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敬過去，致未來
天空漸漸明亮，清晨涼爽的遊泳池旁，周邊靜謐得隻剩下水流波動的聲音。
風懿換上了泳衣，性感健碩的肌肉展露在空氣中，深吸一口氣，隨後一頭紮進了水裏。
“嘭”的一聲，池裏瞬間揚起一大片水花，僅僅是一瞬，隨後便平靜了下來。
水裏，風懿感覺時間就在自己耳邊“嘀嗒，嘀嗒”地響著，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肉眼所及之處全是白茫茫一片，卻像是一位穿著白色紗裙的女郎在召喚著他。
他伸了伸手，快要透不過氣了。他看到那名女郎在做著呼吸的示範，他邊學邊靠近她。當他快要看清她的臉時，她卻消失不見了
他慌了。
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約幾分鍾後，伴隨著水花揚起的是一個濕透了的上半身。
風懿甩了甩頭，雙手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池水，並大口呼氣，眼神盯著遊泳池裏的某處放空：
自己想她想到這種地步了嗎？連練習憋氣都能想到她……
也難怪，是她手把手教會他遊泳，使他克服了對水的恐懼。
可是，那個教會克服恐高、怕水的人兒……去哪了？
他無從得知。
自從那次泳池派對強吻她之後，她就好像在這個地球上消失了一般，令人奇怪的是，本該在商場上同他作對的夏景初也消失不見了。他去過她的攝影工作室，卻被敷衍應對並將他趕了出來。
這一個月以來，他就像是一個轉不停的陀螺一般，晝夜不分，一直在工作，似乎隻有工作，才能逼自己對那個消失了、卻想念的人視若無睹。
……
天空已經完全明亮，清晨的陽光清冷卻燦爛，照耀著每一個忙碌的形單影隻。
他從水中站起來，擦幹身體換上襯衫西褲，卻看到匆忙走進辦公室的安槿吏。
他氣喘籲籲，卻緊緊盯著風懿的雙眼，小心翼翼的說：“雲曦的下落，找到了……”
……
…………
三周後。
個性極致分明的洛杉磯，陰天微涼。涼意衝散了前幾日的熱氣，可對於雲曦這種喜愛明朗晴天的人來說，陰天無疑是使情緒惡化的導火索。
淡藍色的窗簾隨著微弱的風輕輕揚起，純白色的床上，依舊躺著一個俊美絕倫的男人，靜謐，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貪婪絕美夢境，至今仍未醒來……
早上七點。
雲曦坐在床邊給夏景初做按摩。湯姆醫生說每日給他按摩身體，隻要手法到位、勤加按摩，就有可能會出現奇跡。
“奇跡”這個詞，這段日子以來像是一種咒語，時不時的就出現在雲曦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棄之不舍。
窗外天空清冷陰暗，灰蒙蒙的，仿佛下一秒就會雷雨交加。
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雲曦下意識地望向床上的人，生怕吵到他。一手撈起了手機走出了房間。
她“喂”了一聲，對方卻“哇”地一下哭了出來，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沒錯啊，屏幕顯示是涵子，那個沒心沒肺的人突然一下子哭得這麽慘烈……
雲曦用幾秒鍾腦補了一切最壞的事情，電話裏的人邊抽泣邊說著：“小曦——對不起——”
“什麽事我都能承受，說吧。”她麵色平靜，輕聲開口。
“小曦……是我沒有管理好工作室……是我大意了，我以為拿錢投資別的高新產業會對我們的工作室有幫助……對不起……是我的錯……”
雲曦心中一驚，深吸一口氣，隨後冷靜下來，說：“工作室現在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虧了多少？剩餘多少？”
“……賬戶裏剩餘的金額已經支付不了員工工資了……工作室除了幾個高層，其它的員工都已經方寸大亂……我剛安慰過他們……”
宇涵子繼續抽泣著。
“你做得很好，唯一不足的是遇上這種情況你竟先方寸大亂了……別掛電話，等我一分鍾。”
雲曦說完便拿開手機，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緊咬著嘴唇。
這一分鍾，對雲曦來說是煎熬且殘忍的，既要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又要想辦法解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戶外的天氣越來越灰暗。
像一席黑布遮住了整片天空，陰沉沉的，沒有色彩。
……
“涵子，這樣——我還有一張卡，卡上的餘額夠發所有人的工資了……”
“那發完工資後呢？”
雲曦瞬間怔住，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那間剛走出來的房間，狠了狠心，腦海中的想法終於破繭而出——
“告訴工作室裏的每一個人，如果還想在這行，我會給予幫助的。”
言外之意涵子當然聽得出來，事已至此，隻能解散成立了三年的工作室。
掛斷電話之後，已是八點整。
