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奇假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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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林深探頭探腦出來了,顯得有點緊張地打量這個陌生的環境。
再機靈也想不透原因,饒是他膽識不淺,也一下子從震驚中清醒不過來。
出了廳堂卻是個大好的天氣,碧空如洗、高天流雲、山樹深綠、空氣清新,深吸了一口氣,那兩位護士放開了木林深,卻還是警惕地防著,像防著他突然襲擊一樣,木林深左右看看,心裡的疑惑更甚,他有點緊張地道著:「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這兒沒君子,都是瘋子,看吧。」白醫生笑著領著木林深走,嚇得木林深佝著腰,亦步亦趨跟著,有在自言自語的,有在放聲高歌的,有在大聲朗讀的、還有痛哭流涕的,冷不丁一位白髮蒼蒼老頭躥到木林深面前喊著:「嗨,你的理想和抱負呢,你的黨性和原則呢你怎麼能這樣畏首畏尾呢」
啊怎麼像回到五十年代的電影里了,小木有點暈菜了。
「好好,老布,你學習一下三中全會精神,我嚴肅批評一下新人。」白醫生順著老頭的話說了,把老瘋子擋過一邊,回頭時,木林深早戰戰兢兢躲在他背後了,他笑著道:「一個瘋掉的老黨員,唯一記得的就是黨性和原則。」
沒吭聲,估計是木少被嚇住了,白醫生要說什麼,木少卻開口了,愕然問著:「我怎麼會在這兒」
「你是病人,當然要在這兒了。」白醫生解釋道。
「胡說,我記得好像我被劫持了。」木林深嚴肅道,記憶碎片化了,出現了真空地帶,老是覺得自己在廚房,老想著小時候的事,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直拼不起來。
白醫生一怔,不過馬上反應過來了,他笑著給護士解釋著:「瞧,這就是妄想症的標準發作癥狀,患者會把自己想像成任何一種身份。」
「我沒病,就有病也不可能妄想病,你們搞錯了吧」木林深苦口解釋著。風雨小說網
「怎麼可能搞錯這裡是精神病醫院,你是精神病患者。」白醫生解釋著。木林深仰頭哈哈一笑道:「我是精神病患者哈哈我看你們都有神經病呢」
不屑了,更不信了,白醫生笑著問他:「那你覺得這裡,這裡誰更像精神病患者」
「他,那老瘋子。」木林深一指剛才嚇唬他的老布。
白醫生直接證明了,喊著:「老布,你是精神病患者嗎」
那老頭一怔、一怒,然後仰頭道著:「我是精神病患者哈哈我看你們都有神經病呢」
他氣憤地扭過臉了,然後白醫生回頭看木林深,木少爺嚇得手咬著指頭,這表情、這聲音、這口吻,幾乎和他說話是一模子拓的,搞得他自己都說不清,怎麼怎麼可能和神經病是一模一樣的表現。
法克,怎麼回事木少爺怔住了,這種情況,超出他的應對能力了。
「別擔心,你的癥狀沒他嚴重穩定情緒、聽從醫囑,很快就可以痊癒出院的我們這個專科醫院,已經治好了上千例精神類疾病的患者」
「等等,您怎麼稱呼」
「姓白,白雙喜,叫我白大夫吧。」
「白大夫,這個事,有點誤會這個,別讓我呆在這兒,那個」木林深說著,正準備委婉講時,白醫生拂袖而去,他追著白醫生乾脆直說了:「我家裡很有錢,我爸是老闆您就說吧,要多少錢,一個電話給您匯過來就得了,您通知我家裡,來接我就行了真的,我不騙您」
驀地,白醫生停下了,停在一位袒胸披衣的短髮中年男面前,他笑著問:「大款,你欠我的錢什麼時候給啊」
那位男子氣宇軒昂地一指,絕對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大佬范兒,他像受了侮辱一樣吼著:「說什麼呢說什麼欠你錢呢我王耀章從十八歲開始做生意,你打聽下欠過別人錢嗎你看我這樓、這車,我分分鐘幾十萬的主兒,像個騙子嗎像騙你的錢的嗎」
