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去意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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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吃完,醫生輪班吃完,護士和護工吃完,基本就結束了,作為送飯的護工其實待遇還不如病患者,只能抽時間胡扒拉兩口,結束倒是可以大塊朵頤那些剩飯剩菜,可累過頭之後,根本不會有什麼胃口。
當小木的逆反在這裡沒有收到任何效果之後,他已經迅速的變換開啟乖巧模式,慢慢適應大廚房的生活了,這不,送完飯一干廚師和幫工還要端著大碗大盆吃點,他一邊給各位沏著劣質的花茶,一邊收拾著回收的飯碟子,都是工程塑料做的,金屬玩意在這地方不安全,說不定到那個瘋子手裡就能當兇器。
拉下水龍噴頭,蹭蹭沖著飯盆,那邊吃著五男三女,包括顧大嫂在內,都把這當成理所當然的事,那一個地方也欺生,生人不讓你干點活,大家心理都不會那麼平衡,其中尤以小木為甚,那個糙娘們沒少把油膩膩大手,輕佻地一摸小木的臉蛋或者臀部,還會垂涎欲滴地瞅著小木再加一句:
瞧這小夥子帥得
每逢這種情況,小木都像被凌辱一樣,使勁的咬著嘴唇不敢發作,這兒的飯菜葷腥不足,可玩笑的葷味絕對夠足,廚師和廚娘的打情罵俏動手動腳,早成為消磨枯燥工作的一種方式了,有時候能強悍到撩起褂子摸奶、握起黃瓜捅菊的程度,小木想想自己以前挑個下巴、飛個小吻、蹭蹭嬌軀的調戲,耶,簡直是太文明了。
如果不是迫於無奈,他是一刻也不會呆在這兒的,以前是調戲美女,現在是被大嫂調戲;以前是頤指氣使,現在是低聲下氣;以前是不假辭色,現在是看人臉色,身份環境的大反轉,倒沒有讓他體會到生活是真諦,反而覺得自己像遭受強暴的一方一樣只能忍著。
「林子,一會收拾乾淨碗筷啊。」一位起身的廚師喊著。
「噯,好嘞。」小木應聲道。
「灶具擦乾淨啊。」又一位指揮道。
「噯,好嘞。」小木繼續應聲,手裡沖著的餐盆不敢稍停,這活得一個多小時才能幹完。
又一位肥娘嚷著:「林子大聲叫親姐姐,姐幫你幹活。」
「」小木給了個難堪的眼神,那誓死不從的眼光把老娘們給逗樂了,顧大嫂瞧不入眼了,不屑地斥了她一句:「少發騷啊,你是想替人幹活,還是想找人干你」
那起身的胖廚師趕緊湊上來了:「幹活,干你我都行,要不就我得了」
一陣哄堂大笑,那肥娘操著勺子追著廚師,大師傅一轉身淫笑著跑了,幾位吃得杯盆狼籍的各扔下碗筷,陸續離開抓緊時間午休去了,小木洗完了盆子才來收拾桌子,意外的是,顧大嫂已經擦乾淨灶台了,他笑著謝了聲,這個謝字倒聽得顧大嫂不太舒服了,她好奇地問著:「林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啊是不是家屬沒錢付醫藥費」
「啊,怎麼可能」小木愣了。
「那不至於醫院讓你干這重活啊」顧嫂說了,這兒地處遠郊,招工不好招,等閑沒人願意來,不少護士其實都是輕度精神病患者,為了減免醫藥費才願意干這活的。
真相聽得小木瞠目結舌,咧著呲,沒出聲地心裡罵了句:法克尼馬的這個白醫生
「怎麼了」顧嫂瞅著小木,不解了。
「啊,沒事,干點活總比關在房間里舒服。」小木嘴裡泛苦道。
「對了,你到底什麼病啊我怎麼看你不像有病啊。」顧嫂問,對於這待人接物有禮貌,又聽話的孩子是頗有好感。
「我確實沒病啊。」小木道,幾天相處,知道這位大嫂面噁心善。
「可你怎麼在這兒啊」顧嫂不解了。
機會,機會稍縱即逝,小木突然間發現,顧嫂在不罵街的時候,還是相當慈詳,他一下子苦水倒出來了,直說著:「我說了您肯定不信,我是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被他們拉進來的」
「啊,還有這事」顧嫂嚇了一跳。
