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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無聲暗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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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輕地撕下衛生格子間門上「富婆代孕」的小廣告,馬烽火邁著發麻的兩隻腳,出了服務站,鑽進了車裡。


  車裡也不好受,悶得像桑拿間,司機和連強正一把一把擦汗,拿到小木遞出來的情報,連強隨手拍照,傳回了家裡。


  很詳細,窩點負責的小經理,收錢的大經理,人員構成、申購多少單、適用什麼教材,開展的時長等等,這一手情報加上潛伏的偷拍,將來要成定罪的證據啊。


  老馬揉著腳,罵咧咧說著:「強子,下趟該你了啊,這特么可是實實在在,如假包換的蹲坑了,蹲的還是茅坑,一蹲半個多小時,我腿都快直不起來了。」


  司機在嗤笑,老馬扇了一巴掌,氣憤地威脅,連強擦著汗道著,以為我們好受啊悶車裡溫度快四十度了,又不敢多露面,想想我都想當線人,瞧那小子,每天陪著美女遛達一圈,什麼都有了。


  「哎,對了那小子還給了我好幾百塊錢呢。」老馬掏出來數了數,還沒數清,兩隻手就伸過來搶,白來的見者有份,樂滋滋一揣,司機感慨道著:「這叫什麼事啊,還得線人救濟咱們。」


  「這小子真不錯啊傳銷組織也不錯,送補助來了,晚上我請客。」連強高興地道。


  老馬回手要奪,被連強躲開了,司機乾脆跑下車,買了幾瓶冷飲,哥幾個分著,這暑方才消了片刻,喝著就見那位風姿卓約的女人出來了,三個人趕緊點伏身,眼睛的餘光瞟著。


  富貴紫的長裙、蜷發披肩,露著白皙的頸項和外肩,一攏發,嬌厴欺霜;一邁步,雅姿迷人,她款款地走向車輛,開門上車了。


  「這麼漂亮的個妞,哎你們猜她有多大了」連強道。


  「36。」司機抿了口口水,艱難地道。


  「不像那麼大啊。」馬烽火道。


  「我說的是胸圍,36d。」司機糾正道。


  三人齊齊賤笑了,馬烽火感慨著:「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啊。」


  「哎,馬哥,您說她這將來定罪,得判幾年」司機好奇問。


  「不好說,沾上參與和組織罪就重了,要光講課收講課費就輕了,頂多沒收非法所得,給個治安處罰吧。」馬烽火道,適用於傳銷的法律法規,不是重了,而是很輕。


  「太輕了,不足以威懾啊,前腳放出來,後腳還得講課去。」連強道,對於佳人也沒什麼好感。


  「那強哥,你說她是個什麼角色」司機好奇又問。


  「不輕不重的角色吧,凡在前台能看到的,都不會是大角色。」連強道,以他當刑警的經驗判斷,說到此處,馬烽火又看看小木傳出來的情報,提著一件更揪心的事:「這幾個角色都不好逮啊,你們看啊,張飛、劉備、徐達、馬步方今天又出了個董卓,哦尼馬,再湊幾個就三國演義了。」


  「是啊,都是化名,小木和3326抽不了身指認,而且這些傢伙又鬼,真要確定不了身份,將來抓捕問題就大了。」連強道,傳銷最難抓的就是這些化名露面的大經理,至於下面,抓也白抓,抓了還是想辦法遣返,即便那些小經理都鮮有定罪,他們就培訓了,根本沒沾贓款。


  「到底什麼時候動手啊,這韭菜也割快一茬了,別揣上錢跑了咱們可傻眼了。」司機道著。


  「盯著吧,廢什麼話,就咱們跟到的這些窩點都不用吭聲,一個三等功跑不了。」馬烽火道。連強卻是消極地道著:「快算了啊,獎上幾千塊,一個隊分,落手裡幾百塊,還沒人家線人扔的多。」


  「我說,你小子認識有問題啊,到底那個組織的人,自己清楚不信不信扇你啊。」老馬伸手,敲打著這位思想落後分子,司機看到幾人吃完,趕緊警示,然後這輛車先行而走,與目標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繼續著這次長途盯梢之旅


