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情至荼蘼,生死蒼茫(5)
蠻荒之地多是上古時期的神獸,住在裡頭的人只有一個,伏羲。很少有人能找到蠻荒之地,也很少會有人敢進去。那就是伏羲的專屬地方,若非允許,即便是找到了也進不去。
畢抱著懷裡的凈瓶,裡頭是纏綠的三魂七魄,裝得嚴嚴實實的。
幾人之中,去過蠻荒的有三人:傾洹、司命以及孟婆。但是認識路的,卻只有司命。
傾洹受著傷去的蠻荒又昏迷著被送出來,根本不知道去的路。而孟婆……她雖在蠻荒長大,但是年少時離開蠻荒記憶被伏羲給剔除,關於蠻荒的所有事情,一概不記得了。
「雖然認識……」司命咳嗽了兩聲,「但是我們能進去的概率很低,畢竟那是人老人家唯一不願被旁人進出的地方。」
「我一個人去就好了。」畢抿唇,「畢竟……」他瞅了兩眼薛和傾洹,這兩人不方便。
薛有些感動,笑著開口:「沒事的,我和傾洹還不至於任人宰割。」
「不……」畢尷尬,「我的意思是指,你倆去了,伏羲救纏綠的幾率就會再一次降低……」
「……」娘的!薛很想朝著畢翻一個白眼以示自己的不滿,后又想到現在的情況委實不能如此開玩笑,只好又憋了回去。
畢淺笑,而後臉貼在了凈瓶上一會兒,這才又開口:「薛,謝謝你的好意,我一定要救他,不論後果……」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孟婆揮揮手,「這樣,我和司命護送畢去蠻荒,你倆就在這地兒看著游羽……捩骨刀這麼貴重的東西她不可能是自己就有的……」
薛點頭:「那你們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一些。至於捩骨刀和游羽……」他和傾洹互換了一個眼神,也算是明了了,「我們會負責問清楚的。」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孟婆還是選擇換上自己那風騷的大紅色紗衣,說是要給伏羲來個視覺上的大變化,至於畢和司命……畢倒無所謂,司命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但是勉勉強強可以走幾步路,瘴氣太多的地方依舊不能去。這也就意味著,他不能進蠻荒之地。
三個人盤腿坐在綠矣劍上,司命被架在了中間,畢竟是身體最脆弱的一個人。
「其實,沒必要這麼照顧我。」司命胸口一陣疼痛,手臂上肩膀上背部都受到過天雷的轟擊,雖說休息了這麼久了,嘴上說著身體好了一些,至於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還行的。」
坐在最後頭的孟婆笑出了聲:「別說笑了……」
司命愣了一下,苦笑:「都看出來了?」
「你以為大家都是白痴?自從你回來的那一刻,就察覺了。」孟婆嘆了口氣,仰頭看著遠處,「最近,死的人有點多啊。」
「是啊。」司命蒼白著臉,扯了個笑,那笑蒼白無力。
畢眼皮子抬了抬,而後還是緊了緊抱住凈瓶的手臂,旁的人於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他現在,只想要救活纏綠,其他都與他無關。
還待在院子里的薛和傾洹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薛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說,司命能撐到回來嗎?」薛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剛剛送司命的時候他拚命地笑著,拚命地瞪大眼睛去看司命的臉,司命的一切。他有點害怕,這是最後一眼了。
傾洹搖搖頭:「他可能撐不到了……」帝止願意無條件讓纏綠和他把司命帶出來自然是有原因的,一個活不久的人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是誰把他的心臟拿掉的?」薛擰眉,司命一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一個沒有心臟的人。
「不知道。」傾洹搖搖頭,帝止沒必要拿司命的心臟,至於帝辛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司命不可能挖走這個人的心臟,蓮愫一直在找他們的麻煩也不太可能。剩下的是他們一直忌憚的一個人……
「會是伏羲嗎?」薛很難想象,伏羲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他只是從旁人嘴裡或者是史冊上看到過關於他的描述,或是好的或是壞的,根本拿不準。
後來,看到纏綠被伏羲傷成那樣,他唯一的想法只有殘忍。
如果拿走司命心臟的人是伏羲,其實也算是很合理。但是……司命不是一直都很聽他的話嗎?為什麼要這麼對司命?
