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冥煞
遲小魚一口氣說出很多,剛一停下,郎鏡就追問了一句,「那南安寺主持是什麼情形?」
沒想到不僅完全聽進去,還聽懂了。
遲小魚再次感嘆了下郎鏡的智商和反應力。
便道,「是第二種。他手上有人命。」
陰債未還,冤親債主纏身。
郎鏡眼神微沉,「這樣的人,竟然做了和尚,還是南安寺的住持。」
遲小魚沒接話,看了看他,將手鬆開。
倒不是害羞,而是……手心出汗了。有點不好意思。
卻不料,剛剛悄悄在褲腿上擦了下手心,郎鏡又伸過手來,牽住她的指尖,一臉沒事人一樣地問:「所以,上午的事,跟這個五鬼之身有什麼關係?」
遲小魚指尖動了動,剛要說話,郎鏡卻忽然低笑,「別亂撓。癢。」
遲小魚臉上一熱,心裡砰砰直跳,氣惱惱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繼續道,「五鬼之身本就是陰煞纏身,極容易被魔物邪穢誘惑,徹底魔化。所以我們今天看到的那個住持,其實已經是個魔物了。原本,以我之力,其實完全可以壓制驅除的。只是沒想到,魔化后的五鬼之身,竟然……」
她頓了下,又看了郎鏡一眼,像是猶豫了下,才道,「被一隻極凶極惡的冥煞附身了。」
郎鏡立刻想起那主持睜著白眼珠,撕扯著嗓子朝遲小魚喊的那一聲——小魚!你還不回來!
臉上的玩笑盡數褪去。
將遲小魚往跟前一拽,沉聲問,「那冥煞,跟你有什麼關係?」
問的聲音是溫柔的,問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
遲小魚往前一個踉蹌,幾乎趴到郎鏡的懷裡。
咬著唇,抵著他緊實結實的胸口,退開一些,也不看他,只是慢慢道,「那冥煞,是我師父封進地府十九層的。」
遲瑞金?那個傳說中以一人之力挽救龍國國脈的天師?
郎鏡低頭看面前的遲小魚。
忽然對她從前跟那個傳說中的師父,有著什麼樣的過往,有了極大的好奇。
很想回到過去,去看看曾經的遲小魚,小小的一隻,是個什麼樣的模樣兒。
「所以,現在那個冥煞跑出來,是不是會針對你?」
隻言片語就能推斷出事情的經緯脈絡,郎鏡若不是受這命格束縛,恐怕早已是飛龍在天了吧。
遲小魚這樣想著。
淺淺笑了下,「暫時應該還找不到我這兒來。」
她語氣輕鬆,郎鏡心裡卻並不怎麼舒坦。將她的手指握緊了幾分,嘆氣,「太危險了,要不是我媽多了那一句問,也不會讓你發現有人要害我嫂子。而那南安寺的住持是五鬼之身的事,恐怕到現在還沒人能發現。」
是啊。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發現十九層那東西已經跑到了人間界。
這一樁樁事情的發現,是偶然,還真的只是巧合?
遲小魚抿唇,看到郎鏡眉眼裡明顯的緊張擔憂,笑了笑,搖頭,「不要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然會有辦法應對的。」
郎鏡哪裡不知道這小丫頭是在安慰自己。
想去摸她的腦袋又頓住,轉而捏了捏她的肩膀,低笑,「從沒見你那樣生氣,你似乎十分不喜歡……黑白無常?」
遲小魚一頓,隨後朝小樹林的方向看了一眼,早沒了謝六跟藏著的范九娘的身影了。
聲音不見情緒,「合作而已,並沒什麼喜不喜歡的。」
郎鏡還想再問,那邊郎騰已經發現他們,跑了過來,大聲道,「二哥,小大師,是不是要回去了?」
郎鏡看遲小魚。
她終究還是沒有對他露出一丁點兒藏在內心裡,真正的秘密啊。
是他努力地還不夠?
卻不知,遲小魚,分明是不敢告訴他。
不敢告訴他。
師父當年逍遙山野,是多麼地快活似神仙。
卻被陰陽兩界的牛鬼蛇神找上門,以什麼天道萬生的責任,逼迫著簽訂了與他們的合作盟約。
其實那些膽小鼠輩,就是為了讓師父去抓那個無人能壓製得住的冥煞大鬼。
師父幾乎耗盡了半條命,才將那東西強行封進地府十九層,卻從那之後,身體日漸衰落。
最後,還是笑盈盈地撒開了她的手。
她在師父的墳頭跪了七日,最後,終究忍不住內心巨大的悲痛憤懣之苦。
拿著一把桃木劍,以自身血肉為祭,強行將魂魄送入幽冥地府,一路殺到了十殿閻羅的生死判定台前!
她是真的不敢告訴郎鏡。
她真的是好容易下定決心想要跟老天爺搶一份姻緣,搶這個人。想要跟他試一試長久與幸福。
如今,卻又因為站在未來的那個可怖而殘忍的凶物,而不敢再往前。
若是真的給了郎鏡完全的希望,那將來連師父都沒有完全消滅的冥煞,她應對時,又怎麼能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
若是她出了事,郎鏡該怎麼辦?
自己給他換命,可不是讓他受苦的。
遲小魚無聲地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
看著前面那個牽著自己手,從沒有過懷疑與退縮的男人高大欣長的背影。
得知上午應對的凶煞竟然是地府十九層那個東西時,她是真的害怕了。
幸好有他在身邊溫言善語,她才能漸漸地平靜下來。
她默默在心裡念著,他這樣努力,自己也不能退縮。
她只是需要,再想一想,想一想,該怎麼辦。
……
因為隔離的病人竟然在監視下,還被莫名物體給咬了個稀巴爛,這可引起了高層極大的重視。
精神病院前聚集的警車越來越多。
郎騰眼看周遭越來越亂,就交待完工作,就親自開車送郎鏡和遲小魚離開。
路上,郎騰一個勁自責,「都怪我,該攔住那個人的,唉,小大師費那麼大力氣救下那個老和尚的命,最後還被我疏忽……」
遲小魚坐在後車廂里淺淺笑,「你攔不住的,要不是因為你身上祖德庇佑的福報金光,以及你本身就是極周正清明的心智,你現在,恐怕也要像那兩個人一樣,要被陰煞之氣侵襲了。」
郎騰一驚,「是么?」
忽又若有所思,「難怪我看到那個人時,額頭上頭一燙,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