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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琴瑟箏蕭,詩詞歌賦(1)

  喧鬧的集市,人來人往的街道,叮叮噹噹的物品碰撞的聲音,叫賣聲此起彼伏。


  西街有個賣豬肉,手起刀落,刀刀精到,是個頗有口碑的賣家。東街有一個古董店,古董成百,老闆眼光毒辣,一張嘴皮子比那些買菜賣菜的大娘都要利索。


  關於京城的一切,陸禾笙熟悉到不行。他離開京城七年,七年來四處漂泊,和杜程愫兩個人。


  「哇……」杜程愫頭上戴著斗笠,一身淺綠色的衣服,四處看著,「這地兒變了很多啊。」


  陸禾笙頭上也扣著一頂斗笠,一身素色長袍:「還行。」起碼,他還認得哪裡是哪裡。


  夏天很少吹風,所以陸禾笙兩人根本就不用擔心斗笠垂下來的紗會被吹起,然後被人認出來。


  走到東街口的時候,一陣笑聲從上方傳來,陸禾笙愣了一下,下意識躲了起來,在街角遠遠看了一眼。


  果然是宋洵。


  陸禾笙手握緊,看著趴在窗口和宋洵有一搭沒一搭說話表情豐富的小姑娘,頓時覺得有些難過。他也聽說了,京城裡的祭司大人收了個小不點當徒弟,那是別人擠破腦袋都想拜的人,卻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佔了。他還聽說了,這小姑娘生的不錯,同宋洵又三四分的相像,都在猜測這是不是宋洵的私生女。


  人在外面,聽到的消息都是傳了幾個版本之後的了。但是,如今看來,起碼宋洵收徒這件事是沒錯的。至於這小徒弟是不是宋洵的私生子……陸禾笙瞧著那小姑娘已經十三四歲的模樣了,這是不可能的,宋洵可沒這麼大的孩子。


  「阿笙……」杜程愫伸手拉了拉陸禾笙的袖子,「我們什麼時候去祭祖?」她瞥了一眼樓台上的宋洵,表情有些慌張。


  七年來,她幾乎無時無刻都活在宋洵的陰影下,揮之不去。她知道,陸禾笙對宋洵的感情都要溢出來了,但是……陸禾笙只能是她的,誰也不能奪走。


  「這就去吧。」陸禾笙整理好心情,背身,離開。


  杜程愫緊緊跟了上去,她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宋洵,那個人依舊如此耀眼如此好看,讓人不得不心生嫉妒。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唇角這才彎起。


  但是,她也有一張不錯的臉,一張陸禾笙永遠拒絕不了的臉。


  你瞧,不過七年,熬到了陸禾笙迎娶她帶她祭祖,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了嗎?


  陸家的祠堂陸禾笙是不敢回去了,這一去必定是要碰上宋洵的。於是,定了一家客棧,陸禾笙準備第二日帶著杜程愫去祖墳,好好祭拜一番。


  也就是杜程愫,如果他帶著的是宋洵,也許這輩子他都不敢上墳了,哪裡還有什麼祭祖一說?

  他忽然想起他剛剛發現自己對宋洵的感情的時候還只有二十多歲,二十五都不到的他很愧疚很慌張,於是他在陸家祠堂跪了整整一晚來懺悔自己的噁心念頭;後來,他和宋洵在一起了的那一個晚上,他又跪了一晚上,跪到半夜的時候,陸家祠堂里的牌位一個接一個倒了下來,是為不祥之兆。陸禾笙一個一個拾了起來,一個一個放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第二日出了門便把祠堂鎖上了。


  他想,他和阿洵是要一輩子的,既然活人就在眼前何必去和逝去的人較真?


  接過啊,他還是和宋洵分開了。


  晚間的時候,陸禾笙要了一壺酒,自個兒和自個兒喝。一壺酒下去,臉紅耳赤。他的酒量其實還是很不錯的,主要是心裡有事,又是這麼胡七八糟地灌酒,不醉都難。


  陸禾笙抱著酒壺仰躺在客棧屋頂上,看著夏夜裡的星星。重回故里的喜悅一點都沒有湧上心頭,反而是既見舊人讓他覺得悲苦萬分。舊人的一顰一笑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如何能忘記。


  晚間,總算是有一點風了,挺涼爽的。大概是因為上風口有一池蓮花,因而就連風中都帶上了蓮花的香味。


  陸禾笙依稀記得,宋洵十七歲的時候正是最愛玩的年紀,跟著慕煬之兩個人泛舟湖上要去採蓮蓬。兩個人,一個富家子弟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個吃苦時沒機會享福時管不上,誰也不會掌蒿。於是,光是進蓮花中心就花了不少功夫,全身都被汗浸濕了。


  至於後來到底有沒有採到蓮蓬,陸禾笙不免想笑。兩個人因為一個想把最大的蓮蓬給哥哥一個想給師傅,大打出手,雙雙落水。自然,回了家,兩個人紛紛被批了一頓。


  陸禾笙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恍恍惚惚又想起那一年的除夕,宋洵送給自己時的表情。那時,他似乎被五顏六色的燈光迷了眼,甚至不惜一切把自己的所有交託給了宋洵。


