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冰火兩重天、舊毒發
入夜後,謝微燕在月下庭中徘徊,見天師弟子都已喝醉陸續回房。忽然想到:「穆沖一向嗜酒,若是一時收不住,恐惹古月真人不高興。」便向鏡月潭走去。
轉過幾個拐角,忽聽見右後方有低沉的聲音傳來,心下奇怪:「今日都喝得爛醉,還有誰會在附近做什麼。」循聲走近,凝神細聽,發現那聲音竟是來自地下!謝微燕心下一驚,再查看四周,發現不遠處便是無心齋後門,心下更驚。
「不好!乾坤鼎?」謝微燕心中閃過一絲想法。
她加快腳步悄然而至,發現看守的兩名師兄已癱坐在地,忙上前試探鼻息,還好只是被迷暈。
難道滄神教去而復返?謝微燕當下顧不得這二人,忙闖了進去,跑向供奉乾坤鼎的地方。她身形一掠,便到了內堂。只見三個黑衣人正在鼎邊擺弄,乾坤鼎竟已有運轉之勢!
謝微燕怒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打乾坤鼎的主意。」
這幾人忽見謝微燕,也不知她何時來的,都嚇了一跳,有兩人隨即揮劍向她刺來,還有一人繼續在鼎邊動手拉扯。
謝微燕閃身避開劍氣。那兩人接連又刺了幾下,只覺這個女子輕功靈動,怎麼也刺不著,但她也不還手。
那兩人見刺不著謝微燕,也不想再糾纏,竟一轉身便消失不見。謝微燕瞧得清楚,地上有一個大洞,也不去追,轉而縱身去抓還在鼎邊的那個黑衣人,乾坤鼎竟然自己運轉起來。
謝微燕小時候曾在角落裡見過乾坤鼎,那時自己還沒有鼎高,踮起腳尖勉強能看到鼎口。但她自小就知道乾坤鼎需要用內力催運,但不知這鼎為何自己能運轉起來,顯然這幾名黑衣人也並未使用內力。
稍一遲疑,只聽見兩枚暗器「嗖嗖」射來,她便不由自主地運氣回擊。她不運功則已,一運內力,忽感到體內似乎要噴出火來,如五臟焚燒。
原來,謝微燕體內雜糅著極陰的雪秘宗內功和至烈的火毒。而乾坤鼎是至陽之物,一觸之下,與至陰至寒的雪秘宗內力相衝,同時,體內的火毒瞬間被激發了出來,導致體內陰陽激蕩,痛苦之至。
謝微燕「啊」地大叫一聲,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謝微燕悠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潔凈的房間。她恍惚中,有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雪國。
只聽一個少女的聲音驚喜叫道:「姐姐,你終於醒了。」
聲音很熟。
謝微燕妙目斜視,看見一張甜美的少女圓臉,竟是劉昱婷。
謝微燕一邊努力搜索著記憶,一邊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劉昱婷小嘴一撇,道:「這都怪你。剛剛收留我到謝府,自己又溜了。我追不上你,只得先去謝府等你,我想你總是會回來的吧。」
謝微燕愣了一下,說道:「不錯,我讓你去謝府找我大嫂謀個差事,你見到她了嗎?」
劉昱婷點頭道:「嗯,你嫂子人真好,見到信物立刻就將我安置在府里。可沒有等到你回來,卻等到府里的人都在議論你在桓府校場比武的事,說你竟打敗滄神教長老,都在拍手稱快。」
說到此處,劉昱婷不禁小手一拍,與適才撇嘴的模樣又大相徑庭。
謝微燕心道,我在校場比武的事情,居然傳到謝府了。又見劉昱婷神情轉變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問道:「那你又怎麼到這裡來了呢?」
劉昱婷道:「這是天意,我無意中聽到你嫂子提到,你叔父謝大人收到了天師教古葦道長的信,說你和什麼弗易一起到了天師山,讓他放心。」