  「消息來了,又出來一個窩點,富縣,西關,敬老院。」


  保密員興奮地對午餐歸來的幾位領導彙報,實時的傳輸到位了,偷拍到的成員照、周邊有監控的地點提取的錄像,正在根據「線人」給的體貌特徵比對混雜在其中的大經理。


  「呵呵,又出來一個董卓哦喲,這可真夠頭疼的。」葉天書道,範文傑看了眼簡報,遞給了邀請來的駱處長,駱冠奇笑著道著:「在傳銷組織里,沒有幾個化名的,都不算上級別了,這些就是他們的中堅力量,將來抓捕,這些人也將是重點對象,大部分未被消耗的內部資金,這些人手裡的存量最大。」


  「問題是,現在還有幾個體貌特徵對不上號,不知道是監控里漏了,還是這些人隱藏的好,躲過了。」葉天書道。


  「所以現在最關鍵的是這些身份確定之類的細節問題,談抓捕尚早。」駱冠奇已經進入角色了,熟悉了一遍案情,飯間又討論很久,此時他理清了頭緒問著一個被忽視的問題:「接著中午咱們吃飯時候談的講,我帶來了數例偵破傳銷案件,對比在你們省發生的這例,二位請看,如果直觀地放出時間軸和案情推進,你們第一感覺是什麼」


  這位駱處長很細心,詳細地做了一個時間軸,直觀地看,5月18日脫逃精神病醫院之後,前十日,圍繞省城周邊的十餘窩點迅速曝光、后十日,六市十二縣的窩點,也像雨後春筍一樣曝出來了,到富縣為止,34處大大小小的窩點,加上窩點那些化名的大經理,全部上了名單。


  「好像太容易了點」範文傑如是道,了解的鄰省相似案例,那一個不是動用龐大警力加上舉報群眾和線人共同防範的結果,而陝省這一例,此時回想,似乎戰果來得太容易了。


  「這一位3326卧底警員,是我們省廳向省外某兄弟單位借來的功勛卧底,他參與過很多大案而且,我們使用的這位線人也很特殊,他是美國俄克拉何馬州心理學專業畢業,眼光非常獨到,我們都領教過了。」葉天書道,言外之意,是己方陣容強大的緣故。


  「我不是懷疑貴方的成績,而是據我經驗判斷,總覺得漏了什麼對了,盧鴻博在什麼地方」駱處長問。


  保密員反查著電腦,從日誌的記錄里看到了外勤的標註,他隨即彙報道:「就在省城,這些天一直沒動。」


  「是這樣的,盧瘋子自知我們會對他嚴密監控,所以他把那位紅色線人推到了他的位置,代替他,和另一個大講師楊夢露一起巡迴講課楊夢露也是個化名,據我們調查,他是湖北某市歌舞團女高音演員,沒有查到案底,不過應該從事傳銷很久了。」葉天書道。


  駱處長蹙眉思忖著,突來這樣一問:「要說盧瘋子沒瘋,我可能不信;但要說盧瘋子會放棄他的事業,那我更不信,我處置過很多被洗腦的傳銷骨幹分子,那些人會狂熱到,那怕喝涼白開也要把事業進行到底的程度。」


  問題來了,難道盧瘋子別有用意

  可他是瘋子啊較量了十幾年,已經沒人期待這個瘋子還能皤然悔悟了。


  葉天書命令外勤即時彙報,很快彙報回來了一段關鍵詞:酒店,飯店,ktv,會所、醫院,五點共同構成了這個瘋子的生活,關鍵是醫院,他用不同的身份購買了數種藥物,暗處盯梢的特勤拿回了藥品存根,是抗抑鬱類藥物。


  沒錯,就是個患者,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病,那怕是活在醉生夢死中,對於警察,什麼樣的人渣都不足為奇,盧瘋子還不算最爛的那種,最起碼他很挑剔,找女人也是找會所里的高檔貨。


  同樣也有個隱藏問題來了,範文傑主任納悶問:「誰供應著他這麼大的開銷啊」


  犯罪那一行,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白來的餡餅,駱處長道著:「這就是問題了,以我的經驗,凡現身的,都不是組織者,凡組織者,都擅長於遠程操控,也就是說,他不會出現在已知的這些窩點,不在這份名單上。」


