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
第八十四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
黃昏,殘陽如血。
鮮血已浸透了整個大地,清冷的寒風中,硝煙滾滾,將太陽的光芒都遮蔽的暗淡了下去。日軍的第六次衝鋒已經被打退了,東北軍與日軍的屍體遍布整個戰場,到處是殘破的屍體,四周的樹木早已被日軍的大炮炸得七零八落,中國軍隊的工事就這樣孤零零的座落在那裡,遠遠的看著,如同一頭吞噬生命的洪荒巨獸一般。
袁志文在工事前的土層里抓了一把,這一把土裡,竟然有十幾塊彈片,可見戰鬥是如何的激烈。
一個、兩個、三個……
胡三怪不斷的數著一枚枚空的子彈殼,許老鬼很是好奇的湊了過去。
「我說老胡,你怎麼這麼有閑心數起子彈殼來了?」許老鬼好奇的問。
「我每殺一個鬼子,就留一枚彈殼。」胡三怪說。
胡三怪真的與眾不同,當其他人都搶著使用衝鋒槍的時候,胡三怪卻依然使用著自己那把掉了把兒,膛線幾乎磨平了的老槍,幾乎每次戰鬥,胡三怪都是殺敵最多的那個,他那把破舊的老槍,在別人手裡打一槍子彈都找不著,可是到了他手中,卻變成了殺敵的神槍。
「娘哎,你這立了足有三十多個彈殼,你殺了三十多個鬼子?」許老鬼吃驚的問。
「三十七個。」胡三怪一字一頓的說。
「媽勒個巴子的,你小子真是槍神下凡哪。」許老鬼摸了摸腦袋說。
「老胡,你這槍法,要是原來在我們東北軍,怕是活不了了。」許老鬼嘿嘿一笑說。
許老鬼的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連袁志文也將頭扭了過去。
「為什麼?」胡三怪不服氣的問。
「你想啊,原來的軍隊,當官的喝兵血特別狠,對士兵也不好,不是鞭子抽就是拳打腳踢,所以,一到打仗的時候,當官的最怕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隊里有沒有人向自己打黑槍,你槍法這麼准,當官的指定不敢留你,最危險送死的活兒都是你的。」許老鬼嘿嘿一笑說。
「嗯。」胡三怪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袁志文卻笑著說:「你個許老鬼,在嚇唬老子是不?」
「袁上尉,俺可不是說你,像你這麼智勇雙全,愛兵如子,清正廉明的官兒,俺當了這麼多年的兵,還是第一次見到,誰敢打你的黑槍,俺許老鬼第一個替你擋子彈。」許老鬼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引的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袁志文不由一笑,說起來,許老鬼這一段時間的表現真的不錯,與自己出生入死這麼多次,還真沒有慫過,早就不是當初那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子。
「老鬼,你原來那麼怕死,現在為啥這麼拚命?」胡三怪扭過頭突然問道。
許老鬼原本還嘻笑的臉瞬間變成陰暗起來,點燃了一根煙,許老鬼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股青色的煙霧,這才開口說道:「以前,老子打的是內戰,死了也是白死,俺的老婆都在東北,我死了,他們怎麼辦?可現在,老子打的是國戰,死了是烈士,以後收復了東北,俺的老婆孩子還可以得到撫恤金,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胡三怪不再說話,取出了一根煙吧嗒吧嗒的吸了起來,他知道,許老鬼說的是真心話,打內戰,死了也白死,可現在打的是國戰,死了也是英雄,難道許老鬼的轉變會這麼大了。
其實,當了兵的,誰沒有個父母,誰沒有個家人,可是為了國家的安危,民族的獨立,這些當兵的都舍了小家,用生命悍衛國家與民族的獨立。
袁志文輕嘆一聲,對所有人說:「即然穿上了這身軍裝,咱們就要對得起國家與民族,對得起家鄉的老少爺們兒,父老鄉親!」
嗖~
遠處,一枚日軍的炮彈化為流星撕裂了天空,日軍的進攻再一次開始了,此時,整個防線的中國軍隊傷亡極大,為了防止有人逃跑,于軍長設立了督戰隊,架起了機槍,凡是逃跑的士兵就地正法。
然而,事實證明,于軍長多慮了,這些東北軍戰士已經做了六年的縮頭烏龜,六年裡,他們受盡了國人的白眼,為了證明自己,他們已經等了六年,當戰爭真的到來這一刻,每個人都存了必死之志,準備與日軍血戰到底。
當于軍長看到前面的士兵死傷慘重,不斷倒在日軍的炮火下卻沒有一個人後撤時,他的眼睛濕潤了。
如果換成軍閥混戰時,這樣猛烈的炮火,自己的隊伍早就垮了,就算是用督戰隊也無濟於事,可是今天,當對手換成了日本人的時候,自己手下的這些士兵卻爆發出難以想像的戰鬥力,視死如歸,寧死不退。
于軍長揮了揮手,督戰隊的隊員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槍,于軍長有些哽咽的說:「都撤了吧。」
「軍長,讓我們上前線吧,給我們一個殺鬼子的機會。」那督戰隊為首的少校說。
「你們要上前線?」于軍長一愣。
「軍長,這些年,我們督戰隊殺的都是自己的兄弟,看著兄弟們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下,我們的心裡都不好受,現在打的是國戰,我們也想上戰場殺鬼子,你就給我們一個這樣的機會吧。」少校說。
「我……懂了。」
這一刻,于軍長長吸了一口氣,士氣可用,士氣可用啊!自己的部下都是好樣的,有這樣的兵,自己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同生共死而已!
「去吧!」于軍長朗聲說。
「是!」那少校向于軍長鄭重的敬了一記軍禮,掏出了一把毛瑟手槍,口中大吼道:「兄弟們,咱們督戰隊沒有孬種,讓小鬼子看看咱們的厲害吧,走!」
少校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在他身後,百餘督戰隊員提著槍緊隨而去。
「大風起兮雲飛揚,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還得猛士兮守四方!」這一刻,於學中軍長只覺眼中有一絲潮濕,他摘下了白色的手套,向著督戰隊員們那遠去的背影鄭重的敬了一記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