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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 狂風駭浪,冰魂泣血

  慕容沖最先醒轉,忙起身扶起躺在身旁的謝微燕,輕輕拍道:「燕兒快醒醒。」

  他警覺地發現洞穴的格局變了,適才上來時通過的那個大洞也不見了。身旁只有謝微燕、弗易、王徽之等十幾位天師教弟子,並未見到古月和古葦等人。

  謝微燕悠悠醒轉,看到慕容沖,問道:「穆大哥,我們這是在哪裡呢?」

  慕容沖道:「似乎在先前的洞穴,又似乎已經不是了。」

  王徽之、弗易等幾名天師教弟子也先後醒轉。王徽之道:「兩位真人呢?」

  弗易晃晃腦袋:「剛才只感覺天塌了下來,就暈了過去,沒想到還活著啊。

  謝微燕道:「這個洞穴好像和剛才方位不太一樣了。而且為什麼只有我們幾個人,兩位真人和其他師兄弟去哪兒了呢?」

  王徽之道:「不對,之前從洞頂上來時好像就沒見到他們了。」

  謝微燕道:「這個洞穴一眼看就這麼大,他們能去哪兒呢?」

  弗易忽然叫道:「就連剛才我們跳上來的洞也不見了。」果然是後知後覺!

  慕容沖道:「有人啟動機關,把洞頂上方隔成了兩半。」

  王徽之道:「那就是說真人他們在隔壁」。弗易和幾位弟子慌忙四處敲打洞壁,喊道:「真人?師兄?」

  慕容沖道:「別敲了。他們聽不見的。這個石室機關是個顛倒乾坤式。我們不知道他們在我們左邊還是右邊,上邊還是下邊。」

  弗易驚道:「啊?」下意識地跳了兩下,盯著自己的腳,「難道他們在我們腳下。」

  謝微燕道:「先別管他們是在你頭上還是腳下了。先找找我們怎麼從這裡出去吧。」

  另一弟子說道:「師兄,這裡好像沒有出口,全是封死的。」

  慕容沖道:「能設顛倒乾坤的機關,必定室外是開闊之地。大家不要著急,我們分頭找找。」

  弗易道:「那太好了,都聽穆兄弟的,大家一起找找。」

  眾人分開查看。謝微燕在一處停留許久,對慕容沖道:「穆大哥,我在這裡可以感覺到外面的花草香味。」

  眾人聞言過來,王徽之敲了敲此處洞壁,說道:「這裡洞壁果然要薄一些。」慕容沖道:「那我們合力將這裡震開。」

  弗易道:「如果不是,會不會把這個洞震塌啊?」

  慕容沖道:「應該不會。」

  弗易猶豫道:「這個,」

  王徽之道:「弗易,你若害怕,就站遠點吧。」

  在場之人只有慕容沖、謝微燕和王徽之功力最深厚,三人合力施展內力將洞壁震開,弗易和其他幾位天師教退到角落。

  只又聽得轟隆一聲,弗易覺得眼前刺眼無比,慢慢睜開眼睛,發現果然洞壁被三人震破了一個不小的出口。

  眾人皆大歡喜,逐個從洞口走了出去。洞外果然是別有洞天,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洞穴在一個懸崖邊,左邊倚靠著山體,山坡上有不少野花盛開,樹木雜草叢生,右邊約摸十幾尺便是懸崖,洞穴擋住了視線,依然看不見古葦和古月等人在何處,也不知何處有別的穴室。

