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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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搖曳里的俊男靚女,來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一身OL職裝的迎賓,會極其恭謹地問候出入的客人,整個大廳瀰漫著一股子香味,那是人造香料的味道。這種逼格很高的地方是小警察無緣來的,關毅青進門四下張望,連那些迎賓也一眼能看出這不是下塌的住戶,都懶得和她打招呼。
看到茶座的方向,她信步而走,距離漸近時,讓她微微一怔,小木正和一位金髮碧眼的女老外聊得起勁,兩狀極親蜜,不知道的怕是會以為泡到洋妞了,其實不是,看到關毅青來小木就起身了,和那位女老外說了句什麼,這位友好地打著招呼,離開了。
「可以啊?」關毅青驚訝道。
「弗吉尼亞來的,單身游,我和她聊了幾句濱海旅遊的話題。」小木道。
「肯定要到電話了?」關毅青笑著問。
「很容易啊,她要我的……」小木笑著,打了個響指,服務生上來了,關毅青要了杯檸檬水,她看著多日不見的小木,那痞痞的風格放在這樣的地方一點都不顯得另類,靴子、馬褲、蜷曲的半長髮型,配著一件褪色的牛仔,明明是有前科的青年,在逼格很高的地方,一下子就變成有故事的男人了,想到此處,她自顧自地笑了。
「笑什麼?」小木問。
「天翻地覆啊,我記憶還停留在,你一身西裝革履,打著髮膠,穿著耳洞的形象……和現在相比,呵呵。」關毅青笑著道,小木訕然道著:「每一個年齡階段都是有差別的,二十歲回頭看十歲,覺得特傻;三十歲回頭看二十歲,感覺相同,肯定也是特傻……等死的時候回頭看自己這一悲子,哎呀,還是特傻。」
「你才多大,就看破紅塵了……甭廢話了,到底怎麼回事?」關毅青問。
「我得先問你幾件事。」小木道。
「哦……她你放心吧,火葬場是師傅陪同去的,一切按程序完結,回老家是我和師傅陪她一起回去的,反正聶奇峰也沒地方去,容纓就把他的骨灰和戎武的放一塊了……這回可真成了生死兄弟了,醫院方給了十二萬,都交到容纓手裡了,我以為她會走的……不過沒想到,她又回來濱海了,還在蛋糕店打工,那兒那位女老闆對她不錯……」
關毅青說著,注意地看小木的表情,這位心理學家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失態了,長長地唏噓了一聲,關毅青話鋒一轉道著:「這個……其實你真不用背那麼重的思想包袱,師傅說得好,作為人,值得同情、作為嫌疑人,法不容情,你在做對的事,沒有什麼可內疚的……而且,你可能做了一件大好事,站在警察的位置我們不可能顧及到那麼多嫌疑人家屬的感受,可你顧及到了,如果沒有你,容纓現在是個什麼樣子,真無法想像……如果沒有容纓,聶奇峰恐怕至死都不會低頭,最起碼,他選擇的死法,贏得了尊重。風雨小說網」
「謝謝……其實你比我的格局要大。」小木自嘲一笑,像是放心了。
「但你,能及旁人所不能啊。」關毅青贊道。
「別捧了,以下就當是朋友間的饋贈,不收線人費的啊……我記得濱海出了一次車禍,進而引出了車上載有四百萬面額假鈔的案子?」小木問。
「對。」關毅青道,她提醒著:「反查交通錄像,是從皖省開來的,所以才有林其釗去皖省聯絡,不過進展不大,當場死了一位,送醫院救治另一位也沒挺過來,當時車禍后,油箱就起火了,而且……」
「有可能是他殺?」小木道。
關毅青一吸氣,脖子梗了下,案情的秘密即便連她也不甚清楚,她笑笑道著:「好像和你交流不算違紀,但實際情況我確實不太清楚,特訓處和經偵局聯合辦案,捂得很嚴,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麼進展,不過根據他們的定性應該不是單純車禍,如果是的話,保險公司應該早介入了。」
所以,極有可能是小木判斷的那樣,關毅青看小木恢復了曾經饒有介事問你「你童年很不幸」那種神棍表情,她笑著道:「看來,我要撿個大漏子了。」
「這就是線人存在的意義,即便就FBI、CIA,也會在全世界範圍內發展線人,他們的大數據不比誰強……有些事是行外人無從知道的,死的人一位叫李靜波,生前職業的黑車司機、另一位叫賈成傑,當過保安,基本也屬於無業游民一類,他們是運貨的司機,老闆叫徐同雷,綽號地雷,在長三角小有名氣。風雨小說網」小木道。
這種雇傭關係是不會反映在合同上的,關毅青打開手機的錄音記著,好奇問著:「你怎麼知道他們老闆?」
「不是我認識,很多人都認識,徐同雷的馬仔經常招司機跑長途,恰巧我的朋友里,也被他招募過。」小木笑著道。
關毅青笑了,這恰是大葫蘆那伙人的生存狀態,肯定假不了,而且用這類人,肯定也安全,一堆前科在地下世界,相當於政治合格的門檻,她問著:「這個是無法查實的事啊。」
「對,標準的手法是,有運貨,有跟車,運貨的並不知道跟車的,如果前車出事,那跟著的車會馬上逃之夭夭,當然,順手來個殺人滅口也不是不可能的……其實底層這些人,差不多都是爛命一條,就連他們自己都未必在乎,只要給的錢多,下回照樣有人鋌而走險。」小木道,想起了已經作古的二葫蘆,想起了依然掙扎在市井裡的難兄難弟,那力不從心的感覺,從來都是那麼的強烈。
「那意思是,這個可以作為切入點,從交通監控里查找另一輛一直跟著的車?」關毅青道。
