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靈犀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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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健、任國梁匆匆趕回總隊時,已經天擦黑了,下車直奔作訓室,黨教官的命令是到作訓室集合,而且有拐王的線索,這把奔波的刑警們可搞鬱悶了,大家擱外頭排查了幾天都沒消息,難不成坐家裡的反而有了。
匆匆跳下車,要整隊時,門口的黨愛民招招手道著:「過來,都過來吧,別整那些沒用的。」
七八人圍攏上來,稍稍愣了下,坐門框上的那位,正悠閑地磕著瓜子,眼睛骨碌碌轉著瞧著眾人,徐健卻是識趣,笑逐顏開地道著:「喲,教官,您是請到高人了……這就是那位專家吧?」
「肯定是啊,磕著瓜子就把線索找著啦?」任國梁酸酸地來了句,像牢騷。
不過磕瓜子的如花牢騷更大,撇著嘴道著:「什麼眼神啊,怪不得抓不著壞蛋,看我像專家嗎?專家這個詞是罵人滴……沒聽說過叫獸遍地走,專家不如狗么?去吧,在裡頭呢?」
「如花,趁機罵我是吧?信不信老子把你拐賣到黑窯里當苦力去。」屋裡的小木罵了。
這把眾人可給搞懵了,跟著黨愛民進了屋子,坐著一面面目清秀的長發男子,以警察的眼光看不像什麼正經路數,他正和隊里的女信息員在交流著什麼,黨愛民一攔眾人道著:「今天給你們上一課啊,上的課我也不會,我只會教你們格鬥抓捕……都豎好驢耳朵聽著啊,抓騙子得動腦筋,不能沒頭蒼蠅亂找。」
「教官,只有後台指引準確,我們才能所向披靡啊,從接案開始,後台就沒給過一個準確信息啊,我們怎麼抓人?」徐健苦不堪言地道,這個騙子,愣是把接過不少重案的刑警給難住了,行蹤太飄忽,恰恰時限逼得又緊。
任國梁也在發牢騷了:「是啊,教官,官亭縣人口不到十五萬,山區面積就4萬多平方公里,隨便鑽個地方,我們上哪兒找去。」
兩人所說都在理,只有準確的信息才能指引準確的抓捕,信息天網在抓捕中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只是可惜這個騙子成精了,一次又一次繞開了警察的這種優勢。
「這就是今天要學習的,如果用有限的信息,判斷準確的方向……下面,小雨,把有關王壽和在廬州的活動情況回放一下。」黨愛民道著,拉著椅子往小木身邊一坐。
解釋的是那位女信息員,穿著作訓服,相貌一般,或許是沾染了這裡風氣的原因,說話也是粗噪大聲,把幾個隊排查的信息羅列了一遍,居住地的生物特徵檢測,用處不大,檢測到分屬不同四人的毛髮、皮屑、排查情況就亂了,滯留的營業員、同樣被騙給假儲蓄所攬儲的商戶,在這裡的交待里,王壽和都是一個;為人和善,熱心幫忙的大好人,而且人也慷慨,經常在建材市場和商戶聚著下棋喝酒聊大天。
這個不用說,是為爭取信任打基礎,所有的騙子都深諳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騙你之前,肯定要給你的好處。
怎麼騙走的不重要,騙子的方式拆穿了一文不值。怎麼樣逃走的才重要,接案的刑偵六大隊組織人力回溯了近一個月的活動規律,驚奇地發現,這個人像機械材料製成的一樣準時,每天八時到建材市場,每天晚上九點乘最後一班公交車離開,然後混進那些魚龍混雜的租住地,回溯一個月的行蹤,幾乎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商店、銀行、超市、商場甚至交通繁華地區他都沒去過。
反偵察意識相當高,在看的警察馬上下了這個定義,越是這種人,越難抓。
「注意,17號,也就是逃走的這一天,時間點。」黨愛民提醒著。
信息員標識著,午後兩點,建材市場門口的監控拍到他乘了29路公交離開,提了一個大包,根據營業員的交待,他在儲蓄所拿走了最後一部分錢,有9萬多,公交車上的監控拍下了他的背部,一直背朝著攝像頭,乘下十站路,下車。
然後,就黑了,下車地在五紡廠,快到高速路口了,那兒是遠郊了,不可能再找到監控留影。
再往下接,就是下午十七時,出現在火車站了。
解說停了,黨愛民看看一頭霧水的屬下,臉上蘊著笑問著:「我可以告訴你們,突破就在這兒。」
「啥都沒有,這就突破了?」徐健問。
「於無字處讀奇書,於無聲處聽驚雷,無中又為何不能生有?」小木悠悠地開始說話了。
如花來攪局了,叭叭叭一拍巴掌道著:「裝逼開始,給點掌聲。」
沒有附合,他悻然中止了,小木朝他微微頜首道:「謝謝……禿蛋,確定由我來說嗎?」
「必須滴,給你找點成就感。」黨愛民笑著道。
向來訓練場不苛言笑的黨教官都這麼諂媚,餘眾不敢小覷了,認真地聽著,專註地看著,小木卻是擺擺手道著:「別這麼肅穆,輕鬆點……首先我是作為朋友的身份來的,也是被這個拐王的事迹感動了,怎麼說呢,我看人的方式,和大家有點不同,比如我看這個人,會下一個這樣的定義:外表忠厚,內里狡詐,行事陰損,膽小如鼠。」
「這個……」徐健稍有點不服氣地道著:「這個定義我也能下了。」
「我們要線索,不是定義。」任國梁道。
餘眾幾位刑警笑了,笑里多少有點輕蔑的味道,槍口刀尖上打滾多少年了,現在還需要一個毛頭小伙教你怎麼干?
