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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雨碎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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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隆隆的雷聲挾裹著一條明亮的閃電,炸響在濱海市的上空。


  天地一線,雨如瓢潑,市區的多處路面積水盈尺,車輛寥寥、行人絕跡。


  木慶臣呶呶發乾的嘴,表情像是在為天氣發愁,他放下車窗,把煙蒂扔掉,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飄進車裡的雨水打濕了他一隻袖子,他趕忙關上,又一次看向腕上的表。


  差一刻上午九時,約定就在九時,可此時的天氣卻像黃昏一樣晦暗。讓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他一次又一次看著時間,那跳動的秒針似乎都能給他帶來焦慮一樣,讓他坐卧不安,又一次伸向車儲物格子的煙盒時,摸索半晌毫無所獲,再看時,煙盒已空。


  這時候,電話來了,他趕忙接起來,臉上興喜了,下了車,撐著傘匆匆奔向寫字樓的門廳,渾然不顧漫過腳面的雨水。


  雨天的緣故,這幢寫字樓里顯得人影稀少,傘存在門廳,直上樓層,他像強迫症一樣念叨著要去的地址,b座、21層、2121房間。


  心跳隨著目標的接近在不斷加速,木慶臣恍惚間似乎有一種錯覺,就像十幾年前被兒子的班主任電話通知到場、被學校的教務處通知到校,每一次都讓他顏面掃地十幾年的光陰一閃而過,什麼都在變化,唯獨他這個當父親的沒有變化,仍然懷著那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出電梯時,他像條件反射一下停下了步子,那種推開班主任辦公室門的羞愧感覺又重上心頭,讓他鼓了很大的勇氣才敲響了2121號房門。


  燙金的門牌:馮長翔心理諮詢室。


  門后,是全市聞名瑕邇的心理醫生馮長翔。


  門應聲而開,一位戴著眼鏡、面白無須的中年男站在門口,木慶臣沒有想到這麼年輕,稍稍一愣,對方笑吟吟地伸手相握,請進房間,笑著邀坐,邊落坐邊笑著道著:「木老闆,您不會認為心理醫生也應該鶴髮童顏、仙風道骨吧」


  坐下的馮長翔身後一排書架,人顯示格外儒雅,笑容格外地自信,木慶臣反而不好意思了,趕緊搖搖手道著:「不不,馮醫生,您誤會了我是有點奇怪,下這麼大雨,您還來。」


  「那說明,我還沒有到可以任性的程度嘛。」馮長翔笑道,手在桌上一蜷,直視著木慶臣,木老闆像羞愧難當一樣,低著頭。


  看心理醫生,肯定是有心病,而這位木老闆的心病,看樣子病入膏盲了。


  病因,馮醫生拿到了手上,一台精緻的平板,他翻看著,不時地觀察木慶臣的表情,平板上顯示著一很帥、很朝氣、很陽光的一個男孩,像偶像劇的男主一樣。


  這就是病根,老木的兒子小木,木林深。


  一頁一頁看過,不得不說這位當父親的很盡心,從孩童時代,留存了大量的照片、成績單、學校記錄,幾十頁的記錄記載了他兒子木林深的成長經歷,本市初小、新加坡讀高中、荷蘭學習藝術、后又到美國攻讀經濟學,最後一頁,是拿到了美國一所大學的碩士文憑。照片上,陽光大男孩已經成長為一個帥氣的小夥子,濃眉懸膽鼻比偶像劇里的男主不逞多讓,像英氣帥氣等等多種氣質的組合體。


  當然,理想和現實是脫節的,所有氣質的綜合之下,把他爸氣成這樣了。


  「木老闆咱們的交流應該是坦誠的,您覺得呢」馮長翔小心翼翼地道。


  木慶臣有點緊張了,點點頭道:「當然,跟您不需要避諱家醜。」


  「表面上看,是個很優秀的兒子,不過結果應該適得其反吧我只看到表像,卻看不到原因,沒有原因我也就找不到病因,您不介意我問您點吧」馮醫生問。


  「沒啥啊,就養了個敗家子。」


  木慶臣話匣子打開了,這位擁資億萬的老闆說起家事來,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他表情凄然,羅里羅嗦地說著:

  「他媽去得早,我一直想病根就在這上頭,來這座城市快三十年了,就從盤下個小店開始,一直做到這麼大小時候孩子可招人待見了,我們倆口子忙裡忙外,孩子就在飯店做作業,學習還門門是優他上初中的時候,他媽媽病重了,那一場病啊,我們爺倆都差點沒熬過來我欠她的啊,辛辛苦苦十幾年,跟上我沒享幾天福,就那麼去了您是不知道,她走時候,臨了都閉不上眼啊,直勾勾地看著兒子我知道她心思啊,怕我續弦給孩子找個后媽,孩子遭罪啊」


