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316.打


  陳貞至冷笑:「不知是哪條老狗搵豬肉榮去中環查我大佬的女人,大佬仁,你知咩?」


  他這句話說的很大聲,周邊人聽的清清楚楚,有和梁家仁不和的字頭便聲援這邊說:「禍唔及家人,言唔辱婆姨,大佬仁你還好意思干呢種事?豬肉榮和你的關係我們都知嘅!」


  梁家仁死不承認道:「他們被查不管我的事情,邊個知系哪裡來的暗娼流毒,豬肉榮秉公執法有錯?」


  聽他說嘉欣她們是下三濫的娼妓,室內的高飛臉色鐵青,外邊的陳貞至卻沉穩的擠出笑容:「你剛剛講暗娼流毒,一共四個字,我就一定去水街帶四個兄弟關照你老婆的生意!話講上次我去時,你老婆和我講,你唔行,食葯都唔得勃起,她很是懷念我。」


  尼瑪,韓秉青都佩服陳貞至這張毒嘴,被收拾的梁家仁聽的眼發黑,再和他吵也丟份,只能板著臉進屋,結果看到韓秉青豎起四個指頭對他在笑,然後拿小拇指翹起,又嗖的勾回,跟在梁家仁身後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叫阿威,立刻罵道:「今日一定弄死你!」


  「不然弄死你師娘!」高飛回的也到位。


  講數就這樣,先吵先罵,其實韓秉青更喜歡直接開扁,但他在香港的勢力不夠雄厚。這時樓上響起腳步聲和有人喝道:「都收聲!」


  話音才落,從樓梯口陸續走出六個人。


  帶頭的那個穿著黑色的對襟綢衫,看上去已經四十多快五十,身材雖然不高但結實厚重,他剃的頭皮青光,一雙眼也炯炯如燈,這人正是佛山來的紅旗五哥黑骨仁。


  他身後則是些字頭的大佬,或者前輩。


  黑骨仁走出來后,直接坐上主位,又對梁家仁道:「坐。」


  然後打量了下韓秉青,韓秉青看上去斯斯文文淡淡的笑容令人舒服,一雙遺傳自他外祖母的凹眼裡沒有任何的恐懼,只這點黑骨仁就覺得他有點道行,他沉聲對韓秉青介紹道:「這幾位都是香港字頭的兄弟。今日陪我來做仲裁,擺出是非在桌面。不過呢。」


  他微微停頓了下:「我洪門兄弟一家親,按著過去的做派,我們本該直接站在他那邊,但我聽說你們是上海來嘅,又只得十五個,思來想去,便給你們嘅機會,坐下將事情說清楚先,要打,洪門是不怕任何人的。」


  高飛沒吭聲,只冷酷的瞪著梁家仁身邊的阿威,


  梁家仁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道:「撲街,搵你來你就來,真是痴線的。」


  韓秉青根本就不理他,面對氣勢不凡的黑骨仁拱手道:「既然仁哥您給我個機會,那我就先說說情況?」


  「都坐下說吧。」黑骨仁說完排頭,態度已緩和下來。


  韓秉青便走去坐下,不過他先對梁家仁道:「又見面了,第二次。」


  梁家仁冷聲道:「系啊,你多威,拿槍跑去我堂口挖人,鹹魚彪呢,今天給我交出來先。」他這是斷章取義講事情歪曲先。


  韓秉青這就變色:「既是講數就把道理分明,但鹹魚彪我是保定了,再齜牙我掉頭就走,今天給仁哥面子,明天起再和你不死不休!你看你抵得過我日夜盯著你動刀槍!」


  「你試試!我讓你走出這個門!」梁家仁沒想到這小子現在還這麼狂。


  「撲街,這裡仁哥話事,還是你個花柳鬼話事?」韓秉青脫口而出花柳兩字時,胸中格外舒暢。


  黑骨仁也沒想到這個笑起來陽光的小子這般強硬,氣的重重一拍桌子:「既是講數,就先講道理,不要說這些狠話鬧事。」


  又瞪著梁家仁:「你多大,他多大,你系在鬥氣,仲系要處理事情?」


  「那我先說咯。」韓秉青見好就收,還掏出煙來分給黑骨仁,也丟對面一根,然後道:「我上海的朋友阿鍾告訴我,跟蝦仔豪的撲街飛欺辱他,用一百塊騙去他價值五千的祖傳玉佩,就在他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撲街飛帶人來鬧,被我打趴後放走,帶話給他大佬明日粵江樓吃飯談判。」


