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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清霜染霧,孤雪沾霽(5)

  程家一夜之間凋亡,獨留下一個小公子,還是個瞎眼不敢說話的小公子。


  這事兒在坊間傳開,曾經的空桑三少如今率先凋亡了一位。鳳家和程家紛紛伸出援手,程老太爺的喪事舉辦了三天,所有人都到場了,唯獨缺了程釧欽。


  這事兒呢是鳳老太爺一手操辦的,不讓程釧欽到場也是鳳老太爺的意思,這喪事一結束,鳳老太爺卻遣了鳳嵐冉帶著程釧欽去守陵去了,說是為了盡一盡該有的孝道。自然,他詢問了溫尹的意思,溫尹畢竟是晚輩,說不得什麼,即便溫至殊再有意見那也無話可說。


  「鳳爺爺,程釧欽身子還未好,鳳嵐冉身上也有傷,您怎麼……」溫至殊自小就怕鳳嵐冉的爺爺,且不說這老人家一直面色如鐵,每每見到他來找鳳嵐冉玩就十分不耐煩,還經常教育他。所以,這鳳嵐冉的爺爺可以說得上是溫至殊除了溫瞿外最害怕的人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小欽該盡的孝道不能廢了。至於小冉,那是他欠著程家的。」鳳老太爺坐在高位上,眼皮子都不帶掀一下的,「還有啊,溫六少,還望您收斂收斂,也莫要再尋著他們了。」


  溫至殊瞳孔收縮了一下,而後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關於鳳老太爺為什麼一直看他不爽,溫至殊不太明白也不想去明白,他知道答案肯定不太盡如人意。


  南余安在鳳家門口等他,九月底的天氣已經不是十分燥熱了,但是太陽還是有一些毒,特別是正午的太陽。南余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發現滾燙的,灼手得很。


  「走吧。」溫至殊說話有氣無力的,看著可憐巴巴的。南余安看了他許久,而後伸手拉住溫至殊的手腕。


  「受欺負了?」南余安聲音清亮,見溫至殊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他湊上去,勾唇,「虧得我暴晒這麼久,你就這麼愛答不理?」


  溫至殊嘆了口氣:「南余安,你覺得我惹人嫌嗎?」


  「有一些。」南余安如實回答,他覺得雖然要照顧個人的心情,但委實不好說謊是不是?


  「……」溫至殊瞥了他一眼,恢復對他愛答不理的模樣。


  南余安笑了一聲,握著溫至殊的手腕,很乾脆地跟在溫至殊後面,也不說話。


  約莫是和鳳老太爺談判不成功反被嫌棄了,也不知道這鳳老太爺是怎麼想的,那兩個人現在恐怕別說是妖了就是一般人都能給弄死,怎麼就不擔心自己的孫子?

  而應該被擔心的那位鳳嵐冉大少爺此刻正企圖和程釧欽說話。


  「程釧欽,你知道這個地方有多凄涼嗎?」鳳嵐冉抱著程釧欽,把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手有意無意的輕輕給程釧欽的眼睛做著按摩,「你看不到,我可以當你的眼睛。」


  程釧欽呼了一口氣,嘴皮子動了動,結果只是轉了個頭,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鳳嵐冉盤腿坐著,看著一臉淡漠的程釧欽覺得有點難過又有點頹廢,他不敢相信,從前那個蹦來蹦去整日里鬧騰的人此刻居然會變成這樣,臉上的酒窩也沒了。


  他伸手摸了摸程釧欽的臉:「你這樣,我真的不習慣。」


  「……」回答他的只是一陣又一陣沉默。


  他無奈,只好伸手緊緊抱住程釧欽,下巴抵在程釧欽的肩膀上,額頭貼著程釧欽的臉上:「程釧欽,我欠了你的一定用一輩子還……」程釧欽的眼睛是他的錯,他的痛恨遠勝過內心的悲哀。現在的程釧欽將是他日後一生的伴侶,他要陪著程釧欽,直到死亡。


  「程釧欽,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在說話,我也知道你不想回答我,我更知道你對之前的事埋下了深刻的陰影。所以啊,程釧欽,你同我說一句話好嗎?我……」我快支撐不下去了啊。


  鳳嵐冉說著說著就要哭出來了,眼眶酸澀,他垂下頭,整張臉貼在了程釧欽的背上,淚水就這麼滑落。


  本來還一臉淡然的程釧欽身體一僵,張了張嘴,轉身抱住鳳嵐冉把鳳嵐冉的臉貼在了自己的胸口,手輕輕拍著鳳嵐冉的背,唇落在了鳳嵐冉的頭髮上,溫柔至極。


  「程釧欽!」鳳嵐冉猛地抬頭,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看到的卻是唇角微微上揚的少年,沒有深深的酒窩,有的只是淺淺的溫柔。


  他一愣,而後摸著程釧欽的臉唇附了上去,落在了程釧欽還未收起的唇角上。


  溫至殊猛地背過身,躲了出去。他好不容易讓南余安帶他進了陵墓,不曾想卻看到這一幕。


  「怎麼了?」南余安小聲開口,想去看裡頭發生了什麼卻被溫至殊狠狠拉住手臂,「發生了什麼?」


  「……我們走吧。」溫至殊緩緩開口,他覺得這次的刺激比他看到自家大哥和二哥親吻都要來的刺激。一直都只喜歡女的只跟女的廝混的兩個兄弟,結果撬了自家牆角,這種此家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南余安瞥了一眼,只看到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衣角飄飄揚揚的,帶著意外的和諧。


  「也許,鳳爺爺做的這個決定是對的……他可能明白了一些什麼吧。」溫至殊出了陵墓,一開口就開始說這些,「鳳嵐冉和程釧欽,他們也許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從以前開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成為了三個人之中多餘的那一個人?