那人怒不可遏地吼著,指頭就快戳到白醫生臉上了,然後他掏著口袋,一張廢報紙,蹭,撕了一條給醫生道,去,自已取錢去吧,出門別說認識我,嫌你丟人呢。
白醫生接了報紙條,鞠躬點頭,那人才背著手,邁著八爺步子曬太陽去了,這可真把木林深看傻了,白醫生笑著把紙條放他手裡,不再多說了。
是啊,你個精神病說給錢,逗我玩呢
「好好休息,多活動、遵守醫囑,很快就會痊癒的啊不用看他了,癥狀不嚴重,沒有暴力傾向。」白醫生拍拍傻眼的木林深幾下,叫著兩位護士走了。
怔了好久的木少爺猛地驚省,他追著醫生的腳步,一直纏在背後解釋著:「白醫生,我真沒病,你怎麼不信呢」
「這兒沒人認為自己有病啊。」白醫生道。
「我不是自己認為,我是事實上確實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麼來這兒來了哎對了,家屬,是不是我爸把我送來的我告訴你們,我爸有病,他老想用他的模式來套我,老想讓我順著他的想法活你們得抓他進來啊嗨,我說真的你們這麼干可是違法的啊,把我個正常人關精神病院。」木林深追著醫生,醫生不勝其煩了,帶著他走著道著:「來吧,看來確實病得不輕啊。」
木林深一看有希望,他追著醫生的腳步道著:「醫生,這個不追究你們的責任,我知道是我爸安排,他手裡有倆錢,就想在我身上為所欲為對於心理疾病我有過了解,心理疾病的認知障礙、精神失控、邏輯混亂、行為失常您看我有哪一種我記得很清楚,我連我爸助理的電話都記得。」
這說得白醫生幾次停步,顯得有點焦慮了,沒想到此人精神是如此強悍,根本沒見效果嘛。
看來只能放大招了。進了辦公室,木林深站到了醫生辦公桌前,白醫生翻著病歷,很嚴肅地看著他問:「你確定你說的這一切不是妄想」
「怎麼可能,我真沒病。」木林深道。
「那我問你,你姓名和職業。」白醫生突來一句。
「我叫林木生,我是廚師。」木林深脫口而出,一說完,他也愣了,詫異地捂著自己的嘴。
「那你爸叫什麼」白醫生問。
「我爸叫林慶臣,也是廚師。」木林深又是脫口而出。
「那,這就對了,林慶臣,濱海市湖南路慶臣飯店的廚師你,林木生,正在學廚因為家境貧困以及戀愛失敗,患上了這種妄想症,你父親可是為你操碎了心啊」白醫生把身份證都排出來了,那上面是如假包換的「林木生」。
「不可能啊,現在這麼容易,誰還戀愛啊我會,做飯我怎麼可能會我穿身衣服怎麼不得大幾萬隨便一頓飯都幾千塊啊,怎麼可能家境貧困啊,呵呵,戀愛失敗,我什麼都失敗,就戀愛絕對不會失敗。」木少爺哭笑不得了,然後他發現確實有點紊亂了,覺得不是這樣,可又隱隱約約醫生說的是實情。
「瞧瞧,這就是你的病根,總是妄想著自己是富家闊少爺、花錢如流水所以一時半會想不開,就抑鬱以至尋死覓活,剛才還差點上吊。」醫生道。
「不對,不對,這是催眠治療,有人影響我的潛意識了我說我怎麼一在做夢,一直夢見小時候的事」小木瞠然道,對於心理學有所涉獵,讓人瞬間想明白了,他指著醫生道著:「對,絕對是這樣,對我催眠,適用精神治療了,我爸又找了個高明的心理醫生對付我了。」
木少爺愣了,坑爹很多年,終於得到報應了,肯定是爹急了才出狠招的。
「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胡思亂想什麼呢,你的東西,都在這兒了。」白醫生不容分說道。一個破錢包、一串舊鑰匙、還有一部斑駁的手機,木少爺拿起手機傻眼了,瞪著白醫生,一字一頓道:「諾基亞」
對,諾基亞,還是老舊款式,白醫生嚴肅地問:「看來你對自己的手機很熟悉」
「我的嘴不受我控制,你們對我」木少爺說著,眼睛的餘光看到了白醫生在使眼色,兩位護士慢慢靠近,他把話咽下去了,知道強來要吃虧,然後拿著手機敲敲自己腦袋,自言自語道著:「我腦子為什麼特別亂這部手機好像是我的。」
「你只要能聯繫上你的親朋好友,有人來接你,我們放人,否則,監護責任就是我們的。」白醫生道。
