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和她,形同陌生人
江清淺在同一個男人身上,失了兩次戀。
如果她再年輕十歲的話,也許會歇斯底里,也許會要死要活,總之,必然會用一種慘烈的方式來紀念這場愛情,才不枉自己轟轟烈烈的愛過。
只可惜,她現在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了。
她唯一任性的方式就是曠了一天班。
在床上一直躺到下午,直到眼睛里再也流不出多餘的眼淚,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卻連在夢中都不安穩。
睡了一個小時不到,就醒了過來。
此刻,太陽已經斜向西方,陽光灑進來,溫暖了一室。
今天本該是個好日子的……
她沒有給自己太多的時間去傷春悲秋,迅速的起床換衣,將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了一番后,提著包出了門。
趕到幼兒園的時候,距離放學還有一段時間。
她特地來早了。
哪怕等待,這個過程也是幸福的。
當心裂開了一道口子,她想最好的修補方式就是張開雙臂,等著那兩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傢伙撲進她懷裡。
作為一個母親,她是羞愧的。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她滿心牽挂的都是另一個與她完全無關的男人,卻忽略了和她至親的骨肉。
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靜靜的凝著幼兒園的大門,回想著兩個孩子成長中的點點滴滴,讓自己的心也慢慢的暖起來。
孩子……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驀地想起什麼來……
環顧四周一眼,在街邊的拐角處正好看到了一家藥店,她進去買了一盒葯,付過賬之後接過收銀員找的零錢。
哐當一聲!
一枚硬幣從指尖滑落,滾了出去。
她先將葯收了起來,再準備去撿硬幣的時候,卻有人比她還快了一步,將硬幣撿起並遞了過來。
她抬頭,瞬間怔住。
人在受過傷害之後,要麼劍走偏鋒,一蹶不振,要麼心如城牆,固若金湯,從此堅不可摧。
江清淺以為自己屬於後者。
對她而言,恐怕天蹋下來的衝擊也比不過今天早晨那一幕,她還光溜溜的在他床上,他卻說他有女朋友了,還說昨晚很愉快……
那一刻,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呢?
這個問題,是她沒有勇氣去問的。
想不通,她索性也不去想了。
現實不容許她軟弱。
她從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就在寬慰自己,連這一關都挺過來了,她已經是銅牆鐵壁,以後還有什麼能傷得了她?
原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她堅強,是因為逃開了他。
如今他往她面前一站,那股沉澱在心底的酸意就迫不及待的往上涌。
她愣在那裡,不敢眨眼,不敢吭聲。
慕紹庭也愣住。
在這裡遇見她,本不是他預料之中的事兒,他從走進這家藥店到結賬,也一直沒留意到她正好也在旁邊的收銀台付賬。
早上才分開的兩個人,如今沉默相對,卻恍如隔世。
他盯著她,喉結上下滾動著,半晌后才將手掌攤開到她面前,問道:「你的?」
江清淺一眼就看到他嘴角的淤青,也不過多去猜測為什麼早上還好好的現在卻變成這樣,迅速低下頭去。
她嗯了一聲,聲音幾乎堵在了喉嚨眼裡,不知他是否有聽見。
總之,沒聽到他的聲音。
但她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薄涼,正落在她身上。
他是把她當成陌生人了吧?
那麼,她又何必為了一個陌生人讓自己的情緒受到影響,深深吸了口氣,拚命的將那股酸澀咽進肚子里去。
再抬頭的時候,她的唇角已經逸出微笑。
淡淡的……
得體,客氣,又疏離。
那是對待陌生人特有的笑容。
她伸出手去,在盡量連他的手掌都不碰到的前提下,用兩根指尖捏起那枚屬於她的硬幣,然後輕聲道:「謝謝。」
說完,她便從他身邊走過,走了出去。
就彷彿,從此離開了他的人生。
慕紹庭卻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恍惚了心。
他呆愣在那裡,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他們的結局,是他決定的,他從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然後理所當然的結束,她不吵也不鬧的離開,省去了他所有的麻煩。
他該慶幸的。
可是,心裡為什麼這麼堵?
