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過光的嘴
第236章 136.開過光的嘴
杜月生苦笑著對沈興山拱手:「在下今日來這裡是想約張團長一起,去和張鏡湖老爺子說事的,想不到讓沈探長誤會了。」
沈興山皺起眉頭:「誤會?」
「張團長有鬍子,我有銷路,這勾搭在一起不就是個事嘛,但沈探長明鑒,要是你以為道上傳言的事來找我,月生其實還不至於。」
看著杜月生那雙雖有酒意但坦誠的眼,沈興山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人家這麼直接且不承認,自己難道把杜月生拿下拷問?沒有張宗昌在的話不是不行,但這事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法這麼做了。
沈興山只好問:「你找張老爺子也是去解釋這事?」
杜月生搖頭:「月生就算動您的東西,也不敢動我師爺的東西啊,在下就是想請張老爺子拍個電報給還在美國的韓老闆,月生是真的想他了,我馬上結婚要是堂上沒有他在,月生這輩子總覺得遺憾不是嗎?」
他說的這句話是真心話,沈興山不由愣在那裡。
法租界也好公共租界也好,哪個都知道杜月生就算韓懷義的弟子,想想也是,杜月生要弄這事怎麼也不會連張鏡湖的貨都動,而張鏡湖的地位怎麼可能為了幫杜月生陪上自己的名頭呢。
沈興山不由垂頭喪氣:「冊那,真不知道是哪個癟三背後弄老子。」杜月生只當沒聽見。
「這就對了嘛。」邊上的張宗昌插嘴:「那沒什麼事請回吧。」
抓著杜月生就回屋,他嘴裡還不乾不淨著:「理他個煞筆幹嘛,我們喝酒去,半鍋狗肉都冷了,媽的比的,回鍋的肉又不好吃!這廝就是個霉鬼,活該給人悶,我的狗肉啊啊啊啊!」
沈興山咬牙切齒掉頭走到半路,想想還是有點不對頭,立刻吩咐手下準備狗肉,這年頭上海狗肉也多,手下很快買了些好的新鮮狗肉,沈興山便提上黃油紙包好的食物再來。
他進門先賠笑,再送上狗肉。
張宗昌這下開心了:「哈哈,沈探長果然是上道,行,這個禮我收了。」
這就拉著對方坐下,杜月生也在,三個人繼續喝,酒桌上沈興山偶爾試探一句,杜月生或者是茫然,或者是滴水不漏,偶爾還幫他分析分析,甚至直白的說自己也嚴九齡老哥哥關係也不錯,這兩邊都難做,實在不好多嘴說什麼,大家還不如直接喝酒。
這裡的動靜傳到嚴九齡耳朵里后,老嚴一拍大腿:「好,好後生,沈興山死也。」
黃金榮聽完他的電話忽然道:「老嚴啊,我請你個事。」
「你說,我們兄弟談何一個請字。」嚴九齡心情舒暢漂亮話直接不要錢的丟。
「明后哪天你陪我一起去拜見下張鏡湖老爺子吧,不管韓老闆回來不回來,月生婚事總要告訴他一聲,順便請下張老爺子,也算替月生了個心愿。」
「徒弟來不了師傅來,月生的場面也就夠了,行!」嚴九齡說完誇黃金榮:「我對手下沒有你這麼細緻,怪不得月生對你死心塌地。」
黃金榮沒吭聲,卻在想,月生對我是好,但他只會為韓老闆去死啊,好在現在的上海灘不需要自己去打天下了,時也命也。
第二天上午兩個人就悄悄出門直奔滬軍營去為杜月生的婚事忙活。
杜月生則躺到下午才爬起來,他是個自律的人,這樣的情況實在難得,心腹兄弟們卻更加佩服他,因為大家都知道,月生哥坑了沈興山竟還讓人家請吃酒,這手段了得。
外邊則因此斷定,事情真不是杜月生他們做的,一定有過江龍,沈興山的心思也因為酒宴和外邊的輿論風聲影響,不再關注在杜月生身上,甚至還請他幫忙查探。
結果接下來半個月,沈興山又丟了三船貨,這下他急了,鴉片船走的路線就他和幾個心腹的兄弟知道,這裡面的內鬼是誰?想想他決定分開試探,這日便先將謝寶生拉住打牌,說他辛苦了好些天了,休息休息,安排其他人去做事。
一夜過去,風平浪靜,貨安全抵達了上海,沈興山不禁後悔為何不多運點。但不能因為這件事就確定是謝寶生啊,他要繼續試探,第二天就換季雲卿留下,結果一夜過去,還是風平浪靜,貨安全抵達上海,沈興山頓時暈了菜,這不日狗了嗎,就我們三個人知道啊。
第三天他自己去弄,卻出事了。
