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虯須客
第195章 95.好一個虯須客
當晚回府後,袁世凱和隨行的黎元洪評論說,韓懷義看似莽撞,其實做事果斷一針見血,上來直接揭破黃興做錯,又表明自己局外人的身份,這樣一來理虧的同盟會也好,有心拉攏他的自己也好,都被他隨隨便便就堵住了后招,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這是何等的手腕。
黎元洪勸解他道:「大總統不是說過,有這樣一個朋友也不錯嗎。」
袁世凱也笑:「整日勾心鬥角,不如他江湖逍遙,我是羨慕的,也罷,那就真的別去打攪他的心境了吧。」
不愧是北洋領袖,第二日宴請韓懷義的時候,他竟真的絕口不提什麼雜事,只和韓懷義聊彼此過往,下人們聽堂堂大總統在席上說「老子當年也砍人」的時候都懵逼的很,韓懷義哈哈大笑說自己殺的人沒有大總統多,砍的人卻肯定比他多。
袁世凱想想是這個道理,便敬酒表示佩服。
不過,大家都是時局裡的人,既然氣氛融洽,袁世凱心裡又沒什麼勾搭的心思,便很坦然的問了他和孫文的恩怨。
韓懷義直白的道:「不值得。」
「不值得?」
韓懷義點頭:「因為他不懂我,不然沒有這些誤會,其實我何必追求你們需要的。」
「懷義此話怎講?」
韓懷義笑了:「我難道沒有權勢嗎?一個生意人,居然能讓孫文吃癟,敢當面喝斥黃興,為你家宴之賓,並推心置腹為友,大總統你欲問鼎天下是追求的一種權勢,我逍遙自在知交天下也是一種權勢,你覺得呢?」
「好一個虯須客,可惜啊,也幸甚!黃興等會要來的,你昨日的做派我懂,今日又會如何。」
「喝死他。」韓懷義拍案道,外邊報黃興到,等宋教仁和黃興進來,見袁世凱毫無風度的和韓懷義兩個人笑的眼淚直流都驚駭相覷。
要知道袁世凱為統軍將領,幾番浮沉鑄造北洋,往日最重威嚴,竟然會這般失態。袁世凱和黃興招手:「克強公既然來了,有仇報仇,懷義你可以上了。」
宋教仁瞬間面如土色,黃興卻還鎮定,韓懷義哈哈著拿起酒杯,先往地上一倒:「敬那個糊塗的黃克強!」
這是在侮辱人嗎,韓懷義第二杯拿起自己幹了:「這是敬英雄豪傑的黃克強。」
第三杯卻換了瓶,推到黃興對面,韓懷義站起身:「你要殺我,殺不了算你倒霉,今天老子既要報仇就該接我的道,喝死算你倒霉,喝不死往事一筆勾銷,干!」
「是克強對不起韓老闆在先。」黃興再傲氣睥睨之人,面對韓懷義這般的洒脫也很是慚愧。
韓懷義擺擺手:「都是名傳天下的漢子,別墨跡。」
黃興給堵的無語,只能拿起瓶老老實實的先干為敬,袁世凱看的發笑,問宋教仁:「你看黃克強這麼老實過嗎?」宋教仁心底踏實下來后恢復了氣度,也笑說:「論江湖,只怕誰也不是韓老闆的對手。」
「這句話就對了!人家是個本色的兒郎,沒這麼多鬼魅心思,放過人家吧,我都不想提拉攏,免得壞了彼此心境!這人啊,地位再高也需要些知心良友,你們也不是俗人,豈能不懂這樣的道理!」
說著袁世凱站起來勸:「都喝都喝。」
於是賓主氣氛盡歡,席間袁世凱那個在北地風流倜儻的兒子袁克文回來拿錢,正給袁世凱撞見,指著堂下的兒子,他這次沒罵而是對韓懷義道:「懷義,你看我這孩兒如何?」
才二十齣頭的袁克文正在人生最好的年齡里,他長身玉立,氣質飄逸,大大方方站在台下。
韓懷義上下打量后道:「權勢富貴如浮雲,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才是謫仙。」
袁世凱問袁克文:「知道他是誰?」
袁克文本是個隨意的人,這就笑眯眯的道:「權勢富貴如浮雲,相逢一笑泯恩仇,這才是豪傑。」
「你回來幹嘛的?」韓懷義問。
袁克文很實在:「昨日和友人喝酒把錢花光了,準備回來偷一些,再要一些。」
「為何先偷。」
「先要大家都知道后,就偷不到了。」
全場哄堂大笑,韓懷義站起來道:「罷了罷了,和你們這些老頭子沒有什麼好聊的了,還是克文和我投緣,久聞北地胭脂花國艷名,改天再來蹭吃喝,克文,我們去玩。」
袁克文大喜,知道父親肯定同意,便道:「好,韓老闆你稍等。」
韓懷義攔住他:「今天我請你,明天你再回來偷了請我。」
兩個人這就瀟洒遠去,留下袁世凱和宋教仁黃興,忽然覺得席上少了味道,幾個人敷衍交流說了些正經事後,黃興竟也感嘆:「我還真是想岔了。」
「你一輩子糊塗,認人不清。」袁世凱陰測測的道,再沒有在韓懷義面前的豪爽做派,宋教仁苦笑著拉黃興告辭,出門后,宋教仁也對黃興道:「克強公,袁公無論對英對俄都不曾弱半分,捍了國土完整,這般人物做總統也是對的,何況他還同意了內閣制,人有私心正常,難道南邊的那位就沒有,不然怎麼會和韓懷義這等虯髯客般的人物搞的分崩離析!」
「其中也有我的功勞。」黃興充滿遺憾。
宋教仁有心想告訴他,孫文還曾通過陳其美的嘴說此事是自己操作的,話到嘴邊還是算了,已經太多的勾心鬥角了,就讓這個夜晚單純點吧,他想。
前面一陣雞飛狗跳。
兩個人的車駕過去時候好奇打聽,路上行人說一群洋鬼子包了五個場子招妓,老鴇們場子里人手不夠,正在各處調菇涼。
說的時候就看到一輛輛黃包車上坐著北地的胭脂們,好像急著滅火的消防隊似的衝來。
宋教仁對黃興說:「逼的韓懷義用這等做派自污明志,我們也真是可以的。」
黃興看著車窗外的喧嘩,在心裡暗嘆一聲,把身子靠向椅背,換了個話題和他道:「鈍初兄,你年後何時去上海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