  他知道,從前的事都是糊塗賬,都做不得數的。


  可是……


  他伸出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流淌了出來,溫熱溫熱的。


  哭了一會兒,陸禾笙反倒清醒了。清醒了,他卻想回陸家去看看,他還想再看看宋洵,看看是不是還是如當初一樣。


  根據記憶,陸禾笙一路走回了陸家,等走到他記憶之中的陸家的時候他卻愣住了。哪裡還有什麼陸家?這地方整個就是一片廢墟,隱約還能看到灼燒過的痕迹。


  陸禾笙呆在了原地,恍恍惚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想過很多他回了陸家的版本,沒想到卻是如此的情景。


  他曾想,宋洵會不會發現偷偷回來的他,會不會挽留他,會不會再喊他一聲『師傅』?他還曾想,如果宋洵挽留了,他要不要留下來,要不要再和他的阿洵一起……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這有多諷刺?他的以為,如今都只是一片廢墟,被風揚起吹到旁人的肩膀上只會被彈去的灰沉,沒有人在乎這些灰沉是否曾經是一座宅子,更不會有人去想這座房子里從前承載了多少動人的故事。


  陸禾笙踉蹌了兩步,終究也只是苦笑。大概只有痛到極致了,才會連哭都不會了,餘下的只是笑。


  他靜靜一個人走在一條漫長的街道上,腳步聲空蕩而綿延,偶爾有打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在這黑夜之中更添一份孤獨。


  於是,一切都結束了。什麼糊塗賬?人家根本沒當回事兒。你瞧,他一走,所有關於他的東西,那人可以毫不猶豫地付之一炬。


  腰間的玉佩帶子忽然斷了,『叮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沉默地看著越滾越遠的玉佩,雕刻手法拙劣的玉佩,承載了過去的玉佩……


  最後,他還是把玉佩抱在了懷裡,捂在了胸口。


  沒骨氣就沒骨氣吧,反正,誰也不知道。


  「阿笙……」杜程愫撐著陸禾笙的二十四骨油紙傘,亭亭而立在陸禾笙的背後,臉上的表情十分悲傷。


  陸禾笙扭頭,悲傷的杜程愫與陸清河簡直一模一樣,那一瞬間陸禾笙像是見到了陸清河一樣,一種恐懼與慚愧的情緒湧上心頭:「清河姐,你來了。」


  杜程愫愣了一下,然後抿唇,淺笑,笑卻不達眼底:「阿笙,你累了嗎?」她手一揮,一股白煙縈繞在了陸禾笙的眼前。


  「累了,我,好累。」陸禾笙上前,一把抱住杜程愫,將頭埋在了杜程愫的肩窩,「清河姐,二十多年了,你終於願意來看看我了……」聲音越發變小,陸禾笙最終陷入沉睡。


  二十多年,是了,陸清河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然而,陸禾笙還記著這個人,記得清清楚楚。


  「真不要臉。」一聲低沉的嗓音從杜程愫的背後傳來,話語里儘是諷刺,「當年,你就是憑著這張臉把他帶走的吧?」


  杜程愫身子一僵,唇角動了動再一次帶上笑意。她扭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穿著藏青色衣服的男子,大概是年到中年,眼角添上了眼角紋,卻是比當年的青澀少年要更加好看了一些:「那又如何?」杜程愫冷笑,「這就好比,檀嵐憑著一張與阿笙相似的臉進了皇宮一般,我不過是把本該屬於我的拿回來而已,有什麼不對?」


  「真噁心,別拿你和檀嵐比。」男子咬牙切齒,臉上的肌肉緊繃著,咬肌更是綳成了一根弦,好似下一刻就要咬死杜程愫一般,「你同她,一個妖一個人,如何比?」


  「哈哈,到底誰噁心?」杜程愫仰天大笑,歪了歪頭,「慕煬之,你不過也如此。人妖人妖,為何你們總要分得如此清楚?」


  慕煬之朝前走了一步:「妖就是妖,永遠不會變成人。而你,不過是披了一層人皮的妖怪罷了。你有什麼好奢求的?」


  這樣的話說來的確傷人,杜程愫聽了也不過是笑笑:「可惜了,我不是妖。」


  「!」慕煬之瞳孔瞪大,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杜程愫和陸禾笙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了。


  不是妖?不可能的。慕煬之揉了揉太陽穴,當年宋洵明明告訴過他,杜程愫不屬於人類,那還能是什麼?

  一時之間,慕煬之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他沒有接觸過那些神怪之類的事情,自然懂得也不多。但他也不準備去問宋洵,又不是什麼好事,他甚至不願意把自己大晚上碰到杜程愫和陸禾笙的事情告訴宋洵。


  這個時候,慕煬之真希望這是一場夢,他從未碰到過這倆人。又或者,他回去要祈禱,這倆人快點走,不然和宋洵碰上面了,那是真的要你死我活了。


  七年前陸禾笙一走了之,宋洵瘋了。五年前,瀾離的到來使得宋洵重新活了過來,然後一把火燒掉了陸家大院。


  血紅色的火光前,他看到了宋洵的表情,那麼兇惡。如果有一天,他看到宋洵殺了陸禾笙他都不覺得奇怪。


  人就是這樣,得不到就毀了。宋洵也是個人,所以自然也會在絕望之中心生偏激。


  慕煬之拍拍自己的臉,琢磨著回去要不要讓七姐給他驅驅邪,怎麼他最近盡碰到倒霉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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