謝微燕:「噢,原來叔父也知道我在這裡。」
劉昱婷又問道:「姐姐,你和你嫂子關係好嗎?」
謝微燕奇道:「自然是好,你為什麼這麼問?」
劉昱婷道:「初時她一見你的信物就把我安置在府中,我想她對你也必然是很好。可那晚我還無意中聽她說起你,言語中很是不滿。」
謝微燕問道:「我嫂子說什麼了?」
劉昱婷道:」她覺得你在校場上與人比武很是不該,你是大家閨秀,豈能和那幫江湖莽人一般,公開和人比武。」
謝微燕想到自己之前言語不適,嫂子都急忙指正,如今與人大打出手,她必定認為我無可救藥了。哎,又何必管她。又問道:「然後你就上天師教來找我了?」
劉昱婷:「是啊。我便女扮男裝,一路奔上天師山來找你。可誰知又遇上一番波折。」
謝微燕問:「什麼波折?」
劉昱婷道:「我悄悄混進廂房,見著一個紅衣女子,便拉住她問你的住所。誰知她大喊大叫,還引來了幾個臭男人,居然以為我是對那個女子非禮,一上來就將我打了幾下,現在還疼呢。」說罷委屈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謝微燕想象當時的情景,不禁又覺得好笑,問道:「那後來呢?」
劉昱婷道:「後來我拿出你的信物,說是來找你的。他們才住手,還跟我賠禮道歉。我正要發火算賬,聽到有人喊:「有人闖無心齋」,那幾個臭男人和那個女子也顧不上我,就連忙跑了,我跟在他們後面,也跑到了無心齋。結果看見姐姐你躺在地上。那些臭男人倒還關心你,把你送到這個房間修養。我自然就留在這裡照顧你了。」
謝微燕問道:「那後來闖無心齋的人被抓住了嗎?」
劉昱婷道:「抓到了一個。聽說他們居然從山外面挖了一條地道通往無心齋,就是為了偷那個什麼,錢困鼎?真是匪夷所思。只是被你及時阻止,還沒來得及運走。」
謝微燕感到一陣后怕,說道:「滄神教真是喪心病狂,能幹出這樣的事情。咳咳,」忽然咳嗽兩聲,胸口一陣疼痛。
劉昱婷忙拍拍她背,道:「姐姐,你知道你已經昏睡了四天了嗎?」
謝微燕道:「噫,有這麼久了嗎?你一直都在這裡,真是辛苦你了。」說著便起身調息,只覺得丹田處氣息阻滯,無法運氣。
劉昱婷見她面有痛苦之色,忙上前扶住她,「姐姐,天師教的道長們說你被錢困鼎的什麼,反撲之氣傷得不輕,他們已經為你運功調息,你就好好調養數日吧。」
謝微燕點點頭,回想乾坤鼎的那一幕,尋思道:「乾坤鼎是天師教的練功聖物,想必是與至陰的雪秘宗相剋,還激發了體內的火毒」。望了望窗外,說道:「我起來走走。」右手撐起時卻感到一陣疼痛,抬手一看,有包紮之處。
昱婷愧色道:「姐姐,對不起,是我粗笨,給你喂葯時不小心打翻了碗,還剛好划傷了你的手腕,流了好多血。」
謝微燕輕輕一笑,道:「這有什麼,不用擔心。」
昱婷道:「還好有那個女子在這裡,她立刻為你包紮了傷口。噢,就是我一上山遇見的那個女子,她說她叫紅麟,也是跟著你上山的。」
謝微燕道:「不錯。她現在人呢?」
昱婷道:「她這兩天只是偶爾過來看一下,一有空就去找一個臭男人,說是要幫著打理一些雜事,叫弗易?」昱婷對天師教的弟子都沒什麼好感,也連帶著不喜歡弗易。
謝微燕道:「弗易是個很仁厚的人,你必定是和他有什麼誤會。」
「燕兒,你醒了嗎?真是太好了。」弗易和紅麟走了進來。
昱婷一見他倆,撇了撇嘴。
弗易走到昱婷面前,拱了拱手,道:「昱婷妹妹,這幾日多虧你照顧燕兒,辛苦了。」
昱婷道:「她是我姐姐,我照顧她是應該的,幹嘛要你來說我辛苦。」
紅麟笑道:「昱婷姑娘,弗易大哥哪裡得罪你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弗易尷尬一笑,道:「的確是我愚笨,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昱婷妹妹,這裡給你賠罪了。」