  記不清楚了,明明是他先認識了鳳嵐冉,是他先認識了程釧欽,到最後,卻是他成了三人行的單身者。


  「這個世上,感情分很多種……」南余安手搭在溫至殊的肩膀上,「有那種突然而至的也有那種相濡以沫的,感情很奇妙。正如同你所說的『從天而降』可能是一個道理。」


  從天而降?


  溫至殊忽然想起這茬,眸子轉動看向南余安:「那你,喜歡我嗎?」


  「……」南余安愣在了原地,這話他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本意是安慰溫至殊,不曾想會被溫至殊問這樣的問題。


  喜歡他嗎?南余安自己也不知道,他對溫至殊,更多的是初見時的好感。之後,這個人的缺點暴露太多,什麼紈絝子弟什麼膽小怕事什麼狐假虎威,他從溫至殊身上看到太多的缺點了,但是……怎麼說呢,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溫至殊對於他,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


  「不喜歡嗎?」溫至殊嘆了一口氣,「也是,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男的的。」


  「溫至殊,我喜不喜歡你,這,重要嗎?」南余安湊近溫至殊,兩個人的臉離得很近,「溫至殊,在你自己沒理清自己的感情之前也不要來問我,這樣除了負擔再不會有第二種可能。」


  「可是,我很喜歡你啊,南余安。」溫至殊一把揪住南余安的袖子,桃花眼裡滿滿的都是急躁,「我喜歡你啊。」


  南余安愣了一下,看著溫至殊的眼睛,半響卻笑出了聲:「呵,溫至殊,你到底是有多缺愛?就這麼想圈一個人在身邊?就這麼……迫不及待?」不是真的喜歡,不過是因為發現身邊的人都接觸了所謂的歡喜,所以自己也想這麼做,也想有一個喜歡的人……


  這一切,不過只是來自於羨慕而已。


  「你不相信我嗎?」溫至殊抿唇,唇上毫無血色,「我是真的……」


  「真假我不想知道……」南余安指著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你啊,真的太不知道好歹了,到底把別人的感情放在了什麼地位?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只有你自己。」他很少說這麼多話,和自己師傅高興起來,也不過多說幾句。他不是不喜歡說話,只是不喜歡說這些關於感情的話,那太浪費時間。


  可是,他卻願意把時間浪費在眼前這個完全不開竅的少年身上。


  「我是真的,真的……」溫至殊嘴張著,話說到後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他忽然覺得有些憎恨南余安,為什麼這個人可以如此簡單地把他那骯髒的心情說出來?讓他連說服自己的機會都沒有。


  南余安伸手,拍了拍溫至殊的肩膀:「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就不要妄想著欺騙別人吧。」話音剛落,整個人就被溫至殊抱住,死死地抱住。


  「不是騙不了,只是你不相信我。」溫至殊的唇貼在了南余安的臉上,溫熱的觸感,他的唇甚至在抖動,「南余安,你的眼睛也會欺騙……唔……」話未說完,他的後腦勺被南余安扣住,唇與唇想貼。


  這不是南余安想做的事情,但是,既然溫至殊難得如此,他如果不做一些什麼,豈不是浪費了?


  琴司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看到這樣的場面,他不過是從溫家出來透透心,不曾想一出來居然看到了這麼有趣的畫面。於他而言,沒有什麼比看到這溫六公子與南余安在一起還要有趣的事情了。


  他呢,承認他的確對這兩個人過分關注,但是,這麼有趣的兩個人,怎麼可能不引起旁的人關注。


  回到溫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的時候了,府中十分安靜,溫至殊走一步路都覺得有些膽戰心驚。按照他的經驗,府中這麼安靜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已入深夜,這個顯然不是。另一個,便是溫瞿發火了。


  「管家爺爺……」溫至殊對著溫家的老管家招招手,老管家揮揮手,豎了五根手指,搖了搖;又豎了一根手指,也搖了搖。


  溫至殊抿唇,約莫是自家五姐又惹了溫瞿,兩個人恐怕不可開交了。他不太願意去東苑,想了想,覺著這個時候勸架比之後被牽連要好上一些,於是還是下定決心去看看。


  剛走近東苑,便聽到了溫慕煙尖銳的聲音:「你與溫尹苟且不說,如何有資格說我?!溫瞿,你就是個暴君。」


  「溫慕煙!」溫瞿嗓音拔高,一個巴掌聲響徹整個院子,還在院子外的溫至殊哆嗦了一下,有些不敢進門。


  「大哥,別打……」溫尹的聲音響起,只是十分疲憊。


  「滾開!你不就是個外人?以為接管溫家就是溫家的人了?」溫慕煙約莫是急紅了眼,說話開始不著邊際,「當真是可笑,整個溫家,除了溫至殊那個紈絝子弟有哪個人把你放在眼底?你不過是個撿來的,還妄圖勾引溫家老大,你幾斤幾兩倒是自己把握清楚!」


  溫慕煙好歹是個大家閨秀,平日裡頭委實不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即便是想想都覺得是大罪過,如何會這般大聲喊出來?這其中必定是有隱情的,但是,溫至殊並不太願意替溫慕煙開口,誰讓她剛剛罵他是紈絝子弟來著?

  「溫慕煙,今兒個你便是不從也得從!」溫瞿的聲音明顯帶上了憤怒,過幾日他便要離開溫家,這溫慕煙的事情他必須得趕快解決,「那陳家二少你是嫁定了。」


  原是逼婚啊!

  溫至殊忽然覺得有些期待,想看看溫慕煙為了她所謂至高無上的愛情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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