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因為愛而愛，也因為愛而痛
醫院裏，寧哲靜靜的在削著蘋果，風懿盯著眼前那麵白牆，想起了雲曦那天在晚宴時說的話。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太衝動，以至於沒想好在一起後需要麵對的各種猜忌各種不信任……我想，我們都冷靜一陣子吧！”
他想，她一定是生氣了。
他第一次談戀愛，沒有太多經曆，不知道怎麽去對她好，她一定生氣了。
他不信任她，他居然懷疑她不衷心，她一定生氣了……
可是，她生氣了，他該怎麽辦。
沒有人教過他怎麽去挽留一個人，也沒有人教過他愛一個人時，怎麽能不為她多看別人一眼而吃醋……
感情這種東西，真是能讓人又愛又恨、又喜又怒……
風懿第一次感到這麽後悔。
後悔自己因為對陌生人有肢體接觸障礙，而沒有談過豐富的戀愛。
後悔自己領悟能力太差，對愛情天生遲鈍。
後悔自己太過深情，因為愛而愛，也因為愛而痛……
可是，和別人談戀愛也這麽痛苦嗎？
還是和她才如此？
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很痛，痛到需要用盡全身力氣呼吸。
他茫然的看著寧哲。
“要吃嗎？”寧哲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
他搖搖頭，泛白的嘴唇襯得皮膚白皙卻又病態。
“阿哲，你有談過真正的戀愛嗎？”
“沒有。”寧哲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嘴角微微上揚，說：“那你應該沒有特別喜歡、非她不可的人。”
寧哲微微一怔，想起了那個人，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淺笑，過了幾十秒，他說：“我有。”他當然有特別喜歡的人，而且他們才剛見過麵。
……
***?***
周末，晨星孤兒院裏，雲曦搬來了畫板，坐在院子裏作畫。
而雲帆，終於有時間來看林院長了。
雲曦感到很欣慰，她答應林院長，帶雲帆一起來孤兒院的承諾，沒有落空。
雲帆和林院長在屋裏交談。
“小帆啊，爸爸媽媽去世的早，這些年你一個人帶著小曦，辛苦了……”
“沒有，小曦從小就很懂事，我工作比較忙，而且晝夜不分，大多時間都是她照顧我。”
“那就好……小帆呀，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景初……”
“林院長，一定會的。”
“小帆，當年你陳阿姨的事，我已經都放下了，也希望你和小曦也能放下，好好和景初談一談，你們和他小時候可是好朋友啊。”
“我會好好勸勸小曦。”話雖這麽說，對於雲曦，倔強如她，認定的事情怎麽可能輕易放下。
跟林院長聊了有一會兒，警局打來電話，說有緊急任務，於是匆匆告別之後便離開。雲曦雖有怨言，卻也能理解。哥哥和她一樣，都是工作狂，而哥哥也著無人能及的責任感。
夕陽是時間的翅膀，當它飛遁時有一刹那極其絢爛的展開。
於是薄暮。
雲曦給每位小朋友都畫了一副簡筆畫。在小朋友們的歡聲笑語中，時間過得格外快，不知不覺，太陽已落山。
跟林院長打過招呼後，在包裏翻了翻車鑰匙，才猛然發現自己今天沒開車出來，於是走到路邊等出租車。
秋夜有些微涼，秋風蕭瑟，雲曦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路燈還未開啟，有些昏暗的路邊，她低著頭。這時，一束車燈打在她身上，和周圍的黑暗成鮮明對比，遠處一看，她像極了被燈光包圍的天使，那麽的不真實。
一輛車緩緩停在她麵前，車上的人下車後朝她走來，他背著光，雲曦看不清他的樣子。
霎時，走近。
“你來這裏幹什麽！”不是疑問句，而是對於那個人，一貫的質問口吻。
夏景初一臉嘲諷，說：“怎麽？你的工作室開到這邊來了嗎？路過都不行？”
隻有他自己知道，哪裏是路過，分明是刻意來到這裏，他的車停在公路另一邊，從豔陽到日落，他看到了她，看到了雲帆，也看到了林院長，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走進孤兒院。
或許，每個人都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可他曾經犯的錯，真的沒有人能夠原諒。
“你擋我的路了！”
“這裏不好打車，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在我的印象裏，你不是這麽好心的人，誰知道你會不會在半路把我扔下……”
“如果你記得回去的路，我車都可以送給你。”
“你……”
夏景初環顧四周，幽幽的說：“上車吧，別逼我用強製性的方式。”
“……”