「對,證據不可能有,但線索會很快有的。」小木道。
「徐同雷這個人你了解多少?」關毅青問。
「沒照過面,他是做海上走私生意的,這個群體很龐大,大戶吃關係、小戶吃運氣,洋酒、奢侈品、甚至特么的拉一船奶粉回來,都是暴利,他的信譽不錯。」小木道。
「依你所說,那何必要做假幣生意,本身獲利就不菲了……或者,他涉嫌此案,也僅僅是你的猜測?」關毅青道。
小木笑了,笑著從懷裡掏了一摞錢,遞到了關毅青手上,關毅青摩娑檢驗了半天才辨出真假,然後看字冠,幾乎驚到跌下座位。
是R7,查得這麼嚴,小木這鬼精靈,居然找到了貨源。
「治安並沒有你們宣傳的那麼好,費費功夫,槍支也能搞到,你不在這個世界,當然不了解它的規則,這是個熟人生意,得有人引薦才有可能交易,而且交易量會一點點放大,比如像我這種身份,頂多能拿到一萬兩萬,還是高價。想要更多,就即便手裡有貨也不會給你的。假鈔也是暴利,比走私更賺錢。」小木道。
犯罪分子也不傻,查到萬把塊,頂多是買的自己花,量少刑輕,出來繼續干。
真正的大戶,是很難把罪證和人聯繫到一起的。
關毅青思忖著這條線索的價值,很大,應該很大,說不定就揪出條大魚來,她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小木笑笑道著:「別太性急了,再往下我也不知道了。」
「謝謝你啊……你。」關毅青摁了錄音的手機,好奇地看著小木,這可是個牽著不走,哄著倒退的貨,什麼時候這麼主動了。
小木像看出她的心思來似的,直說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兒?」關毅青嚇了一跳。
「出國……你會想我嗎?」小木笑著問。
「拜託,我何止想啊,都有點捨不得你走了……你確定要這樣?」關毅青情緒一轉換,突然覺得有點可惜,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作為線人。
「基本確定吧,這裡已經沒有放不下的事了。」小木道。
「可還有放不下的人。」關毅青提醒道。
「錯,她是不會原諒我的,就比如你,假如我們真成了男女朋友,而你了解我的過去,知道我吃喝嫖賭一樣沒拉下,你也會有心理陰影的,何況纓子……」小木搖搖頭,這是個無解的難題,恐怕沒有辦法能解開這個死結。
關毅青笑了,笑著道:「好吧,對你的選擇,我表示理解,而且尊重……嗯,那你這人挺夠朋友的,走之前還送我這麼一份大禮。」
「也算是送給我自己吧,一直以來,我不是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就是生活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從來都沒有過主動地去做一件事,戎武、聶奇峰死後,我莫名地被一種深深的內疚包圍著,像做賊一樣惶惶不安……現在我明白了,那是因為像我這樣缺乏信仰的人,連自己都不清楚雙腳應該站在哪一方,當好人怕虧待了自己的私心和慾望;當壞人怕時常被良心譴責,而當不好不壞的人,你的私心和良心,都不會放過你,會更糾結。」小木輕聲道,曾經稚嫩的臉,已經有了一條成熟而硬朗的線條,關毅青莫名地覺得,似乎在他身上散發著某種魅力,讓她為之折服。
「那你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關毅青笑著道。
「呵呵,想純粹不可能了。」小木笑了,若有所思,一幕一幕掠過腦海,他淡淡地道著:「我一直有點討厭禿蛋那貨沒臉沒皮糾纏我,不過在廬州見到那場景,我倒有點理解他了,幾十個被騙的民工,就幾千塊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著哭著就跪下了,幾千塊……呵呵,你能想像嗎,那可能是一家人的指望,我這人從來都不高尚啊,可在朗溪碰到老拐,什麼也沒想就衝出去了,其實這個人很好抓,可惜大家寧願當路人,也不願意伸一把手…」
「我好像明白了。」關毅青笑笑,側頭看他,她在想,經歷聶奇峰那事之後,會讓一個人的心態有什麼樣的變化。
小木羞赧的笑笑,像辦了一件錯事一樣,他笑著道:「我想起傳銷那案時候,發現禿蛋是警察的時候,我想溜,後來又覺得捨不得,禿蛋那傢伙其實是外粗內細,小事糊塗,大節明白,他說我啊,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不想看到更多的普通人被傳銷團伙騙得敗家破財,進精神病醫院,不想看到那些混蛋肆意妄為,為非作歹,雖然刻意地用頑劣的外衣包裹著,其實我那顆脆弱的、善良的小心肝,已經被這些罪惡觸動了,內疚,憤怒、正義感,讓我無法選擇坐視……你覺得我有正義感嗎?」
關毅青笑了,重重點點頭。
「那就是了,其實本心都是個好人,只是環境把相同的人變成了不同的性格,所以我想,在我走之前,做一次真正的自我,這就是我要做的、我想做的,和我喜歡做的,有一天面對容纓的時候,我會鄭重地告訴她,她兩個哥哥,都該死。但這並不妨礙我喜歡她,即便我有一天站在他們兩人的墳墓前,我也會在鞠完躬之後,唾上兩口……他們該死,死不足惜,如果重來一次,結果同樣沒有什麼改變。」小木道,目光里不再有猶豫,不再有內疚,或者說他的心裡,也再沒有什麼羈絆。
關毅青凜然失笑,搞不清這個半吊子心理學家到底怎麼了,這樣迸發出來的正義感,怎麼更像受了點刺激?