「沒道理。」傾洹搖搖頭,「伏羲他如果要懲罰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會挖人心臟,他更喜歡直接處罰。」
「就像對你的處罰?」薛嘲諷地笑了笑,他想起來當初看到傾洹身上的那些個深刻的鞭痕,每一條都是暗紅色的,新肉翻在外邊,可想而知當初應該是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那還真是直接。」
傾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被打得那幾下其實於他而言也沒什麼,只是現在回想起來,當初的自己還真的是夠有能耐的,那樣都咬著牙承受了下來,沒吭一聲。
他伸手抱住薛:「你該感謝那個時候的我,萬一我神經稍微鬆了一下,失去了意識,你可能現在就看不到我了。」
「那還真是太感謝了。」薛回抱住傾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抬眼看到了降臨在他們上方的人……
天庭越發的動蕩不安,西王母卻還是如往常一般,每天在御花園走來走去,華服依舊穿在身上,身後依舊帶著一大批的宮女。
南衍偶爾去御花園走動走動,只是在一旁走走也能看到獨自賞花的西王母。很安寧的模樣,高貴與生俱來,臉上永遠帶著笑容,對身邊的婢女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很溫柔的模樣。
這樣的西王母太過正常,反而顯得不正常了。
這日,像是故意來逮南衍一般,西王母就在御花園的入口處,一大批人,正好和南衍及隨行的兩個小童撞得正著。
「王母。」南衍雙手插在袖管里,彎了彎腰,一頭長發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下來,頗是一副美景,「也來散步?」
「哀家瞧見帝君很多次了。」西王母說話很慢,輕柔得很,「最近,也很無聊嗎?」
南衍:「閑來無事,走動走動,當是熟悉熟悉。」
「帝君熟悉了這天庭很久了吧?」她笑了笑,袖子捂面,眉眼彎彎。
南衍挑眉,他倒不是說不喜歡這個西王母,只是這人說話怪會繞彎子的,真的很費腦子。
「不久。」南衍想要快速解決這個話題,並且想要快速脫身,於是臉色不自覺地再一次冷了下來。
那西王母還是笑,就當沒看到一樣:「一起喝杯茶?」
「王母若是有事,還望直說。」南衍目光落在了西王母的臉上,而後緩緩移開,紫色的髮帶隨風而揚,「南衍尚且還有些要事。」
「帝君很忙?」西王母依舊不準備直插話題,而是再和他繞彎子,「天庭事情很多?哀家還以為帝君是最悠閑的人。」
南衍搖頭,不知哪來的風把他的頭髮吹到了胸前,然後一直往他的臉上貼,蹭的他怪痒痒的:「天庭不安穩,王母還是多多關注一些來得好一些。」
「那是天君的事情,我不過是只小鳳凰,哪來的資格?」西王母忽然垂下了眼眸,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顯得有些落寞。
南衍忽然想起從前他聽到的那些傳言,關於西王母的。其實知道當年的事情的人並不多,九千年,夠一個小仙成為上仙了。但是,他依舊從小仙的嘴裡聽到了『久目』的名字。
「傳言而已,王母還望莫多想。」南衍臉色緩了緩,也算是給了她一些好的臉色了。
西王母再一次換上笑臉,眉眼彎彎:「帝君怪會安慰人,合該是個好的丈夫。」
「恩?」突如其來的轉變,南衍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理解西王母的意思。怎麼著,改行做媒婆了?
「哀家見著那群青仙子不錯,更是東海龍王的大女兒,身份也算是高貴的了,帝君的意思……?」西王母總算是睜開了兩隻眼睛,說話也不再是笑眯著眼睛了。
南衍琢磨了半響,而後微微嘆了一口氣:「王母該是知道的,本君也不是什麼貪戀紅塵的人,至於這姻親的事情,還說不上有什麼想法。」他垂眸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和他吵了一架的汶靖,那人的模樣,那人生氣開心的模樣到現在還刻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嘴上說著不貪戀紅塵,其實他比誰都明白,他到底有多懷念他做周溯沿的時間。
對於南衍的拒絕,西王母不甚在意,依舊淺笑:「帝君這話說得有一些早了,還是等到見了群青仙子再說吧。」
「本君無意。」南衍臉色再一次沉了下來,「王母若是覺著那位群青仙子委實到了不得不嫁與他人的年紀,還望王母尋旁人,莫要在本君身上花費時間了。」
西王母總算是不笑了,她眸子略微轉動了一下,視線落在了她身邊的一個粉衣女子身上,而後不著痕迹的移開了:「帝君此心似鐵,哀家倒也不好強求。」
「恩。」南衍的視線也落到了那個粉衣的小姑娘身上,這才發現這姑娘的穿著與旁人都不太一樣,估摸著應該是就是那個群青仙子了。說來,他覺著這姑娘甚是眼熟,再一想,這不就是這段時間一直陪著西王母逛御花園的女子?
怎麼著,還看上他了?
他抿抿唇,領著身邊的兩個仙童率先走了。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的,旁的人再強求,那也是強求不來的。
「你這心,也該絕了。」西王母看著身邊的女子,女子的目光還黏在已經走遠的南衍身上,不願意開。西王母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彷彿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群青,你得明白,一個人不喜歡你便是一輩子的事情,強求得來的,那也只是一場折磨。」
群青扭頭,瞳孔里蓄滿了眼淚,亮晶晶的,可貴得很:「娘娘,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看了他好久好久,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非他不可了。」
「哀家曾經也是這麼以為的……」西王母伸手,抱住了群青,「你要相信哀家,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
群青抬眼,淚汪汪的兩隻眼睛盯著西王母略顯滄桑的臉,似懂非懂。
這個世界上,所謂的情深意重其實都是時間問題,如果一直得不到,時間一長便成了執念,當初的愛意已經變了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