  這件事梁家仁還真不太清楚。


  邊上的阿威插嘴:「你說騙就騙?」


  「大佬說話有你這條狗開口的份?不服出去只揪!」高飛立刻威風凜凜的喝斥道。


  沒等黑骨仁說話,韓秉青抬起手先警告高飛:「狗叫踢一腳就是,你也收聲,讓我說完。」


  黑骨仁也不客氣的瞪著阿威:「再開聲就滾出去。」


  他沒注意到,高飛這時用嘴無聲的對阿威撅了下,彷彿飛吻,把那廝給氣的直哆嗦。


  韓秉青繼續道:「結果第二天蝦仔豪看到我們就跑,因為我兄弟陳貞至和他是同鄉,當年他因為偷陳貞至家東西被抓,晚上便報復放火燒死了我兄弟的姨娘!我阿青剛抵香港做事,正在打拚,但不至於拿我兄弟的不幸博取同情,仁哥,我問你,這人該不該殺!」


  這件事梁家仁竟也不知道,所以他為撐場面道:「誰知道真假。」


  黑骨仁也好,其他人也好,包括跟著他的阿威,聽到他丟出這麼句話來,都皺起眉頭覺得過了,韓秉青果然發怒:「冊那!」手裡的煙直接砸去:「老子今天滅你滿門你信不信!喪盡天良的東西。」


  高飛衝過去直接一腳,將花柳仁踢倒在地。阿威立刻衝上來和他打,黑骨仁暴怒狠狠一巴掌將桌面拍塌,吼道:「全住手。」


  門口已經圍上不少人,陳貞至在外邊也和梁家仁的人對起拳腳。


  梁家仁爬起來喊:「弄死他們!」黑骨仁上去一耳光:「你也給我收聲!」


  「仁哥!」梁家仁都傻眼。


  黑骨仁回頭要抽韓秉青,結果發現韓秉青正在那裡教訓高飛:「撲街,誰讓你動手的,給我滾出去!」


  然後這個年輕人回頭平靜的看著他道:「仁哥,花柳仁說這種喪盡天良的話找死,我才按捺不住,不過不管怎麼樣,在講數的時候動手是我的人不對,我做他大佬,我承擔。」


  他說完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瓷,舉起左臂,狠狠一拉,血一下就飆出好遠。高飛急的喊道:「大佬!」


  「滾出去,不然不要跟我!」韓秉青的眼睛里凶光四射。


  高飛無可奈何只能低頭走出。


  韓秉青又舉著胳膊對四周晃動:「我兄弟踢他一腳,我還他一刀!有問題?」


  「坐。」黑骨仁看他這樣決斷,再想起豬肉榮的回稟,他的眼睛微勒了下,恢復了平靜。


  韓秉青便大馬金刀的繼續坐下,任由那血流淌也不擦拭,而他看對面梁家仁的眼依舊平靜又充滿不屑。從進來后,這個年輕人就將梁家仁壓的死死的,這還是在自己面前,要是在外邊的話,會怎樣?他對自己狠對對手呢?黑骨仁此刻終於明白,鹹魚彪為什麼會輕易就服這個人。


  韓秉青接著說當時:「就在我拿住蝦仔豪的時候,鹹魚彪帶了人到,說誰敢動他的人。我兄弟要留手,我卻不肯,親自將蝦仔豪做掉。鹹魚彪便來和我打,結果輸掉,說清楚事情后還成了朋友!這時他才提到這位。」


  聽他說鹹魚彪帶幾十個人到他還將蝦仔豪做掉,在場各位都明白,陳貞至要留手是為他考慮,韓秉青二話不說就做人是為兄弟義氣。從公正角度講,混香江十餘年的黑骨仁也不得不暗贊韓秉青一聲豪氣!但也看得出韓秉青的狠辣無畏,今天的事情看來不好了結。


  「然後呢?」藏著這些心思的黑骨仁追問,其他人也關心這個問題。


  梁家仁又開口:「然後他就登門…」


  「現在是我在講話,你就收聲!」韓秉青喝道,梁家仁大罵:「既是講數…。」


  「你收聲。」一心要摸韓秉青底細的黑骨仁淡淡的看了梁家仁一眼。


  韓秉青一口氣把事情講完后,他問黑骨仁:「仁哥,我既和鹹魚彪結識就再無冤讎,好心拜訪他大佬想方便以後做事,結果他先派人來勒索禮物,再故意晾我一個多小時找茬,是你,遇到這種對待你走不走?」