黨愛民也笑了,乾笑,不予置評。
小木笑著反問道:「如果你從性格的定義延伸到行為模式上,還怕找不到線索?」
嗯?笑著刑警愣了,這好像不是裝逼,是有點裝神弄鬼了。
「木,你簡單點,這群貨是我教出來的,智商還不如我呢。」黨愛民道。
幾位訕笑著,沒敢反犟,信息員卻在呲笑了,小木換著方式問著:「那我這樣問你們,首先,拐王有同夥嗎?」
「沒有,如果有事情就好辦了,一直是獨來獨往,和毒販打交道都是單身。」任國梁道。
「那他的騙術你們看高明嗎?」小木問。
「真不怎麼高明,現在傻子不夠用啊,一出事就是上當受騙的。」徐健道。
「那這個拐王會飛檐走壁?還是能呼風喚雨,或者有什麼特異功能,讓你們屢屢失手呢?」小木問。
「他這個時間差抓得很好,藏得又深,嘖……也是啊,不算重案人員,我們愣是找不到蹤跡。」任國梁道。
「在心理學上有一種效應叫做優勢效應,意思是,一個人只有可能在他的優勢上成功,而不是弱點上。這個效應也適用於嫌疑人,在作案時候,他們會下意識地受這種效應的影響,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而避開自己的弱點……本案里,你們覺得拐王的優勢何在?」小木問。
「能說會道啊,長了兩根舌頭……」
「對,敢私辦銀行,還有那麼多人相信他。」
「我說專家,這好像不是膽小如鼠啊,是膽大包天啊。」
「哎對呀,專家您別老動嘴啊,難道能分析出線索來?我們再查證,還得多少時間?」
「教官,您是看我們太辛苦,給我們放鬆一下?」
最後一句是那位徐健說的,一說到這兒,一干悍警哈哈大笑,場面登時亂了,如花一瞧這幾位,不是兩眼凶光,就是滿臉橫肉,個個便裝,不經意一摟衣服就亮著腰裡的手銬和槍,驚得他不敢插嘴了。
小木笑了,臉不紅不黑。
黨愛民笑了,坐觀其變。
「看來我廢話多了,那我就來演示一下,如果從性格聯繫到行為模式,剛才這位說了,拐王一向是獨來獨往,這個騙局成功的關鍵不是騙到錢,而是成功脫身,事實上,這個很容易辦到,但要一點線索都不留下去辦到,就有點難度了……我就問一個問題,14點乘公交去郊區,接近高速路,17點卻又返回來,出現在火車站,這個奇怪的舉動原因何在?」小木問。
「這誰知道?乘火車出省更安全吧?」
「錯,14點如果在路上乘省際大巴,十七點就出省了,豈不是更快?當然,那樣安全係數就低了,長途大巴上現在都有隨車監控了。」小木否定了。
「錢,他是帶著錢走的……也不對啊,又回來了,為什麼回來呢?」
「你注意他的性格特徵,行事陰損,卻極謹慎,在監控里捕捉到的影像都不多,怎麼莫名其妙出現在火車站呢?那可是一路能查到出站啊……」小木反問。
「我艹,不會是故意把坑裡引吧?」任國梁省悟了,他看看隊員們,估計應該是了。
「不但往坑裡引,還在嘲笑你們,化名高一籌,應該是技高一籌;下車地是官亭,官差到此為止……我瞎猜的啊,不過我覺得他有這層意思……那現在確認一下,第二點,你們覺得拐王,是倉皇從火車站逃走,還是刻意在火車站留了一張臉,讓你們追著他繞圈走?」小木問。
「應該是假像。火車站是放煙霧。」任國梁明白了。
「好,我同意……那解釋下一個問題,錢!據估算,除掉他的開支,帶走的現金要有七八十萬……這筆錢肯定不會經銀行,他就是辦假銀行的,一露臉甭指望要錢了……二又沒有同夥,最起碼在廬州這兒作案沒有同夥,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棋子……問題就是,錢是轉移走了?還是帶在身上?」小木問。
