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我想一個人靜靜

  警察離開后，梁昊天馬上聯繫江清淺。


  他在電話里的語氣有些急切，急到連話都不怎麼說得清楚，語無倫次的說了好半晌，江清淺才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約她出來見個面，有重要的事情。


  江清淺卻遲疑了。


  畢竟，在慕紹庭主動提出盡量避免與林婉妤以及蘇萊聯絡之後，她也答應過他以後會盡量避開梁昊天。


  所以，對於梁昊天的主動相約，江清淺只能委婉的推辭。


  「這個……我恐怕沒空，我等會兒……」


  「淺淺！」梁昊天打斷她的話，忽然道出一句，「凌菲死了！」


  江清淺一愕，「什麼？」


  從她的反應來看，很顯然，她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她恨不得將凌菲這個人完全隔絕在她的生活之外，哪裡還會去管凌菲是死是活。


  不過，終究是一條人命。


  哪怕凌菲不值得憐憫，甚至連讓人惋惜都談不上。


  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忽然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難免會讓人產生一些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最終，她還是獨自赴了梁昊天的約。


  兩人約在了一間安靜的茶餐廳，心情莫名的沉重。


  梁昊天道：「這件事情也就是那麼巧……凌菲偏偏死在那日跟你我在幼兒園門口發生衝突之後，今天早上警察已經找了我問話了，也可能會找你……」


  江清淺恢復了冷靜，臉上一派坦然。


  「那就儘管來找好了，如果只是為了調查凌菲的死因，我會配合，況且這件事情跟我又沒有什麼關係，清者自清，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當然知道跟你沒關係，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可是淺淺……」


  梁昊天的語氣有些猶豫，俊臉上像是染了一塵灰，掩去了他平日里的意氣風發，他遲疑的開口道：「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事兒？」


  「你聽了之後，我希望你能冷靜一些。」


  「……」江清淺微微蹙了眉，梁昊天不是這麼猶豫不決的人，但是他今天的表現卻格外的奇怪。


  她想不通還有什麼事情是讓她不能冷靜的，凌菲死了就死了，與她無關的事情，她也不想去關心。


  「淺淺……」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就是……今天早上警察找我問話之後，還告訴了我一件事兒……」


  「……」


  「凌菲是死於謀殺，為了找出她的死因，更快的抓到兇手，法醫對她的身體進行詳細檢測，結果在她的血液里發現，其實她……她是艾滋病毒攜帶者。」


  一句話分成好幾段，梁昊天終於還是說完整了。


  江清淺聞言后，瞳孔驀地放大，驚懼不已。


  梁昊天特地告訴她這個事情，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所以，她和梁昊天最初聽聞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一樣，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天在幼兒園門口的情景來。


  所以，她的傷口，沾了凌菲的血，極有可能……


  她的目光一滯，整張臉白得徹底。


  她獃獃的望著對面的梁昊天，腦子裡像是被捅破了一個馬蜂窩，嗡嗡直響，吵得她沒有辦法停下來思考……


  「淺淺……」


  「……」


  「淺淺。」梁昊天連續喚了她好幾遍，才從她空洞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絲焦距，於是接著道，「你跟我去醫院。」


  梁昊天比她更早知道這件事情，所以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這也是唯一的決定。


  與其惶惶不可終日，不如果斷的求個明白。


  江清淺還在恍惚中掙扎，梁昊天卻已經站起身，同時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江清淺的腳步跟隨著他，被動的邁出幾步之後，她忽然掙紮起來。


  「我不去！你放開我，梁昊天，你放手……」


  「你必須去！」


  「我不！你以為你是誰，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我不用你管，我也不去醫院，你放手，放手……」


  江清淺掙扎著，情緒儼然已經失控。


  她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惶恐，她想要把自己變成一隻鴕鳥，拚命的把頭往地里戳，彷彿這樣就能逃避結果。


  梁昊天卻不許她逃避，為了不在茶餐廳里引人注目，他只好壓低了嗓音道：「如果是別的事情，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但是這種事非同小可，你自己好好想想，想一下安安和寧寧，你必須去！」


  提到安安寧寧，江清淺瞬間安靜了。


  為了孩子，有些該面對的結果，不允許她逃避。


  她跟梁昊天一起了去了醫院，一起抽血化驗。


  由於梁昊天催得比較急，在當天下午就拿到了結果。


  結果顯示，陰性！

  江清淺頓時鬆了口氣。


  將檢查結果拿到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她迫不及待的詢問道：「是陰性，醫生，陰性是不是就代表沒事兒？」