謝微燕見弗易被兩女子戲弄,有心為他解圍道:「闖無心齋的果真是滄神教弟子?」
弗易道:「逃走了兩個,剩下那一個已經招了,他是滄神教的青銅弟子。」
謝微燕道:「什麼是青銅弟子?」
弗易道:「就是最底層的弟子,周身都是毒,其實也怪可憐的。掌門命我們將他看押起來,一輩子在這山上清修吧。」
紅麟道:「掌門宅心仁厚,這人要盜走乾坤鼎,還要饒他一命,在山上養著他一輩子。」
謝微燕沉思不語。
昱婷道:「姐姐你怎麼了?」
謝微燕蹙眉道:「如此看來,滄神教恐怕不會依約退出江左,還會繼續興風作浪。」
弗易道:「可不是嗎?掌門已經下令,命我們全力追蹤滄神教的下落。」
謝微燕忽道:「穆沖呢?」
弗易道:「噢,對了,穆兄弟還沒親口跟我告別,就已經下山了。昱婷姑娘清楚此事。」
謝微燕問道:「昱婷,他什麼時候走的?」
昱婷道:「就是昨天晚上。本來我和他聊得好好的,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慌張起來,說還有急事要辦,就匆匆下山了。」
謝微燕神色有一絲失落,但轉瞬即逝。她不知道,穆沖其實是被昱婷嚇跑的。
昨天晚上,穆沖就坐在這間屋子裡,一邊陪伴昏睡中的謝微燕,一邊飲酒。
昱婷走了進來,她剛剛替謝微燕洗了換下的衣服。
穆沖道:「昱婷妹妹,辛苦你了。」
昱婷道:「沒事,燕姐姐收留了我,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穆沖道:「你是哪裡人呢?」
昱婷道:「我原是蜀國人。想必我的事情,燕姐姐都告訴你了吧。」
穆沖一怔,將手中的酒杯送入口中。
昱婷急了,問道:「怎麼了?難道燕姐姐從來沒跟你提起過我?」
穆衝心道,的確是從未提起過。嘴上卻說:「提過,提過。你叫昱婷嘛,是個漂亮又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昱婷心中一喜,道:「我也聽過你的事情,也知道你。」
穆沖笑道:「你知道我什麼事啊?」
昱婷道:「你在天師山上的事情啊,早就傳開了。謝府上下都知道,連謝太傅都知道。」
穆沖頗為得意,說道:「區區小事,居然能入太傅法耳。」
昱婷忽然一臉神秘,低聲問道:「你打算什麼去見謝太傅?」
穆沖一愣,道:「我為什麼要去見謝太傅?」
昱婷道:「還不告訴我。哼,見太傅可不是那麼容易,不過我可以替你引薦。」
穆沖哈哈笑道:「看來昱婷姑娘在謝府時日不長,可門路倒是摸得清啊。」又一口酒下了肚。
昱婷秀眉一揚,得意道:「那是自然。不過,你到底什麼時候娶燕姐姐呢?」
「噗,」穆沖一口酒噴了出來,問道:「你說什麼?」
昱婷一臉認真地說道:「你和燕姐姐的事情謝府可都知道了。太傅大人肯定會為你們主婚的。」
穆沖道:「這個可能,」
昱婷道:「你是擔心太傅大人不同意嗎?太傅說了,只要品行端正、為人善良,他不在乎門第之別。」
穆衝心道,這下玩兒大了,倘若真要我娶她,那我此生豈不是都要困在這裡。
昱婷見穆衝出思,奇道:「你在想什麼?難道你不喜歡燕姐姐。」
穆衝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喜歡謝微燕嗎?想到她種種,自然是喜歡的,否則,不會一路不由自主地跟過來。可這只是少年好色之本性,並非痴迷到非娶不可。
昱婷搖搖他:「喂,你怎麼不說話?你到底喜不喜歡燕姐姐?」
穆沖輕聲道:「喜歡。」但心裡卻打定了主意,要儘早脫身,免得後患無窮。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