木林深不說話了,直接拔著最熟悉的號碼,拔到了老爸助理的手機上,這個號碼用了快十年了,他豈能忘了。一喊嚴助理,找爸,然後助理仔細詢問是誰,木林深這回不敢擺架子了,客氣地介紹,我是林子,叫我爸接電話,然後嚴助理像吃錯藥了,你到底誰啊,隨便個阿貓阿狗就能見我們總經理。
卡居然給掛了,木林深傻眼了,白醫生和護士竊笑了。
找蘇榮樂,他隱約記得最後是和樂子在一塊。木少爺拔著熟悉的號碼,卻不料一接通傳來一個意外的熟悉聲音:您所拔打的用戶已經停機猝來這種情況木少爺可沒料到,他拔,他使勁地想著熟悉的電話號碼拔。
停機、不在服務區、不接電話,所有的都是這個結果,白醫生以為「病人」會竭斯底里、悖然大怒的,卻不料「病人」意外地平靜了,他默默地放下手機,失魂落魄一般看著這一堆隨身物品。
「安心治療,遵從醫囑。妄想症患者治癒的機率很大。」白醫生道。
木林深翻翻白眼,把那部諾基亞輕輕放到桌上,然後平靜地道:「謝謝醫生我想晒晒太陽,可以嗎」
「去吧,每天上午都是活動時間。」白醫生微笑著,示意著護士送著「林木生」出門,出了門,他才舒了一口氣。
看來效果不錯,就「病人」也開始接受這個身份了,白醫生的興奮剛剛持續了十幾秒鐘,似乎是職業的敏感讓他覺得不對勁了。是啊,不管是理論還是臨床,竭斯底里的、又哭又嚎的、又抓又撓的都不鮮見,可偏偏像「林木生」這樣前一刻失魂落魄,后一刻極度平靜的精神反應,他沒見過。
「壞了,他在裝」白醫生想起這傢伙扮上吊的事。
一語成讖,剛想到此處,外面就亂了,白醫生伸著脖子一看,那穿著病號服的「林木生」已經爬上了圍牆,看護的護士早不知去向,他隨手摁了警報,匆匆跑出去了。
不跑不知道,一跑嚇一跳,木林深剛攀上牆頭,往外一看傻眼了,還有一層鐵網的護欄,要跨過去,得飛檐走壁的水平才成,他一停頓,後面的追兵已至,有人拿竿子往下捅他,他腳蹬手扒拉,不料正中醫生奸計,那竿頭有放電金屬,劈叭一閃,他一頭從兩米高的圍牆上往下栽。
估計是對付精神病患者經驗相當豐富,下面早備好了,袋子一撐,直接把木林深接住,兜頭一套,那袋子是兩頭開口的,上面露腦袋,下面扎膝蓋,再敢亂動,繩子一拉,直接就成粽子了。
白醫生跑出來的時候,木林深早成個粽子了,一位男護士奔著彙報著,就上個廁所功夫,這小子就爬牆上了,差點給溜了,白醫生顧不聽彙報,直奔現場,這事給亂的,醫生病人圍了一圈,他分開人群看時,一群患者正看大熊貓一樣逗著木林深,吐舌頭的、嗤笑的、對著他吼的,那場面擱正常人都能嚇成神經病,貌似木林深被嚇得不輕,正使勁側頭躲著。
「讓開讓開都帶走這是今天的遊戲內容啊,看完了散場了啊」白醫生哄著看熱鬧的精神病人,瞅著木林深問著:「喲,挺聰明的啊,還用緩兵之計。」
「你們等著等我出去告你們去這是非法拘禁,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知道嗎你們懂點法律嗎識相的,趕緊把我放開」木少爺怒目而視,以美式的公民言論嚴詞喝斥。
「現在人民民主專政時代,逞論自由呵呵,一看就是神經病。」那位老瘋子嚴肅地道了句,扭頭走了,看樣子真是興味索然,引不起他的興趣來。
木林深突然發現不對了,一圈醫生都用可憐的眼光看著他,他突然明白,在這種地方,你越是歇斯底里、越是怒不可遏,越像精神病患者。
「關起來,癥狀挺嚴重的我們要做好監護職責。」白醫生道,撂了句,轉身即走,那怕一點同情和可憐都不曾從他冷漠的眼中看到。
「啊放開我。」木林深在掙扎。
「嗷放開我,我沒病我要出去。」木林深在怒吼。
「哦,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有病我真的有病,我有精神病,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木林深被幾隻孔武有力的胳膊挾著,眼看著快到病房了,他哀求著。
咣,門開了,他被送進去了。
咚,門鎖了,他又被關起來了。
隔著鐵窗瞧,那哭天嗆地的樣子,還真像個精神病患者,而且病得不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