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好不好？
冷色調的房間裏，窗戶開著，冷風習習地吹進來，灰色的落地窗緩緩搖曳，風聲時不時在窗邊響起。
風懿半蹲在抽屜前，也許是天氣的緣故，他的身體漸漸發冷，呼吸有些急促。
雲曦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於是詢問：
“怎麽了？很冷嗎，我去關窗。”
她說著便往窗戶走去。
“這張照片……你怎麽會有？”
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他說的小聲且斷斷續續，窗外的風聲蓋過了他的聲音，好在雲曦還是能聽清楚，關上了窗戶便走到他旁邊。
她說：“照片上的紋身跟你的一模一樣……”
她語氣平淡，像是在討論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正不偏不倚的擊中了他。
他驚呆了，握著相片的手顫抖得厲害，嘴唇微微張開，房間暖氣已經打開，可他卻覺得渾身寒冷。
他像一隻迷了路的老虎一樣，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直往門外衝，他隻覺得此時的腦子轟隆隆的作響，完全聽不見身後人說了什麽話。
雲曦喊了他幾聲，對方毫無反應。她聽見樓下車子發動的聲音，打開了窗戶，發現他像發了瘋一般的踩滿油門，車子直躥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什麽情況，但他的狀態讓她很擔心，給他打了電話，卻聽見電話裏頭冰冷的“用戶正在忙”提示音。
她手裏拿著手機，坐在床上，眉頭緊皺，疑惑不已。
眼神一瞥，看到了那張掉在地上的照片。
她俯身撿了起來，照片上一個渾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以及一個隻能看出右肩膀上紅色翅膀紋身的男人，她盯著出神，腦海中浮現過風懿看到這張照片的神情，她的瞳孔急速緊縮……
***??***
那個晚上，各懷心事，各自失眠。
那天之後，雲曦再也沒見過風懿，給他打電話也始終是關機狀態。
去過他家好多次，可那扇大門仍舊緊緊關閉，像是一座牢籠困住了自己，走不進去，沒有方向。
這一天，在經曆過無數次心中的無助之後，她來到了風逆娛樂公司。
輕車熟路的摁電梯直奔頂樓。
站在辦公室外敲了敲門，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
可看到靠著門邊的人，她怔了足足五秒，腦子飛快運轉，卻始終沒有得出一個結論。
於是疑惑之後回過神詢問：
“你怎麽在這？”
夏景初看到她並不意外，他了解他的對手風懿，知道他不會把“賣”了公司這件事告訴她；而他也了解雲曦，知道她終會過來找風懿。
夏景初站在門口聳了聳肩，知道她會來，卻不想她為了另一個男人而來，這種感覺就像是朋友圈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在跟別人秀恩愛。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說出來的話自然違心：
“我的公司，我怎麽不能在這裏？倒是你……哼，這個公司的製度真該改改了，什麽人都能隨意進出……”
他話還沒說完，雲曦卻像發了瘋一般瞪大眼睛怒吼：
“你說清楚啊，你怎麽在這裏！他呢……他在哪……他去哪了……”
她說的斷斷續續，語無倫次，眼眶在開口的那一瞬間便泛紅了。
心態再次崩了，以為沒有他的消息已經是承受範圍內的極限，現在卻被告知他“賣”了公司。
人往往會在自己未知的事情裏感到恐懼。僅僅一個月，她卻像穿越到另一個世界一般，對一切都未知，也對一切都恐懼。
他在哪？
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好想大聲哭出來。
沒有在夏景初的口中聽到答案，她行屍走肉般走出了風逆娛樂大樓，眼神黯淡無光，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在到處遊走……
“雲曦？你怎麽在這？”
空曠的停車場響起了一個語氣驚訝的男中音，安槿吏剛好在停車，卻看到了雲曦往停車場裏走。
聽到聲音，她微微抬起眼皮，嘴唇囁嚅，像是在說什麽。
安槿吏看到她蒼白的臉色頓時驚呆了，慌亂走近她，詢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
看到安槿吏，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他跟阿懿走得近，他應該知道阿懿在哪裏。想到這裏，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神無光，懇求的望著他，嘴唇微張，安槿吏隻聽到她說了兩個字：“阿懿”
她的情緒像一股暗湧，急需找一個出口。
安槿吏心中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更不知道她今天來風逆娛樂幹嘛。
按理說她知道風懿離開公司了，那麽雲曦也沒什麽道理來這裏了，那麽也隻可能是風懿沒有跟她說起這件事情。
也是，風懿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會自己去說出這種事……
他的腦海中飛快的跳過很多個念頭，手腕上的一陣疼痛使他回過神來，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才發現雲曦用力過猛，把他的手握出一道紅痕。
“雲曦，我帶你去吃點飯補充點能量吧。”