  慕容沖道:「我們先沿著這條路走吧。」一路上左側山壁花樹叢生,倒有不少景緻。只是右側懸崖下廚雲霧繚繞,深不見底,讓人驚駭。

  王徽之道:「出了地宮,但這裡還是滄神教的地界,大家千萬小心。」

  弗易道:「滄神教還真是會選地方,我以為他們一直住在陰冷潮濕的地下。沒想到地宮外也還有這麼美麗的景緻。」

  謝微燕道:「沒想到,終於有一天來到了滄神教的總舵。」其他人只道她和弗易是一樣的意思,唯慕容沖擔憂地看著她。

  約莫又繞著山行了幾里路,有弟子道:「走了這麼久都沒人?也不知道滄神教的人在何處?」

  王徽之忽道:「你們快看,那是我天師教的記號。」

  眾人順勢一看,果然前方山坡的石塊上隱約有個印記。

  王徽之高興道:「兩位真人必在那附近。我們可以從這裡上去。」

  慕容沖忙道:「徽之兄,我們這裡還比較安全,上面樹木叢樹較多,若有機關埋伏,恐怕不容易對付。」

  王徽之怫然道:「慕容兄可以不去。這是我們天師教的事。」

  弗易勸道:「徽之,穆兄弟也是一片好意。此處太遠,無法辨認記號真假,貿然上去太過危險。」

  王徽之怒道:「如今兩位真人和眾位師兄弟都下落不明,既然有線索為何不去?弗易,你向來膽小,你若害怕,就跟在慕容沖身邊,讓他保護你吧。你們幾個也一樣,若是害怕就不要跟來。」說罷拂袖而去。

  弗易漲紅了臉,忙跟上道:「徽之,等等我。」其他幾個弟子也跟上。

  謝微燕道:「穆大哥,我們也上去看看吧。」

  慕容沖嘆了口氣,「好吧。上去之後不要輕舉妄動。」

  一行人朝著記號的方向向上攀行,坡面陡斜、荊棘叢生。所幸都是習武之人,攀上去並不費太大力氣。

  王徽之走在最前面,一路跑到那塊記號前蹲下查看。忽然站起來對弗易他們道:「這的確是我天師教的記號。」

  弗易也忙跑上前去,蹲下用手觸碰,高興道:「不錯,這應該真人留下的。」

  慕容沖忽然臉色大變,叫道:「小心機關」。剎那間,弗易眼見著這塊記號忽然移動了起來,他下意識推開了王徽之,忽感臉上一陣巨痛襲來,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上痛苦掙扎。

  眾人心下大駭,紛紛跑到他身邊。

  謝微燕蹲下扶住弗易,見他半邊臉瞬間變為黑褐色,顯是劇毒所致,心下大駭。

  王徽之忽道:「又有人來了。」話剛落音,一群滄神教弟子從四面八方的樹叢后撲了出來,直殺向眾人,兩邊便廝打起來。

  謝微燕仍抱住弗易,單手禦敵,一時也無人能近她身。

  慕容沖道:「這些不是普通弟子,全身都是毒,不會疼,也不怕死。千萬別被他們碰到。」

  「慕容公子果然見多識廣」,忽一男子冷笑道。慕容沖循聲望去,見黑剎和紅麟立在一棵桂花樹旁。

  黑剎笑道:「這些毒人養在這裡已經多時了,專門為天師教準備的。慕容公子還是趕緊離開吧。」

  慕容沖一腳踢開一個毒人,笑道:「黑剎兄居然有辦法從桓府逃出來,也是佩服。多謝黑剎兄好意,我還要留下來取你性命呢。」

  黑剎笑容頓時凝注,道:「看在聖母與西燕王結盟的份上,我才好意勸你。你若不聽,休怪我們不顧結盟情義。」

  紅麟卻未發一言,神情複雜,她一早就注意到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弗易,還有傷心不已、奮力護住他的謝微燕。

  四面八方來的毒人越來越多,十幾個天師教弟子,已有四五個倒下。毒人武藝並不算高強,但都是玉石俱焚的打法,稍一碰觸便會立刻殞命。

  慕容沖雖熟悉天下陣法機關,但這些毒人卻是活生生的人,且全無章法,只是拚命胡打,一時也無法力挽狂瀾。

  他一眼撇去,發現還有毒人從四面八方湧來,心道:「不好,毒人越來越多,他們若將這裡堵死,要不了一炷香功夫,我們恐怕將死傷大半,我和燕兒恐怕也難以脫身。」

  謝微燕百毒不侵,血可克制尋常毒物,但她的血終究並非萬能,滴了幾滴在弗易嘴裡,毫無反應、於事無補。

  見弗易呻吟聲越來越小,她心急如焚,叫道:「弗易,弗易,你要堅持住!」

  弗易的脖子不住抖動,吃力說道:「燕兒,你,你,快走,不要,管我。」

  慕容沖和王徽之等人奮力廝殺,但已有幾個師兄弟中毒倒下,還有更多的毒人相繼向他們撲來,個個凶神惡煞、下手狠辣。

  謝微燕無助地抱著奄奄一息的弗易,感覺他似乎正一點一點離開自己。

  她眼睛里沒有一滴淚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她怔怔地抬起頭,卻只看到無數雙冷酷陰婺的眼睛,七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在母親身後看到的那雙眼睛,帶給她無數噩夢的眼睛,竟然又出現了?