尤其是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若無其事的從他面前離開時,他忽然又有了被拋棄的感覺,就和五年前一樣……
糟糕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的大腦還沒傳達出明確的指令,腳上已經快了一步追出去。
「先生……」
收銀員看到他要走,急忙叫住他,「你還沒付錢呢。」
慕紹庭的腳步頓住,理智制止了他。
他掏出錢包來,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剛才那位小姐買的什麼葯?」
他的眼前總是晃過她的臉,雖然只是一面,但她的氣色明顯不佳,面色蒼白,眼晴浮腫無神……
他以為她是生病了。
豈料,收銀員卻禮貌的微笑道:「對不起先生,這是客人的隱私。」
慕紹庭點點頭,不再追問了。
從藥店出來時,江清淺還並沒有走遠。
就在距離他大約五十米的公車站台前,他看到她仰起頭喝光了一瓶曠泉水,然後將空瓶子和藥盒一起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
做完這一切,她才默默往前走去。
慕紹庭就這麼看著她,直到她單薄的背影在視線中。
他這才留意到這是在安安寧寧就讀的幼兒園附近,怪不得會在這裡碰見她,他還以為他們至少要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見面……
他是不會再叫住她的。
昨晚她睡著之後,他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可以,他的腳步卻不聽使喚,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在她剛才扔垃圾的位置停了下來。
還能看到她剛才扔進去的藥盒子躺在最上面,具體的藥名他看起來有些陌生,但最後那一行小字他看懂了。
72小時緊急避孕。
他落寞的站在街頭,不知怎的心就揪了起來。
江清淺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葯,沒想到就嘗到了苦果。
她才剛將孩子接回家,整個人就不對勁了。
頭暈,目眩,噁心……說明書上列舉的那些用藥后的不良反應,她很不幸的全部都中招了。
隔天來了大姨媽,又痛得死去活來。
按時間推算應該是在安全期,但她已不敢心存僥倖。
五年前的意外,有過一次就好。
她有了安安寧寧,什麼都足夠了。
更何況,她寧願她的孩子沒有爸爸,也不願再多出來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的父親卻是慕紹庭。
他們之間不該有這樣的牽扯。
他們,結束了。
徹底的!
她不曾想過要怨恨他什麼,男歡女愛,你情我願,自己傻怪誰呢?
可是,當她因為那兩粒小小的藥片痛得直冒冷汗,連腰都直不起來的時候,依然對他無法釋懷。
他和安安買過那麼多安全套,為什麼關鍵時刻不用?
有些愛,可能只有痛過,才足夠刻骨銘心。
自從在藥店偶遇,匆匆一瞥之後,江清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見過慕紹庭,具體有多久呢?
她將那條價值八十八萬的價值項鏈郵寄給他,他那邊沒有任何反應。
時間從秋風蕭瑟過度到冬意漸濃,她沒有刻意去計算過究竟是多久,只記得生活終於沒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她雪上加霜。
她換了份工作。
就職於一家名叫典石的家裝公司,薪資福利都還不錯,每完成一幅被客戶認可並最終採納的圖稿之後還有提成。
就在這時,碰巧住在莫晚家對面的一戶人家搬走了。
江清淺毫不猶豫的把房子租了下來。
莫晚知道后還嗔怪她浪費錢。
但江清淺卻覺得找一處單獨的住所十分有必要,這麼長時間以來,莫晚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兩個孩子或多或少還是打擾了的。
莫晚需要一個安靜的碼字環境。
她只是搬到對面而已,有什麼事依然可以請莫晚照看一下。
其實,江銳早就說過讓她搬回家裡去住,也可以幫她帶孩子。
她卻拒絕了,叔叔的身體需要靜養,家裡只有一室兩廳,她未出嫁前都是與江心彤同住一間,現在江心彤也長大了,需要獨立的空間。
她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住,也怕那些七嘴八舌的鄰居會在叔叔嬸嬸背後說閑話。
更何況,叔叔家太偏僻,不管是她上班還是送孩子上學都不方便。
雖然只是臨時的,但她和孩子總算有了自己的小窩。
媽媽這個角色,一次又一次的讓她在絕望中變得堅強。
生活開始步入正軌,她早上上班時順便送孩子上學,下午依然由莫晚替她去接,這樣的日子很舒適,很安心,也很平靜。
如果,那晚沒有接到那個電話的話……
天氣越來越冷了。
江清淺覺得現階段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晚上洗了澡,然後抱著她的兩個寶貝縮在溫暖的被子里,給他們講故事,再安穩的睡過去。
睡意正濃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聽到手機在響。
她伸手到床頭柜上摸索了半天,閉著眼睛連屏幕都沒看一眼就接通了,再磨磨蹭蹭的放到耳邊。
「喂……」
沒有應答。
電話里安靜得詭異,恍然間似乎能聽到對方細微的呼吸聲。
像是想到了什麼,江清淺陡然睜開眼,瞬間睡意全無,她慢慢的將手機從耳邊挪開,果然在屏幕上看到那三個字……
慕紹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