  醫生看了眼結果，卻沒有馬上答覆。


  「醫生……」


  直到江清淺想要再度追問的時候，醫生才開口道：「不一定。」


  江清淺的臉頓時就僵了，剛剛燃起的希望彷彿遭遇了一場驟雨，瞬間就被熄滅了。


  什麼叫不一定？

  醫生推了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道：「艾滋病的幾大傳播途徑想必兩位都很清楚，如果梁先生所言屬實，只是在幾年前跟患者有過接觸，那麼從現在的陰性結果來看，則可以完全排除感染的可能性，至於江小姐的結果……」


  醫生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江小姐跟患者的接觸不過才短短兩個星期，而艾滋病卻是有一定窗口期的……」


  江清淺聽得似懂非懂的。


  「什麼是窗口期？」


  醫生道：「窗口期是指從人體感染艾滋病毒的那一瞬到能夠從血液中檢測中病毒抗體這段時間，一般為2周到三個月，在這段時間內，血液中是檢測不出來的，所以江小姐的這種情況可能是暫時還沒檢測到，我建議6周後來查一次，3個月後再來查一次，如果最終結果依然顯示陰性，才可以完全排除。」


  醫生解釋了這麼多，總而言之就一句話……


  也許她感染了，但是卻還沒能查出來。


  所以，目前的陰性結果，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從醫院出來，江清淺感覺自己猶如到地獄走了一遭，或者說，哪怕現在直接讓她下地獄都沒這麼折磨人。


  那感覺，就像是被推到了斷頭台上，但你不知道劊子手的刀什麼時候劈下來，看不到未來，尋不到方向。


  明明是朗朗晴空，她卻感覺自己的世界里一片灰暗。


  她惶然不已。


  就連梁昊天走上前來拍一下她的肩頭都能把她嚇得一大跳，她扭過頭來望著他，卻像是好半晌才能認出是他。


  她惶恐的樣子，讓梁昊天的心間劃過一抹疼痛。


  他為此而難受極了。


  那種感覺，絲毫不比他自己查出來感染了艾滋病好受。


  他甚至開始自責，如果那天凌菲衝過來的時候他能有所警惕，如果最後那一下沒讓凌菲扇她那一巴掌，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她在他身邊，他卻沒能將她保護好。


  「淺淺……」他深嘆一聲，安慰道，「你別太擔心，已經兩個星期了，醫生說窗口期是兩周到三個月，也許你的窗口期比較短，現在已經是確診了的，結果顯示是陰性，一定會沒事兒的。」


  江清淺還是望著他，目光游移。


  「會嗎？」


  她的聲音輕輕的，反問了他這一句。


  梁昊天馬上道：「會的，一定會。」


  「嗯。」她居然這麼應了他，也許是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所以她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惶恐和激動。


  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之後，才道：「那我先回去了。」


  梁昊天跟在她的身後，「我送你吧？」


  江清淺一愣，多麼難得啊，在明知她可能已經感染了艾滋病毒的情況下，他還願意主動和她接觸。


  但她終究還是拒絕了，「不用，我打個車就好。」


  「你還跟我這麼客氣嗎？」


  「不是客氣，我只是……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


  「你不用這麼緊張，連上帝都還沒給判死刑，不是還有機會的嘛，我不會在這種時候做什麼傻事的。」


  梁昊天看到她臉上勉強擠出的一絲苦笑，也跟著苦笑，「那好！可是淺淺……你記住，不管有什麼事情，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


  江清淺點點頭，沒有拒絕。


  如果非要用一個法子來證明人心的真假，大概就只能是在患難之時了。


  梁昊天其實真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正如五年前她打算嫁給他的那一刻也是這麼認為，他是用真心在愛著她的，可是，她卻沒辦法愛上他。


  有些人，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愛……


  正如慕紹庭。


  但她知道，他就是她不愛別人的理由。


  「淺淺……」


  在江清淺轉身準備離開那一刻，梁昊天卻再次叫住了她，吞吞吐吐的提醒道：「就算你最終是會沒事兒的，但是……在這段時間裡，你還是小心點兒比較好。」


  他沒有說得很明白，但江清淺卻懂他的意思。


  在得到確診的結果之前，她確實應該小心點兒，不是小心自己，而是要多多小心身邊的人。


  安安寧寧還那麼小，是不容得有任何閃失的。


  還有慕紹庭……


  江清淺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在被凌菲弄傷之後，她和慕紹庭就再也沒有過身體上的負距離接觸。


  最初是她矯情，覺得臉上有兩道傷痕太明顯了，不想讓他看到，尤其是在那樣親密的時刻看到，所以拒絕了他。


  再接著，就是她的大姨媽前來光顧了。


  幸好啊！

  她為此而鬆了口氣。


  但是，距離下次檢查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最親愛的人在她身邊冒險的。


  如此看來，只有她主動的遠離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