個什麼關係?問他是不是早就喜歡程釧欽了?問問他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問問他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太多的問題了,可是都是那麼難以啟齒。
鳳嵐冉等了半天卻還是不見溫至殊問出來,不免有些好奇,抬頭去看溫至殊,卻發現那人趴在桌子上,一臉無精打採的模樣。
「怎麼了?」鳳嵐冉還真沒見過這副樣子的溫至殊,從前被溫瞿罵的再狠那都還是活蹦亂跳的,罵人依舊來勁,「今兒個我們來你不開心?」
「啊,怎麼會這麼想呢?」溫至殊搖頭,「不是,我是想問問你,那天在程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南余安,也沒同我說過。」
鳳嵐冉愣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程釧欽,嘆了一口氣:「那天……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