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烏衣巷口歸,照清輝
數日前。
雪國。
謝微燕正在屋裡打坐,在雪國七年,她已長成了一位婷婷玉立的冰清少女。
嵇少忽然神色匆匆地趕來。謝微燕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問道:「嵇少,怎麼了?」
嵇少道:「我要離開雪國一段日子,你好好照顧自己。」
謝微燕吃驚道:「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嵇少道:「前日風暴,雪麒麟跑了出去。雪老命我將它追回。」
「什麼?」
「我來跟你辭行。你好好練功,不可懈怠。」
「那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總之,一定要將雪麒麟帶回來。」
嵇少走後,謝微燕只覺得思緒翻湧,無法平復。她的雪秘宗已有一定修為,火毒很久沒有發作,但她離開江左、離開謝府卻太久了!
最終她決定追上去。
七年前來雪國時,她已不省人事,不知自己是如何進來的。此刻一路向邊界追趕嵇少,心突突地跳,尋思:「雪國從不允許接近雪摩崖,不知道那裡有什麼。」
雪摩崖是雪國的邊界,也是雪國人的出入之地。越靠近崖邊,風雪越大,謝微燕只覺耳邊有「嗡嗡」大聲作響,臉上也被颳得生疼。她提氣使勁追趕,終於在靠近崖邊的地方遠遠看到了嵇少。
嵇少發現她追來,便駐足等她。
謝微燕終於趕了上來,劈頭問道:「嵇少,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嵇少略一吃驚,隨即正色道:「不行。雪老只命我一人前往。」
「那我去找雪老,求他讓我和你一起去。」
「來不及了,龍捲風暴馬上就要停下。每月也只有這一次機會可出雪國。」
「原來如此。」
「你是要和我一起去雪麒麟?」
「是的,但,也不全是。」
「你想回江左去看看?」
謝到燕神色一凜,道:「不錯。我離家多年,即便父母都不在了,我做女兒的也該去靈前為他們磕幾個頭。不是嗎?」
嵇少道:「你當初來時,雪老已對你說過:修鍊雪秘宗必須心無旁騖。雖然你短短七年已經練到上乘,但還遠遠不夠。只有練到十成境界,你的火毒才能完全驅除。境界越高,難度越大。若現在中途間斷,隨時都有複發的可能。」
「我知道。可我只是回去見見爹娘最後一面,為他們上香守靈,然後就會回來。」
「這個,雪老不會同意的。」
「可雪老也說過,我之所以難達上乘境界,是心中放不下執念。這執念就是我的家人。倘若能回家完成這個心愿,一定能將執念放下。」
嵇少看著逐漸停歇下來的風雪,說道:「哪有那麼簡單。不必再說,你回去吧,我得走了。」說罷,嵇少便一頓足,向雪摩崖凌空躍起。雪摩崖是雪國禁地,也是通往外界的連接之處,崖下便可通向外界,常年有龍捲風暴,且崖下深不見底,若非絕頂輕功,必粉身碎骨。
嵇少的雪秘宗已修鍊至第九重,算是雪國的絕頂高手,縱身下崖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忽然感覺有異,抬頭一望,一個人影也從雪摩崖上縱躍下來,不覺大吃一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謝微燕。
謝微燕已到雪秘宗七重境界,輕功已是不俗,縱身下崖本並無大礙,但她並無經驗,一時緊張慌亂,真氣有些胡亂遊走,竟失了控制,徑直下落。
嵇少忙接住她,並在她耳旁說道:「凝神。」
謝微燕逐漸穩住心神,二人一起配合,終於穩穩下崖,來到了地面上。謝微燕一落地,只見這裡陽光充足,綠樹成蔭,與雪國之景又大相徑庭。她已多年未見此景,不免有些激動,說道:「真是奇怪,崖上崖下竟是兩番天地。」說罷一瞥嵇少,見他正冷冷地看著自己,愧色道:「對不起,嵇少。」
嵇少嘆口氣,道:「燕兒,你執念太深。也罷,現在雪摩崖也上不去了。你便回江左一趟吧。」
謝微燕聞言萬分歡喜,但臉上也只是稍有喜色。倒非她作偽,而是雪秘宗修鍊多年之人,喜怒哀樂自然歸於平淡。
嵇少緩緩道:「我找到雪麒麟后,便去江左與你會合,我們再一同回雪國。」謝微燕道:「是。」
嵇少又道:「切記,回家祭拜后儘早離開,不可多生事端。至於謝家其他人,見不見你自己決定。還有,切勿告訴任何人你在雪國的經歷,不能透露雪國的隻言片語,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謝微燕微微一怔,道:「知道了,你放心吧嵇少。」
嵇少遲疑片刻,又道:「雖然你雪秘宗的心法已有些修為,但你並不會一招半式。若遇到危險,我怕你應付不來。」
「你放心,嵇少,我不會沾惹塵事。」
「你不主動招惹,但若別人來招惹你,又當如何。」
「以我的輕功,逃走總是沒問題吧。」
「萬一逃不了呢?」
「這?」
「這樣吧,我教你一式指法,可將內力凝聚指尖,凝成冰針射出去,只是要認準對方穴位。」
「那好。這指法叫什麼?」
「冰魂針。」
一個月後,在月圓之夜,一個風塵僕僕的白衣少女出現在江左建康城烏衣巷口的謝府大門口,注目良久。
清晨,門「嘎吱」一聲開了,一個中年婦女走了出來,見到這個守了一夜的少女,「啊」地驚叫了出來,手中的菜籃掉在了地上。「二小姐回來了」的聲音此起彼伏,清清楚楚地傳入謝府每個人的耳朵,直傳入謝府內堂。
謝微燕憶及短短數日之事,從雪國到江左,從天師山到謝府。從雪老、嵇少到叔父、哥哥、姐姐、天師山諸人,只覺恍如隔世。心道:「若上天垂憐,能在有生之年驅除火毒自然是好;若不能,恐此生便寄身雪國了。如今祭拜雙親的心愿已了,還是回雪國去吧。叔父和哥哥姐姐固然會為我的離開傷心一陣,但終歸會過上以前的日子,就像我從未回來過一樣。」
她決定回到雪國,又有些不舍,心裡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