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生死難關,前塵往事(1)
地府很大,轉轉悠悠能轉上個幾百年不帶重複出現在一個地方的。孟婆跑得急了,也沒注意方向,這會兒聽了腳步,只覺得周身灼燒得厲害,耳邊全是撕心裂肺地喊聲。
仔細一琢磨,孟婆臉都綠了。這不是第八殿大熱鬧大地獄?怎麼哪都不跑,就往第八殿跑?從來沒有一個時刻是如此地恨自己,孟婆扭頭,發現藏身的地兒都沒有,赤紅色一片,偶爾還冒個小火苗。
「我說是誰光臨我的大熱鬧大地獄呢?」都市王黃手裡頭執著一柄十二紙骨傘,笑眯眯地看著孟婆,「遠在第十殿的孟婆怎麼有空來了?」
孟婆扯了個笑,蹭蹭身子想往那十二紙骨傘下躲。那傘是二殿特意做來給八殿的,說是能驅驅熱。而八殿得了這傘后,幾乎就沒放下過。平日里用法術撐在自己的頭頂,高興了就自個兒舉著,裝裝文雅之士,也能博得地府女鬼的小芳心。
「八殿哪裡的話?這大熱鬧大地獄可不就是地府最熱鬧的地方?孟婆我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不是?」孟婆這話說得自己都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話太狗腿了!
黃笑,靠近孟婆幾步,把傘撐到孟婆的頭頂,頓時一股涼意從頭頂襲至全身:「如今這地府最熱鬧怕是十殿吧?聽說薛的紅鸞星動了,這可是個大事兒,也沒聽蔣提起,孟婆可知道些什麼?」
「這……上頭的事兒,我孟婆哪裡能知道?」孟婆如今涼快了,腦子也清醒了。
黃也不忙,接著問:「一萬年前,薛就斷不了塵世間那段情劫,這一萬年間陸陸續續地也沒見他斷了。我還想著薛四百年前去凡間遊歷是為了靜心去了,不曾想,今兒個連紅鸞星都動了,這就有些……」
後頭的話他也不點明,地府裡頭的事兒大家都朦朦朧朧知道一些,孟婆呢好歹也是十殿的人,知道的東西也多一些。如今黃這麼一提起,她總也覺得這事兒怕是要瞞不過去了。
且不說這地府,就算鬧起來,地府能怎麼樣?多大點兒地方,怕什麼?主要是怕鬧到天庭,鬧到洪荒之地上古伏羲神那兒,那事情就……大條了。
孟婆覺得很愁,十分愁,怎麼自己就攤上了那樣一個看不破塵緣的主子?
「聽說傾洹來了。」黃挑眉,話鋒一轉,「來找薛?」
「不是……也算是。」孟婆覺得說謊這事兒怪難的,想不到好的措辭,真憋得慌。
黃多看了兩眼孟婆,只顧著笑,也不說話。
這笑太高深莫測,孟婆看得眼花繚亂,唯一念頭就是快一點離開。
「薛和傾洹只會是孽緣……畢竟傾洹看上的也不是他。」黃移開目光,將手裡頭的傘放到孟婆手中,「你且撐著出去,你出去了,傘自然會回到我的手裡頭。」
孟婆抿抿唇,背身、走人。其實對於黃,她並沒有很討厭,只是如果和他對話總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這讓人很不爽。特別是對於像孟婆這樣,由自己小秘密的人,與這樣的人相處,根本是一種折磨。
黃的話其實一半對一半錯,孟婆擰眉。對於薛和傾洹,其實她也並不怎麼看好。但如今紅鸞星動,這紅鸞自然是與傾洹的紅鸞而非他人。如此一想,恐怕事情正要朝著最不想預見的方向走去。
……
心累,有這樣的主人心是真累。
宋洵沒想過還會有一天得到淵的幫忙,這麼突然,猝不及防。
「想什麼?」傾洹把下巴擱在宋洵的肩膀上,手推了推船篙,「你還會撐船,真少見。」
「從前在地府待過一段時間,做得就是船夫。」宋洵抿唇,雙手握著船篙撐船,「撐船這事兒很簡單,你想學嗎?」
傾洹笑,額頭輕觸宋洵的臉頰:「你會就好了,我負責坐在船上。」
「那你就好好坐好,別拿頭頂我的臉。」宋洵將頭撇開,拉長脖子逃離傾洹的親昵舉動。
「好吧。」傾洹站直,一甩衣袖,優雅地坐在了船上,「你如何想起要來撐船?」
宋洵拉動長篙,然後將船篙撐下去,船前行了一小段路程:「想讓你看看這忘川河。」也沒什麼目的,誰都可以自欺欺人,何不把表面功夫做到家?