  這像當頭潑了一盆涼水,而且是正確的,葉天書和範文傑一下子變得有點失落了。


  「這個組織者是誰,在什麼地方,暫且放下,對於目前的信息量,我們解釋不了這個問題,那我們挑一個簡單的,再回到原處,看這一組時間軸,我這樣問:他準備幹什麼二十天推進了一個省的申購、而且是啟用的不確定的新人、就即便他們非常看好這個新人,也說不通啊各位想想,一個階層嚴密的組織,怎麼可能讓一個不確定的新人一步登天,進到他們的核心」駱處長有點懷疑那位紅色線人。


  「那位線人絕對沒問題,他和此事毫無關係,是盧鴻博在精神病醫院偶遇的。」葉天書提醒道。


  「出過漏子嗎」駱處長問。


  「逃跑過,又被他們抓回去了。我們安排的。」葉天書道。


  這個細節更讓駱冠奇揪心了,他使勁地蹙額,使勁地在糾結中掙扎,到出口時仍然是不確定的口吻道著:「那就更別期待信任了,這樣的組織里只有利用,沒有信任二位看,如此迅速的推進,而且據線人回饋的消息,申購額少見幾萬、多則幾十萬我很膽大地講一句吧,這麼大金額根本不夠看,傳銷組織之所以組織嚴密,除了洗腦之外,還有一層是,攫取到的錢,不是金字塔頂端的老a獨吞,而是分級分層消耗,也就是說,上面這一小撮集體分贓所以說這個額度,集體分的話,根本沒多少。」


  範文傑臉色突變道:「您是指,還有更大的圖謀」


  「應該是,從他們行進方向上看,經過數年持續的打擊后,他們的組織能力也在不斷提高,在布置中心窩點的時候,發達的一線城市,他們不會選;警力彙集的省會城市,他們也不會選如果要選,肯定選一個交通便利、經濟相對中等、而且地理便利逃匿的二三線城市我想,終點在富縣以南120公里。」


  駱處長道,手指在行政圖上重重的點到一個城市名稱上:潼關。


  旅遊城市,外來人口聚集,地處晉豫陝三省交界,難道這裡還隱藏著更大的窩點


  「二位不覺得,二十天不間斷的申購、授課,對那位紅色線人,也是一種洗腦以我的經驗,他們在甄選核心人物的時候,手段是相當嚴格和詭異的,這些人就落到我們手裡,也是死硬分子」駱冠奇嚴肅道,一點也不輕鬆。


  「那意思是,推進的這麼快,是因為對方在給新人考驗」葉天書好奇問。


  「再走就出省了,所以合格不合格很快揭曉」駱冠奇道。


  這時候葉天書坐不住了,直接和跟蹤的車上通話,車輛已經從芝陽出口下高速,一切正常。


  好像也不正常,為什麼不直接到潼關而選擇一個相對偏僻的鎮下了高速


  專案組三位決策者,齊齊失聲了


  下高速的時間是午後十三時,靠邊稍歇,楊夢露下車伸展了下胳膊,那幾位鑽到一堆大夯後放了趟水,這天熱得啊,像特么個大燒烤攤子,曬得皮膚都火辣辣地疼,人走在柏油路上都鬆鬆軟軟的,腳不用怎麼使勁就能踩個坑,那路都快化了。


  「來吧,我開會吧,你歇會兒。」楊美女坐到了駕駛的位置,體諒禿蛋似地。


  禿蛋沒堅持,去哪兒,在什麼地方經停,怎麼走,路程只有楊美女最清楚,他坐到了後座,屁股一撅,把小木靠到角落裡了,小木驚得大叫:「楊姐,要不我開車吧,禿蛋又要對我欲行不軌。」