雲曦收拾好心情，給夏景初熬了營養湯端進去。
那個安靜躺著的人，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可當勺子接近他的嘴唇時，湯汁卻不斷往唇角邊流出來。雲曦擦幹淨後又送一口湯到嘴邊，卻又反反複複流出來。
她終於繃不住了，拉起夏景初的手，把頭抵在他的手上，低著頭，聲音微弱：“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給你喂湯也喂不好，創立三年的工作室也要麵臨倒閉了……我……我真是失敗透頂了……”
某些知名的情緒，終於在此刻爆發。她沒有流眼淚，隻是有些情緒說出來會好受。吸了吸鼻子，想來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現在不是放任情緒的時候。
從桌上拿起一隻黑色手機，那是夏景初的，自從車禍之後就再也沒用過。
快速翻了翻通訊錄，找到一個姓葉的聯係方式，快速撥了過去。早些年從林院長口中得知，當初領養他的人姓葉，這個聯係方式正是此人。
“嘟——”
電話響了幾聲，冰冷的客服提示無人接聽。
她再次撥打過去，這次僅僅響了二聲卻被對方掛斷了。
雲曦拿著手機無力地垂了下來，失望如洪水般猛烈，鋪天蓋地的朝自己湧來。
……
…………
當天下午，木禦軒和南思再次來到雲曦家。
偌大的房間裏鴉雀無聲，就連一向活躍的南思都安靜了下來，原因竟是雲曦說了工作室的境況。
“那你打算怎麽辦？”木禦軒看著她，心疼的神色閃過眼底。
空氣中彌漫著嚴肅認真的味道。
雲曦撲哧一笑。
“別這樣看著我，這並不是什麽天大的事。找你們過來是想拜托你們一件事，幫我照顧好景初，我要回國辦兩件事情，或許需要幾天的時間。”
“需不需要我陪你回去？”
還未等到雲曦答話，南思便搶先接茬：“那不行，你要是也去了……那誰來照顧夏景初，我一個女生可不太方便。”
“南思說得對，你就別去了，再說了，我這次回去一是祭奠舊事業，二來……我打算找南導好好談一談。”
“南導？據我所知，他可不輕易收徒。”木禦軒做沉思狀。
“那也得試試，否則……”她望向那扇緊閉的門，眼底流動著失望的神色：“連夏景初都養不起。”
倆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人發現南思眼底流露的複雜之色。
***?***
飛機上，藍白相間的天空仿佛能觸手可及。廣播播報還有五分鍾到達目的地。雲曦側過頭望著窗外。
藍天白雲，天氣如此之好。
這一趟回來，無疑是敬過往、盼未來。
廣播一陣響起。
雲曦拖著一個小型的行李箱直奔機場外，沒有跟任何人說要回來，所以自然不會有人接機。
這也好，沒有人等待，自己前進的腳步才會更加堅定且快速。
……
…………
湛藍的天空，溫暖的陽光，熟悉的語言，肉眼所及之處全是同膚色之人。
多麽熟悉。
雲曦走出機場便立刻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南橋區冰露大廈。”
南橋區冰露大廈，創立三年的攝影工作室就在那裏，那也是個熟悉的地方。
車子停在一處寬闊的地方，與司機道謝後直奔二樓，
抑或是空調開太低了，雲曦剛走到門口便感到一股涼意。
玻璃門外的她在思忖著該以什麽樣的方式來結束這三年的彼此陪伴與成長。
而玻璃門內的辦公區域，果果端著咖啡正想喝一口，眼睛一瞥便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她。
“老大！”她出聲大喊。
這一聲大喊使所有人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往門外望去。
所有人，隔著一層玻璃門，像是看到了全世界……
雲曦嘴角微微一抽，隨後尷尬一笑，就那樣在眾人矚目之下走進了辦公區域。
“老大，你怎麽回來了？”
“是啊，你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
“老大，你回來莫不是有什麽挽留工作室的辦法了嗎？”
“……”
麵對突如其來的一堆問題，雲曦無奈的深吸一口氣，右手一揮，在空中做出一個“收”的動作。
“行，打住了啊！”
“我剛剛在門外站了挺久，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應該怎麽跟你們說告辭的話。”
“你們真的很棒，從三年前一直到現在，沒有人離開過，一直都盡心盡力地為‘詩和遠方’服務，真的很好，是我對不起大家了，我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在回來的路上，我已經給你們每一個人打了未來三個月的工資了，大家以後都要好好的……”
“……”
說到最後，她緩緩彎下腰，深深的鞠躬。
這一個鞠躬，敬過去！
辦公區域裏安靜得像電影裏的畫麵定格，她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人，把他們顯露出來的失望之色盡收眼底。
她的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