雲曦太清楚他說的強製性的意思，像他這種沒有太多感情的人，無非就是硬拉著她上車……
***?***
車上，偌大的空間，沉默且尷尬的氣氛讓雲曦有些不耐煩。
她側過頭看著正在開車的夏景初，想說些什麽。
對方卻搶先一步開口：
“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是你喜歡的模樣！”
雲曦怔住，有些僵硬的轉過頭，說：“你想多了。”
看著陌生的路況，她凝神，忐忑詢問：“這是去哪？”
“去了就知道。”
“我不去，停車！”
“雲曦，人不可能一直都是壞人的。”他不著痕跡的歎了一口氣。
雲曦知道他在說什麽，因為知道，才會假裝不知道。他們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這樣，一個很冷漠，卻每次都假裝溫柔的低聲細語。而另一個很淡定，卻每一次見到他都能情緒爆發，像一頭刺蝟，全身是刺。
車駛到海邊，秋天的海格外喧鬧，夜風吹過海麵，輕微泛起海浪。
而此時，除了大海的聲音，再無其他。
雲曦有些受夠了這種沉默的微妙的氣氛，她不明白為什麽與自己有關的男人都如此少言寡語，風懿如此，夏景初亦是如此。
她記得這片海……
“帶我來這幹什麽？”
聽慣了她總是對他質問的語氣，夏景初不怒反笑，說：“原來你記性這麽好……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事，在於她能記得他們之間的回憶。而壞事，在於記得他的劣跡……
他接著說：“這片海是我們小時候經常來的，還記得那時候，你總愛光著腳走在沙灘上，也總是喜歡用樹枝在沙灘上寫下我們的名字……”
他每說一句，雲曦腦海中便浮現一個畫麵。
“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他走在沙灘上，眺望著大海，自顧自的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麽討厭我，可是雲曦，你知道我討厭你哪裏嗎？”
他盯著她，微眯了下眼眸，唇角彎出了一抹諷意。“我討厭你，總是能輕易就能博得林院長和陳阿姨的關注，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總是不接受別人的領養。我討厭你……”總是對我惡語相向的模樣。
最後一句最終沒有說出口。也或許說出口了，卻被風吹遠了……
他自嘲：“同樣是孤兒，憑什麽你能有優待。我討厭你的太多了，像你討厭我一樣……”
比起平常穿著西裝革履的精英男士，此時的他更像是一個在埋怨自己不得寵的小孩子。
微風拂過水麵，發出“嗡嗡”的聲音，以至於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好像從遠處飄來一樣，雲曦零零散散地聽到“我討厭你”四個字。
看吧，歲月不曾饒過誰，他也討厭自己呢！
雲曦輕哼一聲：“你知道就好，我們就應該老死不相往來。”
她和他麵朝大海，並肩而站。微微吹起了雲曦的頭發，發絲輕輕拂過夏景初的肩膀。遠遠望去，像是一對郎才女貌在交談。可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這個交談是多麽傷人的一件事。
“是嗎？”他突然轉頭抓住她的肩膀，沉聲說：“可是我們曾經互相喜歡過，我們是一樣的人，都是在沒有家庭、沒有親情的環境下成長……”
雲曦被他抓得生疼，微微皺起眉頭，一把推開他，他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
雲曦冷聲道：“夏景初！不要把我跟你相比。我跟你不一樣！”
“是啊，你跟我不一樣，你是會討大人歡心的小孩，而我沒那麽虛偽。”
雲曦深吸一口氣，眼睛看向大海深處，好像那樣就能讓自己平靜些。
“隨你怎麽說。你越提以前的事，我就越憎惡你一分。”
夏景初盯著她那雙看不出充滿憤怒的眼睛，深深的看著她，像是在看有沒有參雜一絲一毫的好感，可最後，她的眼裏，除了厭惡，再無其他。
他突然笑了，笑得釋然卻又傷感，隨後徑直走到車邊，說：“走吧，送你回去。夜深了會有大惡狼。”
“哼，會開玩笑，還真是不像小時候的你呢！”
“是啊，可不是嗎，變了不少！”他側過頭看她，微風吹起了頭發，遮住了她的臉。
變了不少……
她從小對他的喜歡已不複存在，她的眼睛裏，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
他曾想要在快速的軌道裏找到一個安靜點的位置，和她一起顧念往事，揮揮灑灑的陽光，肆意的自己。如今，隻想一心向前，論它是嘈是雜，也要往下咽
那麽，想做的一些事，他也就不用再顧忌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