安槿吏是對的，她看起來很虛弱，像是營養不良，實際上她也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他們來到了附近的一家餐廳，安槿吏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麽，於是亂點一通。
他看著她埋頭把桌上的食物一掃而光，?看到她嘴角殘留的飯粒，他遞給她一張紙巾，提醒她擦擦嘴。
一向把形象放在首位的雲曦終於反應過來，喝了一口水，慌亂的把自己擦幹淨。
僵硬的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輕咳一聲，想讓自己疲憊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麽沙啞。
“槿吏，謝謝你請我吃飯……那麽，說吧……我準備好接受一切了。”
那麽，說吧……
我準備好接受一切了……
一切，包括所有不幸的消息！
“阿懿……一個月之前他把公司轉讓給葉訓了。葉訓是夏景初的養父，所以這就是今天你會在公司頂樓辦公室見到夏景初的原因。至於為什麽會把轉讓給葉訓，這個說來話長……”
當安槿吏一字一句地說出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雲曦再次震驚，信息量太大，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那麽瞪大眼睛定定地望著安槿吏。
隨後突然又釋然了，像是想清楚什麽，蒼白一笑。
“所以他到底是瞞了我多少事？”
……
雲曦第一次感受到心態一絲一絲崩潰的變化，試想自己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地失蹤一個月，而所謂的原因自己卻一無所知，這是多麽的無助。
和安槿吏分別後，她走在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她的腦海中卻冷清一片。
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一路走著。
不知道怎麽走來，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傍晚繁華的街道，門店裏放著那首《你，好不好？》
走到這，她停了下來，被歌詞吸引住，她的臉上終於有些恍惚的反應。
“你，好不好？”
“天知道我要快受不了”！
“你，好不好”？
“我好想知道”
好巧不巧的這首歌，每一字每一句都想是在唱給她聽，應景得有些傷人。
……
一首歌有四分多鍾，她站在原地足足有五分鍾，已切到下一首歌，她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眼神恍惚，忽然眼前一黑，倒地暈了過去……
雲曦再次醒來已是晚上十點，她微微睜開眼睛，看著麵前深藍色的天花板，直覺有些似曾相識。
夏景初從門口拎著兩大袋東西走進來，看見她半躺在床上，微微一愣，隨後又恢複一貫冷漠的表情，把那兩袋子重重放在桌上，低喝一聲：
“醒了就把這吃了！”
她沒動靜，也不回話。
他又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正坐著出神，他氣得牙癢癢，故意把椅子一橫，發出很大的聲音，這時她的眼皮抬了一下，機械性的轉頭望向聲音的地方。
她疑惑地望著他，也許是從小便相知，她的一個眼神，他居然都懂。
“別這麽看著我，我就是偶然路過看到一個人暈倒在大街上，順便撿了回來……哼，別說是人了，小貓小狗暈倒在大街上我也會收留。”
說完他瞥了她一眼，發現她麵色平靜，眼神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於是他再次開口：
“你別也想著怎麽感謝我，我都說了……”
“謝謝！”
她輕聲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要是在以前，她這時早已懟得他啞口無言了。此時的聲音如此之輕，輕得夏景初快要聽不到。
他摸了摸鼻子，掩飾尷尬。卻在看到她掀開被子下了床之時，迅速開口大聲說道：“你要幹嘛？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身體很虛，又什麽都不吃……”
“我看到你買吃的了，我想吃點。”她輕聲說。
雲曦走到放著食物的桌子旁邊，緩緩坐下，自顧自地吃起了麵前的小米粥。
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病人，再次讓夏景初碰了一鼻子灰。
雲曦想到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快速吃完後擦了擦嘴，便要離開。
“我走了，關於今天，謝謝你。”
“你去哪？這麽晚了……你萬一出去碰上點什麽不如意的事，我就是間接害人……”
“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出事，也不會讓你有再次撿到我的機會！”
像這次一樣暈倒在大街上被他撿到的機會，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夏景初頓時語噎，她簡單的兩句話，隔斷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關上了那扇他能走近她的門。
他還能怎麽辦，隻能任由讓她走。
雙眸盯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惆悵，她的背影是那麽的單薄，好像風一吹便能飄散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