「應該是轉移了吧?」徐健不確定地道,看了看同事。光顧著尾追拐王了,那些細節還沒有完全梳理清楚。
「放監控……六大隊這群貨,改天再收拾他們。」黨愛民憤然不已道。
信息員放了一段,模糊的監控里,標註著王壽和從開門開始,提著包,排隊過安檢,火車站的安檢自己可以忽略不計,沒有易燃易爆品就能過去,然後再排隊買票,時長約三十分鐘,這傢伙的耐心真好,在快進的屏幕上,幾乎沒有什麼動作。
「沒看出來什麼啊?興許他帶著錢走了。」一位刑警道。
噗哧,如花笑了,他忍不住插嘴了:「一百萬大概有三十斤,七十萬再加點東西,怎麼著也超過三十斤了,你提半袋多面,站半個時不用動啊?」
噝……一語驚醒夢中人了,徐健明白了,直拍前額,那幾位刑警眼睛瞪圓了,馬上想到了,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假像,怨不得根本找不到去向。
「那,下一個問題自動出來了,錢藏哪兒了?或者轉移到哪兒了?」小木笑著問。
「那肯定是從十四時,到十七時這段時間轉移了。」任國梁脫口而出,這段監控之外的三個小時是關鍵,徐健興趣也上來了,他插進來道:「不排除有接應的可能的。」
「錯,如果有接應,他直接消失不更好,何必冒險多此一舉?你們覺得他是個生怕警察抓不著他的人嗎?」小木問。
這是正確解釋,作案多一個同夥就多一份危險,拐王之所以屢屢脫逃,就是因為特立獨行,如果真有接應,那出於安全考慮,肯定會早幾個小時逃之夭夭。
「他要是故意回來,擾亂我們的追蹤視線呢?」任國梁反過來思維問。
「你說的半對半錯,擾亂追蹤視線是肯定的,他知道自己上追捕名單了;但故意回來就不對了,這麼謹慎一個騙子,怎麼可能輕易涉險,又是在得手之後。」小木問。
不是故意,那就是必須,其原因肯定和錢有關,但錢的去向又做何解釋,總不找個地方埋了吧?
如花看得爭論越來越熱烈,他都快忍不住了,黨愛民喝斥了他一聲:「知道答案的別吭聲。」
「哦,我不說。頭回發現我智商有優越感哈。」如花鄭重道。
徐健哭笑不得地道著:「教官,這真是逗我們玩呢?」
「不逗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木,替我給他們上一課。」黨愛民笑道。
「其實這也和性格有關,一個人的性格會決定他選擇什麼樣的環境,採取什麼樣的方式,你從他歷次作案看,都是採取簡而又簡的方式作案,都是司空見慣的手法,卻在他手裡偏偏發揮出了奇效……昨天我看到這些記錄時,我就代入這個人的性格,在想,如何用一種簡而又簡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贓款轉移又不被人注意呢……今天上午我和禿蛋,也就是你們教官在那段沒有監控的路面上一直等到中午,終於看到了這種簡而又簡的方式……」小木道。
信息員開始放一段無關的視頻了,在路口,或有人等車,招手停車,把一件貨扔在大客的前面,然後人下來了;又一則,一輛標著XX科技的麵包車,司機招手攔車,把幾件貨放到了車行李箱里……然後刑警們看得大眼瞪小眼,這是司空見慣的一個方式,那些商家或者普通人,會通過長途客車捎貨,兩頭電話一聯繫,另一方在到達地接貨付運費就可以了。
難道,是通過這種方式轉移走了贓款?