「好像發生什麼事了?能告訴我嗎?」關毅青輕聲問,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你想多了。」小木笑了笑,甩著響指,服務生上來時他結了賬,起身告訴關毅青道著:「我就知道這些,如果有更確切的消息,我就要開始收費了啊……」
他悄無聲息地走了,關毅青怔了好久,都沒有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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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同雷?」
兩個小時后,這份錄音到了林其釗手裡,是申令辰和關毅青一起送來的,封隊期間,沒有特許不能出入辦案地點,冒出來的一個嫌疑人讓林其釗皺眉了。
「案情能牽扯到他?」申令辰好奇問。
林其釗點點頭,然後申令辰知道什麼問題了,這裡調集了多少警力才摸到的線索,而小木,僅僅是輕描淡寫給出來的,還是免費的,申令辰道著:「別介懷了,你們和他不在一個世界里,信息是不對等的。」
當然不對等,小木的麾下,拐蒙拐騙加上毛賊比一個中隊都不少,林其釗納悶地道著:「他不是退化了,而是精進了啊,運送假鈔的車輛,確實有跟車,我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確定這個方向,徐同雷有可能是濱海及長三角一帶的假鈔提供者,而且運輸來車,確實是從皖省出發的,但只找到了在明光高速的影像,也就是說,出售的上線找不到。
可更奇怪的是,皖省現在掘地三尺挖線索,嫌疑人抓了十幾人,愣是找不到和徐同雷有關聯的人。
「那意思……他們是不同的一拔?」申令辰好奇問。
林其釗臉色再一黯道著:「可那樣的話,基於偽鈔窩點來自沿海的判斷,那就成錯誤的了。」
瞄了眼地圖,似乎確實不對,如果從沿海運輸,完全不用繞兩省從皖省接貨,申令辰猶豫了一下下,然後脫口道著:「還有一種情況,窩點為什麼不能在皖省?」
「那難度更大啊,印刷、膠版、紙張、油墨,人工,那一樣都不容易做到,R7的做工比前些年的HD90又有進步了,這樣的人,沒有一點印刷經驗,沒有一點前科,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天才?」林其釗問。
申令辰一欠身,難住了,他搖搖頭道著:「這個我就是外行了,我一直研究的是盜竊案……那林處,小木這消息你覺得……」
「消息沒什麼用處,但如果他想做,那用處就大了。」林其釗如是道,他似乎不確定,是不是還能把這位奇人拉進來,他抬頭望著關毅青道著:「你看他的情緒怎麼樣?怎麼會突然提供這消息?」
「就是問了點容纓的事,然後就把這個消息給我了……」關毅青道,把和小木見面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林其釗拿捏不準了,問著申令辰道:「師傅,您看呢?」
「查查,死亡的賈成傑、李靜波究竟是誰?」申令辰片刻,提到這點了。
林其釗翻查著死亡記錄,幾乎沒有什麼記錄,再往回查,卻有了,其中李靜波此人出身蘇杭,有數次被運管扣押車輛記錄,還有一次嫖娼被處罰,這種人,一看就是給人當炮灰的角色。
「蘇杭……蘇杭……難道是?」
申令辰惶然掏著手機,找著電話,直接拔大葫蘆的,接住了,傳來了大葫蘆罵娘的聲音:「誰尼馬痹幾點了打電話?」
「大葫蘆,你有個兄弟販假鈔了是不是?」申令辰直接問。
「歪坨子都撞死了,你說個屁呀。哎我想起來,你丫是那個警察是不是?」大葫蘆道,申令辰的表情僵住了,他木然地聽著電話里大葫蘆罵著:「人都死了還揪著不放啊?你們特么算人么,當年抓李德利他可出過力的……媽痹的人死了,你們不找兇手,找老子麻煩……」
電話被掛了,申令辰、林其釗、關毅青都傻眼了,關毅青一下子明白小木的心思了。
「不管他叫什麼雷,這回……他是真踩著雷了。」
申令辰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已經看淡世情的心裡,莫名地懸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