「真的,我句句是實我爸在濱海經營一家三星酒店,旅遊區的,很掙錢,我家有四輛車,房子幾套我也不清楚,我和我爸關係一直不太好,我想干我的事,可他一直要我按他的意願活這不,兩人理念有衝突,他就黑我,把我關這兒讓我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可您看我像普通人嗎」小木道,以自己的氣質、學識、教養,怎麼也不可能溶入到這個環境啊。
幾句倒把顧大嫂聽愣了,她傻傻看著小木,小木道著:「顧嫂,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知道您缺錢,兩孩子都上學這樣,您幫我逃出去,我多給您一年工資我說到做到。」
頭回開口求人,還輔之以利誘,他看顧嫂眼神鬆動,小心小聲地問:「怎麼樣只要我回到濱海,有的是錢。」
「哦,我懂了。」顧嫂笑了,小木也笑了,然後顧嫂一把把抹布扔到小木身上吼著:「妄想症啊,把我當傻瓜啊。」
「我真是個富二代啊。」小木痛苦地解釋著,為什麼就沒人相信真話呢
「老老實實幹活哈,趕緊治好病這很危險啊,別說富二代,,還不都裝麻袋裡關起來了。」顧嫂不屑道,扔了東西拂袖而去,對於這個撒謊的小孩,一下子失去同情心了。
看來,富二代這個身份臭大街了,絕對不能用了,有病沒病的,怎麼都反感。
小木悻悻然想著,想得讓他好不懊惱,說起來這次被顛覆的認識還是相當大的,這些在煙熏火燎的廚房裡,月入不過三兩千的廚師,比他們活更重,卻收入更不如的護工、護士,還有那些三班倒看護這些精神失常病人的保安,收入更低。對於小木,已經無法想像,就兩三千的收入,是怎麼養活一家幾口的。
或許,我做的確實有點過了
小木在若有如思,如是想著,記憶里最清的還就是廚房,記憶里最溫馨的,也在這個環境里,讓他最懷念的是曾經一家三口的小店,最早的記事就在媽媽的膝上,她總是那麼忙碌著,洗菜、摘菜,把后廚收拾的乾乾淨淨,等飯時就把他放在後廚的學步車裡,穿梭來回送菜的媽媽,揮勺下廚的爸爸,兩個人總是抽著閑暇,心疼地看一眼沒人照看的孩子。
媽媽的懷裡,爸爸的背上,那是鐫在骨子裡最深的記憶,與此時也是天差地別,不知不覺地長大、不知不覺的疏遠,不知道什麼時候,生活就變成了這個與料想完全相反的樣子。
小木收拾凈了桌子,摞好了盤子,剛想得心有所動時,又聽到一位廚師在牆外喊著:「林子把泔水倒了啊。」
「知道了。」小木應了聲,心情一下子變壞了,他氣憤地一甩抹布,心裡惡惡地想著:體驗生活的方式多了,憑什麼受這鳥氣。
他有點恨,恨他那個貌似慈愛,實則不堪的父親,從小到大,他就想按照自己的規劃把兒子變成大師傅,好像大師傅才是最好的職業一樣。
反感,讓他氣咻咻地拎著桶,出去潑了一片,匆匆扔回桶,無處發泄的氣憤,全發泄到門上了,咚咚踹了幾腳,氣咻咻地回院區休息,這苦日子還沒準什麼時候才到頭呢,絕對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立刻、馬上得想辦法逃出去。
想著、走著、進了院區的電子門,一頭就撞到某人懷裡了。
小木哎喲一聲嚇了一跳,再看時,卻是一位禿頭、滿臉橫肉、腦袋像顆駝鳥蛋的黑漢子,正目露凶光地看著他,這是被盧教授洗腦人群里的一位,還沒準什麼精神病患者呢,早學會不和瘋子爭論的小木一閃身,躲開就走。
又被堵住了,小木伸的就拿脖子里哨子,這一吹就能召喚來醫生,不料那漢子手更快,一把搶走了,小木嚇得轉身就跑,不料那漢子早有防備,一把揪著他的褲子,直接挾著,走到樓后牆角,直接把小木放下。這地方,盧教授正笑吟吟地等著呢。
「喲,盧教授您找我啊我正準備找您呢聽完您的講解之後,我是茅塞頓開啊,特別是你們唱的那出人頭地,讓我很感動啊,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成為們大家庭的一員呢。」小木景仰地道,生怕對方找舊賬,用了很誇張的拍馬屁表情。
不拍不行啊,這位盧教授可是能指揮動十幾個精神病,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都不用負責。
