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不是理由
第268章 168.這些不是理由
他們在曾經的韓公館,如今的杜公館里說笑往事時,外邊的半壁江山已經震動。
韓懷義盛怒之下從美國直取東京隨即改道上海,現電請袁世凱調兵南下的消息通過各自渠道,很快就傳遞開去。
其中內幕也已為人所知。
那是無人不罵無人不憤怒。
但沒有人知道,韓懷義其實並沒有和袁世凱有任何的聯繫,晚上張鏡湖問他此事時,韓懷義說了實話:「其實我的氣逐漸已經消了,也就借這關鍵時刻回來看看風向,師傅,你們都是我的至親之人,我是怕你們走錯路啊。」
張鏡湖這才恍然,不禁感動又慚愧:「懷義,老夫這些年也算看開了,不爭不奪的。」
「話是這麼說,人在浪潮中又怎麼逃得掉,你早成為彼此的眼中釘,袁世凱要你南下你去不去?孫文要北上你幫還是打?」韓懷義的話讓在桌的都沉默了。
在落子之前誰知道未來呢,究竟是孫文能藉此翻身,還是北洋摧枯拉朽一樣鼎立新朝,在這個劇變的前夕,一步錯便往往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這時,劉大鵬匆匆趕來,拽著韓懷義進了書房,拿出份電報:「懷義,這是南邊發來的。」
巧的是外邊又一人抵達,來人竟是張勳的副官,從南京來滬上一口水都沒喝,進門后見韓懷義便單膝跪下:「卑職參見韓先生。」又一份電報遞給。
副官解釋道:「這是大總統發來,請我家辯帥第一時間交付先生的。」
左手同盟會,右手北洋軍。
兩份電報就如兩條生死路放在了韓懷義的面前,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獨坐沙發上的韓懷義面容平靜眼神無波,此時此刻韓公館外站滿了人,青幫的,洪門的,同盟會的,北洋的,長街上唯有風聲。
八月的悶雷滾過天際,盛夏的大雨瓢潑淋淋,韓懷義忽然一聲長嘆:「百年之內,中國再無希望了。」他臉上的落寞令人動容,讖言般的感慨在很多年後,還迴響在參宴諸位的心頭。
以韓懷義遍布國內人脈和背景,無論北洋還是南方,一旦取得了他的全力支持,定能有決定性的作用。
遠的不說,張鏡湖接管徐寶山的人馬後編有八千子弟,留駐滬上的唐肯部已經三千人馬,張宗昌部還有五千,這裡就是一萬出頭實打實他一聲令下可席捲江浙的武裝!再說他那年遍布滬上的一場免債恩惠,青幫子弟哪個不感恩戴德,這些青皮和低層苦力里最少還能出五萬精壯!
這僅只是上海。
徐寶山後揚州幫會群龍無首,但韓懷義在那裡有淵源,獨立有軍的前清把總如今搖身變為革命黨而後北洋系,現在只聽張鏡湖的命令,其實看的還是他的麵皮!
去說浙江,張鏡湖的幾個師侄,宋教仁的舊部都還有話語權,韓懷義搖旗他們會不幫忙?宋教仁的人只記韓懷義的恩德,黃興的話都已經不鳥。
要說軍火,不要說黑旗公司,就江南製造局全力開動,就夠了。
再說後勤,運輸等,鴻順公司那麼多龐大噸位的海輪是擺設嗎?
這樣的韓懷義遠在海外已經讓人忌憚,何況他現在突兀出現在滬上,所有人都在觀望,或者說是在等待,等待他的召喚,適逢亂世男兒都要建功立業,還有誰比名震兩江資歷手段無雙,又正當年的韓懷義更值得跟隨!還有誰?
張宗昌姦猾如鬼,顧家堂洞悉內幕,要不然這兩個狗頭這麼積極跑來。
現在便是張鏡湖在心中盤算好這些后都怦然心動,他不奢望也不敢拿大,可他是韓懷義一輩子的青幫師傅,這就夠了!
然而韓懷義的手,並沒有伸出,一句感慨令人動容。
張勳副官叫秦明,和他主將辯帥一樣是個愚忠的人,卻也曉得分寸,不敢和韓懷義多嘴,只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低聲道:「請韓先生決斷,我部惟命是從!」
說實話北洋這些人是反感透了同盟會。
張勳竟也低頭?此話一出,張鏡湖實在忍不住騰的一聲站起:「懷義,我這把老骨頭交給你了,你說!」
老頭子開口,後面人就不怕了,張宗昌,顧家堂,唐肯都轟隆一下站起:「請韓爺決斷!」
黃金榮和杜月生獃獃的看著這群草莽和軍營里的頭牌人物,過去他們只覺得韓系韓系,沾著光享著福蠻有感觸,直至今日他們才明白韓懷義的韓系意味著什麼,這是一言可動搖國家未來走向的強大的武裝和金融集團。
黃金榮臉上的麻子都在發光,冊那,有這檯面我還做個鳥的巡捕啊,不如混個巡撫。
杜月生的雙目則越來越亮,但雙唇緊閉,都有些發白。
韓懷義抬頭看著眾人熱切的眼,再度開口,只是聲音變得沙啞充滿頹廢和失望:「十年江湖載歌行,是何等的快意恩仇,我們一起創下如此基業,擁有數不盡的金錢和龐大的權勢,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眾人聞言臉色都是一滯。
「替我謝謝辯帥的看重,麻煩轉告他,我佩服他的忠誠和執念。」韓懷義對秦明說完后,再對張宗昌:「作霖大兄那邊正是危難之時,你最近收的白俄兵幫他對東洋人,總好過對自己家人。」
又對張鏡湖,這次韓懷義沒有站,他苦笑著道:「十萬軍馬唾手可得,不要說席捲東南,便是和老袁對抗也未必不能,然而正如俗話說三國無義戰,這不是花旗國的南北戰爭,這只是可恥的內訌,不能制止已是恥辱,參與其中豈是豪傑,師傅,您該放下了。」
顧家堂急眼了:「老闆,人家都弄到你頭上了。」
「那也不是我姓韓的作亂天下的理由!」韓懷義和他從來不客氣,他聲音很大,傳遍內外:「老袁之前就問過我,我不看好很是反對,但沒用,鈍初死的時候黃興也問過我,我不同意打很是反對也沒用,你們以為我是什麼人,在這些利欲熏心之輩的滔天野望面前,我能力挽狂瀾嗎,起兵之時就是我韓懷義變成他們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