  黑骨仁嘆了口氣,問梁家仁:「阿青說的真假?」其實心裡已經清楚,梁家仁確實就這個德行。


  韓秉青只在冷笑。


  梁家仁胡攪蠻纏的辯解說:「他打了我的人,我就要搵他問話,也係為我手下出氣,想不到讓他等會時間,他就動手。這種愣頭青唔懂規矩,遲早要將事情搞壞,如今正系政府大力壓制罷工陣,條子都盯著我們,仁哥,留不得他。」


  韓秉青最噁心這種愛扣帽子的貨色,針鋒相對的問:「政府關你屁事,你怎麼不和仁哥講,我收拾撲街飛陣,一個電話叫來半營鬼佬!話大勢,你以為你系港督?你系字頭哎!」


  聽韓秉青說調的動英軍,梁家仁繼續胡攪蠻纏,他說沒看到,是韓秉青吹牛逼。


  韓秉青就樂了:「我弟兄一共十六個,今日有十四個,還有兩個就在軍營口嘅發達旅社住宿,要不你親自去查他們?我保證你過去給鬼佬帶走,和我斗?我在上海就和英國人一起做事,拿港督嚇我?」


  梁家仁不吭聲了。


  黑骨仁連連搖頭,乾脆不再說這件事,直接問韓秉青的海底。


  韓秉青來闖香港之所以不提父輩,就是聽過趙山河的往日,石頭當年做事就是因為沒有從低層起步,不接地氣才走的格外艱辛。


  他有心在遠東這座明珠打出江山,便要靠自己先。


  於是韓秉青胡說八道自己叫宋子青,在上海和洋人做買辦,因為能打能斗,得到他們信任成為朋友云云。梁家仁記在心底,覺得這撲街青和洋人的關係也就如此,不像他背靠港督的心腹鬼佬楊,於是信心大增,打斷韓秉青的話頭直奔主題:「今日不是來聽你擺龍門陣嘅,先把鹹魚彪那個反骨仔交來!」


  之前的事是他沒道理,這件事卻是韓秉青沒道理。


  洪門好進難出,跟哪個山頭就是哪個山頭,如今他們都算和字頭,不過大佬各有歸屬。現在鹹魚彪跳出跟韓秉青,招呼都沒一個,就是韓秉青的錯。


  但黑骨仁既有心和氣解決問題,就做中間人道:「兩位都聽我說。」


  他和兩人特地不提洪門這個檻,先道:「如此說來兩位其實都冇太大矛盾系不系。這位阿青,我睇你既來香港,也想和氣做事,鹹魚彪既跟阿仁,你一聲不響帶走也不對,之不過呢,阿仁,鹹魚彪既走掉,回頭也冇意思,大家既以和為貴,不如咁。」


  他轉向梁家仁:「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阿青去擺酒一桌,叫上鹹魚彪,讓他給你這個過去大佬敬酒一杯,再封利(紅包)一份,我親自作證,從此你和阿青和氣相處,有事相互幫忙點樣?」


  梁家仁卻不領情:「唔行,大佬,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一杯水酒,就換我一員大將,唔行。」


  韓秉青罵道:「你十二年來一共和鹹魚彪講過幾句話?真心跟你的人怎麼會跟我走,因為我比你帥?因為我對人比你真,仁哥發話我給面子,就這樣,以後安心做事,我不惹你,你不惹我。」


  「不行就系不行!」梁家仁叫道,他今天帶足好手,存心要弄韓秉青出氣,不然他怎麼面對自己字頭的弟兄。


  韓秉青等的就是他不肯下台:「那你要點樣?」


  梁家仁毫不客氣的道:「我要他死!」


  這就是沒法談了,黑骨仁嘆了口氣,他私心打算希望和平處理事情,但作為字頭大佬,必須先關照自家兄弟的感受。


  梁家仁這麼斬釘截鐵,黑骨仁強壓不得,只好看韓秉青是不是能低頭,結果那邊直接站起來嗆聲回去:「你以為我系來和你講數?我是來把你嘴臉告訴各位字頭大佬,我阿青做事對得起天地良心更唔虧心,今日我當仁哥的面,讓你安排好人,我只十三弟兄,下場來斗,你睇最終誰生誰死!」


  他隨即將懷裡的戰書抽出,狠狠拍在梁家仁胸口上,打的梁家仁向後連退幾步。


  見狀,黑骨仁也站了起來,問:「你們真箇要打?」


  「打!」梁家仁和韓秉青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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