  「等等,您停停簡短一點。」馮醫生打斷了老木的訴說,敗家子也是心頭肉啊,說這麼動情,就差抹了鼻子淚了,他直接問著:「那木總您髮妻去世后,什麼時候再婚的」


  「三年多那時候,我兒子已經出國了。」木慶臣道。


  守了三年,這個結果已經讓馮長翔意外了,他追問著:「那您兒子沒出國的時候,會不會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您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被他撞到這種事對未成年人影響很大,特別是在他失去至親的那段時間。」


  「這個」木慶臣又噎住了,抽了紙巾,擤了把,然後默不作聲。


  心理醫生就是靠窺探別人心裡秘密混飯的,不用問了,此時的尷尬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


  應該有,馮長翔如是想到,驟失摯愛,就成人都難以承受,何況一個未成年人。沒有人能代替母親在一個未成年心裡的位置。


  這是病源,和馮長翔的推斷是一樣的,但把他難住了,這是最難解決的那一種。


  木慶臣可等不及了,直道著:「馮醫生,我是來解決我兒子問題的我是成人了,沒什麼問題,對於髮妻,我盡到心了,這十幾年,我的心差不多都操到他身上了,花多少錢,我真不在乎,問題是,我還沒有到能給他一輩子花不完錢的水平啊。」


  「呵呵,那好,說說您兒子吧。」馮長翔換著話題道。


  「從哪兒說起呢這個」木慶臣悲戚頓時成了怨氣。


  「就從出國開始吧,能告訴我,為什麼數次轉學嗎還非要送出國。」馮長翔問。


  「我也不想啊,沒學校收他啊,本來送到最好的九中,他成績越來越差,還學會喝酒抽煙了,結果人學校是說什麼都不要人了,勸退後來轉到四十中,不知道怎麼又學會偷東西了,還專偷女生的東西,哎呀把我這張老臉扇的,咱家是缺錢的家么連轉了三個普通高中,最長只呆了三個月,沒辦法,我又掏高價把他送貴族學校,結果這次更直接,多少錢都擺不平,人家直接給開除了。」木慶臣咬牙切齒道。


  「什麼原因偷東西」馮長翔好奇問。


  「不,調戲女老師,從寫情書發展到掀人家裙子。」木慶臣像做了壞事,難堪地道。


  這次輪到馮長翔被噎了,一個孩子性格的大變,總要有他的原因,但也不至於這麼出格啊


  他看著木慶臣,為了消除尷尬加速問著:「後來呢看履歷,在新加坡勉強讀完了,為什麼不在那兒接受大學教育」


  「他酒駕,挨了鞭刑那個環境有了污點,可不像咱們國內,花點錢能抹掉。」木慶臣道,表情極度難堪,可見兒子惡劣到什麼程度。


  現在該著馮長翔覺得這位當父親的不容易了,他安慰道著:「那應該讓他省悟了吧我覺得他很有藝術細胞啊,照片里幾幅畫不錯,在荷蘭學的」


  「您是不知道啊他去荷蘭的原因,不是為了學藝術啊,我後來才知道。」木慶臣憤然道。


  「那是什麼原因」馮長翔奇怪了。


  「、逛紅燈區都是合法的,這兔崽子,每月拍幾幅畫朝我要錢,我去了才知道,他住處連畫筆都沒有,還學藝術,根本就是不學無術去了。」木慶臣悻然道,已經無力評價了。


  「那後來呢」


  「我讓他滾回來,他死活不回來,要去美國學習,我一想回來也是添堵,要不就去學學」


  「於是就去了。」


  「啊,還能怎麼樣留學留學,還不都是糟塌家裡那點錢。」


  馮長翔嗤聲差點笑出來,他憋住了,努力在回憶著這位奇葩兒子身上的閃光點,不過實在找不出來,他小心翼翼說著:「您提供的那張文憑,好像有點問題亞伯拉罕林肯大學,是」


  abrahainlnuniver私ty馮長翔仔細看著照片上一行英文,沒有說出來。此時這個有錢老爸比賠光了身家還難堪地道著:「別提了,我前段時間諮詢業內人士才知道,他們說,這文憑只要給錢就辦,管你是個人,還是條狗。」


  老木頹然低頭,有氣無力地道,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的心路,畫上句號了。


  這時候馮長翔一點也笑不出來了,他看向木慶臣的眼神里,唯余濃濃的同情和憐憫。他甚至不忍直視,生怕讓他難堪、讓他尷尬、讓他傷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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