  它七年前帶走了母親,帶走了她溫柔的笑容,慈愛的眼神,今日竟又要帶走自己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摯友?

  弗易那總是帶著笑意的圓潤臉頰,此時已面目全非!

  謝微燕再也按捺不住,「啊」地長嘯起來。

  眾人聽到「啊」的一聲,皆嚇了一跳。只見謝微燕輕輕放下弗易,倏地站起身來,向天師教弟子道:「你們照顧下弗

  易。」

  慕容沖和王徽之忙殺向弗易身邊。

  只見謝微燕手中陡然多了一柄七寸來長的短劍,凌空一揮,手中的短劍突然變成了一把晶瑩剔透、寒氣逼人的利劍,寒光雪魄劍乃是寒冰和雪秘宗內力合力所化,人劍合一,威力陡增兩倍。

  謝微燕將劍揮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圓,只待這些毒人們撲上來。寒光雪魄劍所到之處,鮮血四濺。毒人並不知害怕,卻知道憤怒,幾乎放棄了其他天師教弟子,全都前仆後繼地撲向謝微燕。

  慘叫呻吟的聲音此起彼伏。冰魄雪魂劍上染上鮮血,紅白交映,不知是血腥中透出美麗,還是美麗中瀰漫著血腥。撲上來的毒人慢慢減少了,黑壓壓地倒成了一片。

  天師教弟子都聚集在弗易身邊,目瞪口呆地看著。

  黑剎見勢不妙,扯扯紅麟便要溜走。剛跑幾步,便感覺一劍向腦後勺刺來,忙縱身閃避。原來是王徽之和幾名天師教弟子過來捉他。

  黑剎一吹口哨,有十幾個毒人趕過來幫忙,王徽之等人頓時又被毒人纏住,黑剎趁機拉著紅麟拔腿就跑,忽哎呀一聲,兩人都齊齊倒地,二人右臂都中了暗器,其寒無比,原來是謝微燕射出的冰魄針,周圍的毒人竟已被盡數殺光。

  這不是謝微燕第一次使用寒光雪魂劍,但卻是她第一次殺人。

  兩名天師教弟子上前將黑剎和紅麟二人又押了回來,踢倒在弗易旁邊。

  慕容沖喝道:「黑剎,紅麟,你們快把解藥交出來。」

  黑剎道:「他中的是白堊毒,這種毒產量最少,毒性卻最強,無葯可解。」

  王徽之一劍怒指向他胸前,喝道:「若交出解藥,可饒你不死。」

  慕容沖道:「紅麟,你還是把解藥交出來的吧,你忍心見弗易如此痛苦嗎?」

  紅麟不知是害怕還是難過,哽咽道:「這個毒藥的確沒有解藥。」不禁落下幾滴眼淚。

  弗易似乎覺得疼痛有所減輕,對紅麟道:「紅麟妹妹,我不怪你,你別難過。」又望著王徽之等人說道:「徽之,不

  論怎樣,請你們不要為難紅麟妹妹。」

  謝微燕覺他眼神開始有些渙散,慌忙又抱起他:「弗易,弗易,你感覺怎麼樣了?」

  弗易越來越艱難地努動嘴唇,「燕兒,我不行了。」

  謝微燕想到小時候和弗易的情分,感到心被針扎一般。

  弗易努力笑道:「燕兒,不要難過。我本是雲林掌門在路邊撿來的棄嬰,受天師教大恩,能活到今天,已是佔盡了便宜。如今為教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謝微燕朱唇微微顫動,連連點頭。

  弗易:「燕兒,還有一句話,我更懷念小時候的你,現在的你太冷了,你應該和穆兄弟好好。」一語未盡,竟頭一歪,便追隨雲林道人云游去了。

  王徽之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自己總看不起他,常譏笑他膽小,但弗易,卻是為救他而死。

  自己這些年為何總是與弗易爭吵?

  弗易是活得最純粹,也最明白的一個人。從沒見他有什麼煩惱,有酒就喝,有肉就吃,有床倒頭便睡。

  自己雖是貴族世家子弟,卻總是背著沉重的家族枷鎖。

  究竟是不是在嫉妒弗易的自在和無拘無束?

  還有嫉妒他與謝微燕的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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