「禿蛋,你說,他講的是真是假」盧教授指著小木問。
那黑漢子想也不想就判斷道:「假滴」
「怎麼可能,我很崇拜盧教授。」小木道。
「假滴。」禿蛋道。
看來連精神病都知道,小木說的是假話,小木嘴一抿繼續鼓吹著:「盧教授胸有經緯、心懷天下,那演講放眼全國,找不出第二個人比肩啊。」
「假滴。」禿蛋道。
得,這人腦瓜不太靈光,小木一聽他進套了,一指這傻瓜和盧教授說著:「瞧瞧,盧教授,他連您都置疑啊」
「這娃看來是有病啊,瞧這腦袋,像被驢屁股夾了樣去去,一邊呆著去。」盧教授揮手斥道,這黑漢子禿蛋真是聽話,傻乎乎地就走了。
小木也要溜,那盧教授手一挨牆,把他攔住了,笑吟吟地道著:「別怕,找你商量個事。」
「您別介意那天的事啊,我有病,我有妄想症。」小木趕緊解釋,現在深悔不該嘴賤,說人家傳銷不好了。
不料回答還是錯了,盧教授微微一笑,像遇到知己一樣,推心置腹道著:「怎麼可能介意,這故事還不就騙騙那些腦袋不靈光的我搞這麼多年傳銷總結了一條道理,那就是,凡騙不了的人,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比如,你」
小木一愣,哭笑不得了,驚訝道著:「哎喲,知己,頭回有人說我有大智慧。」
真是知己難遇啊,二十幾年,就遇上這麼一個,還是個精神病。
「當然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準備逃跑。」那盧教授突來一句,嚇得小木不敢接茬了,在這裡逃跑是個很嚴重的問題,電棍和大麻袋伺服著,別說人,就是畜牲也受不了。
「雖然你未必看得清我,可我看得你很清楚,相信么」盧教授又問,那睿智的眼神,那不凡的談吐,那自信的目光,要是換個環境,還真騙得倒大多數人,不過騙不到小木,小木笑笑,不予做答,那樣子根本不準備和他搭夥。
就是啊,帶這麼神經病,別說跑了,他能把你煩死。
「裝什麼裝啊在國外生活過很多年」盧教授突然道。
小木表情一愕,被雷住了,他自以為在自己身上西化的程度可以忽略到不計,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卻不料今天,被一個老瘋子點破了。
「沒有,你聽誰說的」小木笑著道,瞬間掩飾了。
「你傻了吧,傳銷的都是心理學、行為學的高手,比如你,幾次我發現你對著白醫生的背影呶嘴,是在罵人,但又沒罵出聲來這說明你的教養還是有的,成功地抄襲到了西方人士的偽善。」盧教授挖苦道。
「就憑這個你怎麼不說我從外星來的」小木笑著斥道,突然覺得這個傳銷教授有點意思了。
「更簡單的是你的嘴型,漢語音節罵人,我操我日去你麻痹等等,都是閉口音,話不露齒就能出來,而你無聲罵的都是開口音,法克kiss ass這都開口音,能養成這種脫口而出的習慣,我都知道你在國外生活的時間不短了」盧教授笑道。
小木表情僵硬了,被雷到了,他愕然看著盧教授,嚴重懷疑這傢伙究竟是不是瘋了,水平比精神病專科的醫生還高嘛。
「你在懷疑我是不是瘋了」盧教授問,自問自答著:「瘋和精神病不是一個概念,我精神有問題,可我眼光沒出問題家境不錯,是個富二代,根本沒過過窮日子」
「猜錯了,我窮吊一個。」小木道,這一次可真是面無表情了。
「騙別人可以,騙我不行吃飯你把炸焦的蔥花、菜梗都一個個挑出來,不是所有人都能養成這種挑剔的習慣啊,飯菜不合口胃是不是可我告訴你,這兒的飯菜已經算相當不錯了,不管是病人還是正常人,要是窮吊的話,得狼吞虎咽才對。」盧教授道,自信地給出了他對小木的判斷。
「一夜赤貧的事多了,現在窮了不行啊有精神病不正常了不行啊」小木強辨道,現在倒期待自己是個一精神病患者,因為在面對這位盧教授時,他很惶恐,就像透明了一樣藏不住任何秘密。
「行啊你媽媽去世的很早吧」盧教授一吁,又迸出一句來,小木眼睛怒意一閃,盧教授趕緊接著道:「對不起,勾起你的心事了,亡者為大,我沒有褻瀆的意思。」
慢慢地,小木側著眼,眼眶成了白多黑少,他思忖良久才跟上老頭的思維,猶豫地道著:「這是心理操縱術,別跟我拽,老美的大學里瘋子天才多了,什麼時候稀里古怪的人我也見過你是憑我的表情變化判斷出我母親亡故的。」