他的船竟在蘇州河竟然翻掉了!後來發現船底有個洞,好不容易撈起來后,鴉片幾乎泡湯,請的老船工還說這洞是人先事先開好,再用米醋汁液黏住,等水泡開船就要沉,是下九流的手段,卻很不簡單,道行不深的都不曉得,如今已不多見,不簡單啊不簡單。
沈興山恨不得一腳踹死這誇對方的老頭子,忍著安排送他走後,自己坐在那裡發獃,他兩個兄弟都沒問題,難道是自己有問題?他腦子已經不夠用了。
尤其,他前兩船防止有鬼,運的都是一點點鴉片,其餘是些假的雜貨充數。
可這一船是他自己押,便放心大膽的裝上三十箱。
三十箱鴉片這是什麼概念,沈興山這一個月來最少虧了十萬大洋了,因為除了本錢還有利潤也沒了啊,其實說十萬還少了,他沈興山又不是韓懷義,除了吃土就是搜刮,十萬大洋放誰頭上都難熬何況他這樣的扣門。
那些聞訊趕來的兄弟們看著坐在碼頭邊的沈興山,見他也就一夜功夫,沈興山就蒼老了許多,謝寶生和季雲卿互相看看,想上前勸慰他幾句,沈興山痛苦的擺了下手,沙啞著嗓子道:「你們讓我靜靜吧,讓我靜靜吧。」
半響后他還是摸不著頭緒,茫然站起來時回頭恰看到謝寶生和季雲卿並肩站在遠處的身影,沈興山心裡忽然一個咯噔,莫非不是一個人出賣自己,而是他們兩個?要是這樣的話…。
沈興山手下號稱有八股黨,兄弟不少,然而真正能出手的貼心兄弟也就這麼兩個。
這讓他怎麼敢在這個時候說破此事,還只能壓著怒火反勸有股份的兩個,等他回公共租界時,恰好張宗昌二杆子一樣騎著馬溜達,和他招呼:「哎呀媽呀,這不是沈探長嗎,你幹啥呢幹啥呢,老子和你說話呢,你臉色這麼不好看不是昨天晚上日多了吧,哈哈,我去張鏡湖老頭子那邊喝酒,你去不去啊。」
「不去了不去了,兄弟還有點事。」沈興山拱手,實在沒心情。
你有屁事,張宗昌不高興了:「你他娘的黑著臉幹嘛,不會鴉片又給人敲了吧。」
這廝嗓子大,叫的半條街都聽到,被說中心思的沈興山實在忍無可忍:「好了,喝你的酒去吧,你個烏鴉嘴!」
張宗昌被他吼愣住那裡,眼睛眨巴半天后才反應過來,沈興山已經走遠了,張宗昌在後面大笑:「這廝還真是個霉鬼,哈哈哈,走,我們喝酒去,做點生意結果今天丟一箱明天少一船,我看這煞筆是活不下去嘍。」
話音剛落,後面街頭便傳來陣密集的槍聲,張宗昌嚇的猛回頭,手下的鬍子們去打聽,回來時候臉色都不好看,看他如看鬼一樣,張宗昌大罵:「你們瞅啥呢,老子褲兜里藏的你的鳥了嗎?那我的呢。」
「大哥,你才說的,沈興山就給人打死了。」
尼瑪,老子這嘴啥時候給開過光的,張宗昌瞬間…。。
殺死沈興山的人很快抓到了,而且還是活口,殺他的人叫劉鐸,都快六十了,扎著個辮子還是前清的打扮,給抓到時他已經把槍打空,赤手空拳在那裡任由沈興山的兄弟撲上來,並不反抗,只是尖著嗓子大喊;「我為老主子報仇報怨百死無悔,這沈興山強取豪奪,罪該萬死,我為老主子報仇雪恨吶。」
竟然還是個太監。
沈興山是公共租界的探長,是有官方身份的人。
這件事自然不能草率了結,但等法庭過堂前滬上已經都知道內幕,劉鐸的老主子是個滿人貴族,王公後代,那年頭宮裡多的太監會安排去其他八旗府邸,劉鐸就是小時候給派去的,得人家養育便忠心耿耿。
辛亥后北方不消停,對滿人的態度也越來越差,劉鐸的主子就南下滬上做寓公,結果被沈興山盯上,用江湖手段整的家破人亡只留個不起眼的太監。
誰知太監是忠僕!
杜月生看著公共租界的方向,將手裡的酒杯傾倒,他默默的道:「劉公公,我答應幫你揚名的事情做到了。」
站在他身後的馬祥生問:「月生哥,何必這麼鬧心,當時直接請劉公公不就好了嗎?」
人在江湖有檯面,檯面塌了眾人推,沈興山不是接二連三倒霉,一旦被殺總有人要過問幾句的,但現在你看有幾個人為他說話?這才是人死如燈滅,無聲無息啊。
杜月生這些話卻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懂,有些話說破的話不僅僅敵人膽寒,自己人也會對自己從此心生顧慮,既如此何必賣弄,顯擺這些又不能當飯吃。
【真實的沈杏山沒死,他輸給法租界勢力后嚇得跑天津,後來通過中間人說和,黃金榮便讓他回來跟著做事,沒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