  「哈哈那你就可以體會到我的心情嘍。」楊夢露沒理他,反挖苦了一句。


  大頭和大嘴也大笑,幸災樂禍的看著小木,張狂惡狠狠地道著:「瞧你那逼樣誰特么把你怎麼了似的」


  邊罵著,邊捋著胳膊,不過小木眼睛卻圓了,禿蛋的食指指甲在他黝黑粗糙的胳膊上划著,然後一道道白跡成了字了:小心,要出事。


  什麼事對了,突然間從鎮出口下車,突然間換人駕駛艹了,突然間一拐,又駛上縣級公路了。


  「禿哥,離我遠點行不行,你一人占這麼大地點故意擠我」小木推搡著,在禿蛋胳膊上用指甲一劃,一個問號。


  那意思是什麼事禿蛋回答很直接,搖搖頭,不知道,然後舌頭一舔手心,在胳膊上一抹,搓了點老泥,瞬間把秘密給消滅了。


  哎呀,把小木噁心的,害怕也忘了,推著禿蛋,滾滾滾,你再不滾,逼我跳車是吧

  正鬧騰著,驀地警報刺耳一響,從路外斜刺里駛出來一輛五菱加長麵包那種警車,轟轟氣勢洶洶地直堵在這行乘的車前,跳下來一位警服、幾個協警裝的男子,奔到剛停下的車前兇惡地拍著,下車下車。


  楊夢露懵了,被人開了車門,直接給拽下車來了,一個趔趄坐倒在地上,小木怒氣沖沖奔下來,張狂攔也不及,只見得小木趕緊上前把楊美女攙起來,氣憤地評著理:「嗨,怎麼回事穿身警服了不起了女人也欺負」


  「就是她,銬起來。」領頭那位拿著照片一對,指著楊夢露道,兩位警服的把楊夢露扭著胳膊銬上了,小木剛糾纏幾下,那領頭的拎著他,吧唧就是一耳光,打得小木耳冒金星,小木氣憤憤地罵著:「我法克你全家,我告你們去,我警察里可有熟人」


  回答直接,咚,一腳踹倒,銬走。


  和兀自胡扯的小木不同,這幾位老實多了,下車蹲好,抱著頭,被銬在了一起,然後警車帶著這輛車,呼嘯而去。


  炎陽當午,公路偏處,猝來的事幾乎沒有目擊,那警車飛馳在車輛稀少的縣公路上,倏而不見。


  幾乎是擦身而過,沒有敢暴露的跟蹤車輛,遠遠拍下了這個場面,執行公務撞車的事經常有,可這有點蹊翹啊,芝陽一個小鎮,就傳銷也看不上眼的山區小鎮,還能盯上這種嫌疑人


  連強比對著警車牌照、攝進相機的一位警察胸前的警號,這地方信號都不好,又走到一處高地才有信號,以為是兄弟單位辦案交叉了,誰知道結果出來,嚇得他臉色陡變,尖叫了。


  「啊我艹,假警車」馬烽火一看,傻眼了。


  連強一看四周環山的地方,心悸地道著:「壞了,這山高皇帝遠的,怕是咱們也要被捆住手腳了。」


  司機卻是笑著道著:「你們別說啊,這假警察演得真像啊,我一點都沒懷疑。」


  給了司機一巴掌,連強趕緊把突來的這一新情況彙報回了家裡


  「等等葉組長,您冷靜一下。」


  駱冠奇緊張到起身,攔住了葉天書,聽聞假警察執法的消息傳來,葉天書和範文傑都出離憤怒了,又是外省同行面前,這人丟到家了。


  「葉組長,您可想好了,萬一是個試探,那個地方出現大隊警察搜剿,您可是給了對方一個正確答案啊,前面所有的努力可就都白費了」駱冠奇攔住了葉天書,他嚴肅道著:「其實這才是進入正題了,也正說明,你們卓有成效的工作,已經接近傳銷團伙的核心了。」


  葉天書愣了,徵詢地看了眼範文傑,老范道著:「駱處長是對的,是我們太樂觀了。」


  「可我們啟用的線人年紀太小,能扛得住嗎萬一要扛不住,這幾個月的布置可就滿盤皆輸了。」葉天書心虛地道,免不了為那位古怪精靈的小夥子擔心,用在對敵鬥爭上,他確實太年輕了。


  「但不能輸在我們的頭腦不冷靜上來,坐下,我們做最壞的打算。」範文傑道。


  三人小組討論,在專案組龐大的信息支撐下,艱難地分析著、進行著,對於芝陽鎮突然消失的目標,最終確定放任的態度,不但派出當地警力,而且把追蹤的一組,也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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