這好像是一詐,你的表情稍露端倪,對方就知道真偽,江湖騙子常用的手法,小木瞬間領會了,應該是自己的表情告訴了他正確的答案。
「錯,從你對那些女病人的尊重中看到的,那是一種期待得到愛和試圖回報愛的眼神嘖,你應該有一個很愛你的母親,但你這種奇怪的表現告訴我,她已經不在你的生活里了,否則你對那些中年婦女會避而遠之的或者更直觀一點判斷,如果她還在,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甚至籍此我又能判斷出,你們父子關係不和,同樣能反證,你愛你的母親,無法接受另一個女人代替他位置的事實」盧教授像找到了一個有趣的遊戲,侃侃而談,絲毫無滯,就像一切都是隨口講來,卻聽得小木如遭雷擊。
這可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啊,知道他身世的人不多,能知道這麼清的更是寥寥。
「不管你想幹什麼,你都不會如願的。」小木良久,嚴肅地迸了一句,下定決心,不準備虛於委蛇了。
他的眼神漸漸有了惡意,拳頭慢慢捏緊,像是準備放手一搏。
「這才是你的本色,一個被人整得無計可施的紈褲惡少而已呵呵,我們再從頭開始,想逃走嗎我可是有七次從精神病醫院逃走的記錄。」
「為什麼要逃走你不是精神病人嗎」小木反問道。
「我精神有病,可我味覺和性功能沒病啊艹他馬的,沒酒沒女人沒客房服務的地方,吃得又這麼差,怎麼可能忍受得了」盧教授憤怒地道。
小木呵呵一笑,這回是真遇到知己了,他道著:「其實你可以直截了當,來這句最有說服力的。」
「看來有共識了,告訴我,怎麼想的」盧教授問。
「醫生98名,護士護工62人,保安24人,醫院佔地106畝,圍牆高二點三五米,外面的情況我一無所知,不過我想要靠兩條腿可跑不了,保安的車反應很快,我們的下場會被裝在麻袋裡帶回來。」小木沒有直說。
「少來了,我知道你盯上那輛車了。」盧教授壓低了聲音,眼光投向廚房的方向。
每天運輸新鮮蔬菜禽蛋有一輛貨廂,小木笑笑不解釋,卻道著:「可保安那幾輛車不好處理,會很快追上來的。」
「這就是我來找的原因,第一,我可以告訴你,明後天有大雨,清晨拉餐車的機會最好;第二,我可以解決掉那幾輛救護車。第三,你需要做的,就是出門的時候,別關上門,把我們帶出這個院子就足夠了。」盧教授道。
「我怎麼信你」小木有點懷疑地道,他知道,自己能夠自由出入內外大院是最好的依仗,老瘋子必須靠他走出第一步。
「禿蛋,過來。」盧教授一嚷,轉角聽到的黑個子快步奔上來了,眼色一使,根本不用說話,禿蛋亮著褲腰上別的一把短刃,明晃晃的,還有幾根牙刷磨製的工具,這玩意讓小木眼前一亮,其實他早想整把這東西扎輪胎了,一直沒找到原料。
「皮鞋裡的鋼板,一看你就是外行,或者都不用扎胎,直接擰了氣門芯就行了怎麼樣,一起走」盧教授問。
小木看看兇相一臉的禿蛋,又看看道貌岸然,實則奸詐的盧教授,咬牙點了點頭,為了離開這地方,豁出去了。
「來吧,分工一下禿蛋,把聽課的打發到一邊唱歌涼快去。」盧教授道著,禿蛋領命匆匆去了,這執行力可是相當高啊,小木忍不住問了句:「盧教授,這個禿腦袋是什麼人,怎麼也想跑有精神病么」
「從看守所送來的,等著鑒定有沒有刑事責任能力我估計是裝的,逃避打擊呢,別懷疑我啊,截止目前一共有四家權威機構鑒定我是偏執型精神分裂及認知障礙、強迫癥候患者通俗講就是雙重人格、三觀不正,原因在於我一直認為傳銷是人類發展史上最偉大的創新和事業,他們都辨不過我,也無法阻止我擁來越來越多的追隨者,於是就把我送進精神病醫院了操了,這個黑暗的時代。」盧教授嚴肅地道,可他卻一點也不像有病的樣子,說得輕鬆之極,簡單之極,到了講課地方席地而坐,又是地如此地瀟洒之極。
這下小木倒確定了,這傢伙確實有認知障礙,而且病得不輕,不過並不妨礙兩人同坐,密謀這場瘋狂勝利大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