傾洹挑眉微笑,遠山眉輕輕挑起的模樣看得宋洵心裡頭直痒痒。還有那笑,溫潤儒雅,更是鬧心。他彎腰低下頭,唇碰了碰傾洹的眉,唇上痒痒了,心裡不癢了。
「真是……」傾洹愣怔了一下,伸手搭上宋洵的腰,一個用力,唇撞上了唇,卻另有一番情趣。
剛回到忘川河旁的孟婆遠遠地就看到了兩人的舉動,頓時捂住眼睛。
……辣眼睛。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做如此,如此……她分開手指偷偷看著倆人,忽然覺得這倆人很是般配。那……十殿該如何?
一個彎著腰,一個懶散坐著,倆人互相親吻對方,怎麼看都是一副美景。
孟婆仔細琢磨,估計可能沒她家十殿什麼事兒了。那十殿的紅鸞星又會是誰?沒道理不是傾洹,當年先是欠債還債硬生生抓著不放,隔個日子還要見上一面以消心頭思念之苦。四五百年前更是獨自一個人出去了,莫不是當真去所謂的遊歷?然後遊歷著遊歷著就遇到了命中之人?
這……和人間話本子上的故事頗為相像啊!忍不住就讓人浮想聯翩了。
「你去哪了?」董忽然出現在了孟婆身後,壓著嗓子開口,把孟婆愣是嚇得跳了起來。
看著孟婆滑稽的模樣,董眉眼化開,笑得格外開心。
像個孩子。
孟婆愣了半響,腦子裡蹦出了這麼四個字,然後臉一黑,心裡更不舒服:「這是十殿區域,孟婆自然在這裡。七殿若是無事還是少往十殿走動,多關心關心您的熱鬧大地獄。」
董聳肩,眼珠子一轉,下巴朝著宋洵和傾洹點了點:「那二人光天化日,你看得倒也不害臊。」
「七殿害臊?」孟婆反問。
「並不。」董搖頭。
像是達成了一種共識,兩人又多看了一眼宋洵和傾洹。遠處的二人知道這邊的情況,傾洹想後退鬆開宋洵,哪知宋洵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硬是按著傾洹的後腦勺,不願讓他離去。
傾洹笑了笑,用了力把彎著腰的宋洵一把拉到了懷裡,一個翻身更是把宋洵壓到了身下。
船劇烈晃動了一下,昭顯著這二人動作幅度之大。
這下宋洵慌了,手拍了拍傾洹,試圖推開他,卻發現根本是徒勞無功。
實力懸殊,難看至極。
「阿洵,這個時候想退縮?」傾洹稍稍離開了一些宋洵的唇,拿自己的唇去磨宋洵的,聲音沙啞,聽的人心裡痒痒。
那話就在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尖上,惹得宋洵耳尖紅透:「傾洹,之後的事之後我們好好來。」說著一把摟住傾洹的脖子,拿自己的額頭去蹭傾洹的額頭,「我們之間,可不該是這個體位……」
這話曖昧無比,更是勾起了傾洹百年前的記憶,身子猛地一僵,笑容都凝固在了嘴角:「阿洵……你真犯抽。」說著當真打了一下宋洵的腰,輕輕一拍,溫度一下子上升了很多。
「再這樣下去……」水裡頭傳來了淵的聲音,「你們就要上演活春宮了,我可不想看。」說著還搖晃了一下船,以示自己的不滿。
宋洵和傾洹紛紛紅了臉,不過也只是一個瞬間。一個瞬間的事情,這兩個人紛紛撇頭去看趴在船檐上淵,對方眨眨眼,少年一般的容貌看著十分無害。
遠處的孟婆和董看不到淵的身影,只看到船在劇烈晃動,兩個人對視一眼,紛紛腦補出了一番完整的畫面。畫面內容色香味俱全,孟婆甚至捂住了自個兒的鼻子。
「你……」董吃驚地看著一臉激動的孟婆,一時之間似乎明白了什麼,「荒唐。」說是這麼說,他的臉卻也是夠紅的。
情愛之事,從來是你情我願,無關乎性別無關乎種族。說是如此說,但這世間哪裡容得下異類?大同卻很難小異,誰看得起異類?
孟婆生而為鬼族,天地孕育而生。『久目』只是她的名,鬼是她的身份。曾有人說她是『艷鬼』,艷麗雙絕的鬼。可惜,那人是生而為神,神與鬼,哪能生死同依?
「哪裡荒唐?」孟婆嗤笑,「超出你的認知違背你的觀念便是荒唐?」
這話不針對誰,卻讓董聽了覺得壓抑。
「當年……每一個人都是如此,」孟婆眨了眨眼睛,恨不得擠出幾滴眼淚。但是,鬼當久了,看盡愛恨情仇,眼淚早就不值當了,誰還有?
「當年伏羲大神也不過爾爾。」這話,帶上了仇恨。
許多年前的事真的是神話,誰也不明真相。偶爾有一個知道真相的,卻憋在心裡頭,打碎牙都不願意說出來。
扎心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