一眾刑警嘴都耷拉下來了,下巴都快掉了,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
「就像你們想不到,他會假辦儲蓄所收存款一樣,用這個方式又有什麼不行?他穿得並不顯眼,找個破袋子一包,隨便往車上一手,捎到哪兒哪兒……每天捎多少貨呢,司機可沒有透視眼,能發現裡面是現金……」小木笑道,這個突破,完美地契合拐王異想天開的性格,而且用的是極簡的手法。
「我也有點不相信,可如果真這樣做,你們覺得效果是什麼?」黨愛民問。
「讓無關的人,糊裡糊塗成了他的幫凶?」任國梁道。
「對,這正是他慣用的,營業員、商戶、很多既是受害者,也是幫凶。」小木道。
「用誰都忽視的事,掩蓋他的真實目的。」徐健道。
「對,其實他在火車站時,已經有人接到錢了,他乘車走,只是故意引開你們視線而已。」小木道。
「那還是有同夥?」有人問。
「這個隨後再說,他的同夥可能有點獨特……說不定連同夥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黨愛民道。
「那趕緊查啊。」徐健道。
「已經在查了,等你們這幾顆腦袋想,什麼都誤了。」黨愛民笑著道。
信息員打開了直聯的窗口,話筒里問著:「六隊,六隊……有什麼結果……」
傳話延遲時,這裡屏幕上能看到,刑偵六大隊了,坐了一堆人在辨認,黨愛民解釋說了,趁下班,把全市17號經過北郊路口上高速的省際、市際大巴司機招了個差不多,隨車的監控全部提取了,就為查14時到17時時段內,路上捎貨的人。
對方讓稍等一下,有結果了,很快回傳的視頻文件,下載,點開播放時,在一輛大巴隨車監控上,截取了不到十秒鐘的畫面。
咣……開門。
咚……一包東西扔在車前空間,一個露了半頭的男子道:「捎個貨。」
夠了,追了幾個月的刑警咬牙切齒地道著:「老拐,果真是他!」
信息員又下載了幾個視頻,是儲蓄所營業員、建材市場商戶的指認和交待,說話的聲音和露出來的半邊臉,足夠確認了。
看到凜然心驚加瞠目結舌,黨愛民笑著指著一干手下道著:「今天上午試驗時我都有點懷疑,總覺得不能這麼簡單,我還隨便包了個東西,讓大巴捎到巢湖市……咦,把我奇怪的,就問你個手機號寫對,幾點接貨,上車就走,沒特么比這更方便的了。」
撓頭的,抓腮的,氣到咬牙切齒的,眾警表情各異,而黨愛民卻是笑意盈然道著:「知道這位打臉專家的厲害了吧?我可不止被打了一次了……哈哈,看特么你們這德性,全部立正,解散,抓緊時間吃飯,捎貨到達地的排查很快就有結果了,等著咱們去帶人去。」
「是!」
眾警敬禮,興沖沖地奔著走了,徐健、任國梁幾步又返回來了,兩人親熱地握著小木的手,一個說謝謝,太謝謝了;另一個問,教官,這位究竟是誰啊,比上次那什麼公共安全專家牛多了。
「滾蛋,這是老子的私人安全專家,別亂打聽。」黨愛民一揮手,把兩人攆走了。
餘眾一走,連信息員也驚愕地多看了小木幾眼,小木正志得意滿時,卻發現如花咬著手指,他愕了下,然後如花憤憤道著:「媽的,逼都讓你一個人裝了,發言機會都沒給我留點。錢有多重還是我告訴你們的。」
「哦,也是啊,禿蛋。」小木笑了。
「對呀,你這人真不地道,把發言機會都搶完了,也沒給孫總留點……走走,孫總,我和你一勢啊,我也看不慣這個裝逼貨,有他在,老顯得咱們智商是硬傷。」黨愛民笑著一攬孫清華,要帶著去吃飯了。
「你這麼謙虛我挺喜歡的,不過你們智商確實不高啊,這麼點小事還求人。」如花憤然不已地道。
「那是……哎孫總,下回我得求您啊,虧您老知道這一摞一萬有多重,否則他還不是照樣發現不了?」黨愛民逗著他。
「那是,我跟錢最親了。」如花得意地道。
兩人攬著走了,黨愛民笑著回頭向小木示意,小木跟上來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彷彿又找到了曾經經歷過的信任感覺,讓他莫名地感到安全、感到充實,感到竟然有幾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