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想得美

  遲小魚張了張嘴,耳尖的熱度,一下子就擴散到了臉頰,整個人都在一種極度尷尬與羞赧,以及緊張不知所措中,慢慢地變紅了。


  何秋蓮見她不說話,眼中失望難掩,卻還是慈靄和氣地說道,「今年我家鏡子算的命,說他最多只有一年,之前一直被祖德蔭蔽的命格就會開始運盤,下場只有兩條。阿姨也只是想,他不要一直都那麼孤獨……唉。」


  何秋蓮難過地說不下去了,想到這個自小以來就一直很乖很懂事,又早熟幾乎沒有過童真趣味的可憐的孩子,心頭都能疼得滴出血來。


  遲小魚卻明白她的意思。


  祖德金光一旦完全被天煞孤星的煞氣壓制,那麼郎鏡的未來只有兩條路——


  一,自己死。


  二,親人死。


  無論哪一條,這從祖輩便行善不斷的一家子,都不該承擔這樣糟糕的命運。


  她垂下眼帘,看手上被強按著的價值連城的古董手鐲。


  抿了抿唇,點頭,「阿姨,別難過。」


  何秋蓮看她。


  見這笑容溫淺,語氣柔軟,綿綿軟軟的小女孩。


  聲音輕輕地說道,「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會這麼不公平的。」


  何秋蓮張了張嘴,彷彿從這柔聲柔氣的話語里,聽到了一個比天還重的承諾。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抓緊遲小魚的手,無聲地哽咽,點頭,再點頭。


  ……


  遲小魚是在郎家一家子充滿慈愛與曖昧的目光中,頂著巨大的壓力,腦袋冒著熱氣地走出病房的。


  一直坐到車上,被車載的空調一吹,才呼出一口氣,放鬆下來。


  開車的郎鏡眼角看她這副模樣,嘴角微勾。


  視線在她手腕上那枚母親祖傳的翡翠手鐲上停了停。


  默了片刻,才問:「你剛剛為什麼沒有點破我大哥?是不是有什麼不好?」


  遲小魚正在看手鐲,聞言,笑了下,「你知道我給兄長的符篆,是用來避什麼災禍的么?」


  郎鏡自然不知,「是什麼符?」


  「桃花劫。」遲小魚的聲音很軟,細細聽過去的時候,還有些甜絲絲的感覺。


  郎鏡卻眉頭一皺,「桃花劫?要是我沒理解錯,這該是指……」


  「嗯,女色之禍。」


  郎鏡當即就微微變色,堅定搖頭,「不可能,我大哥與大嫂感情一直很好,大哥不可能是會在女色方面會出錯的人!」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這樣,似乎在質疑遲小魚,頓了頓,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看了眼過去。


  卻見她依舊是彎著唇角,把玩著腕上的新飾品,沒說話。


  「抱歉,我……」


  遲小魚掃了他一眼,對上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又撇開來,「所以我沒有點破,有機會的話,還是讓兄長出來,單獨見一見。他身上的桃花劫,已經變成桃花煞了。」


  郎鏡暗驚,「那我大哥會不會有危險?」


  遲小魚搖頭,「三日之內不會有事,不過還是儘早解決比較好,桃花煞,嗯……糾纏越久,對兄長越不利。」


  郎鏡的眉都快擰到一起了,臉上的擔憂再明顯不過。


  遲小魚忽然發現。


  傳說中的霸道超級總裁什麼的,好像都是面癱高冷什麼的。可坐在她身邊的這個全球第一總裁,不僅長得帥,卻從來不冷酷。


  會笑,笑得俊美無濤帥絕天際跟天神下凡似的。會惱,板起臉的模樣正經霸氣狂拽威懾一片。會憂,這樣的他看著真的叫人心生暖意。會痛,露出的那一點點柔軟,像個招人疼的大孩子。


  她勾著唇,又摸了摸手腕上那觸手生涼的翡翠。


  低笑,「你的家人,都很好呢。」


  郎鏡心頭一動,朝她看了一眼,見她蔥白的手指搭在翠綠的翡翠上,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忽然就說出一句,「你也能成為我的家人。」


  話語一出,兩人都愣了下。


  逼仄的車廂里,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尷尬,瞬間充斥兩人之間。


  郎鏡懊惱地捏了捏方向盤,無聲地動了動喉嚨,想轉移話題,脫口而出的卻是,「你連我媽的傳家寶都收了呢。」


  說完就想掐自己一把——這怎麼一開口就跟個流氓拐騙良家妹子似的?

  他今天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卻不料。


  遲小魚竟笑了起來,抬起手臂,晃了晃腕上的桌子,似乎有些驚訝,「傳家寶?我還以為是謝禮呢。」


  郎鏡看那一截皓腕在蔥綠悠遠的盎然掩映下,端的是碧玉成輝,輕靈透亮。


  愣愣開口,「什麼謝禮?」


  遲小魚含笑飛了他一眼,「謝我許諾一人一生的禮。」


  一人一生?

  郎鏡腦子裡就跟颶風刮過一樣。


  忽而福至心靈,「這樣的許諾,一枚鐲子夠么?」


  停了下,微磁的聲音,帶著點蠱惑的味道,「不用再加一顆真心么?」


  誰的真心?


  要她遲小魚的一顆真心,還是要給她一顆舉世無雙的真心?


  遲小魚也不看他,眯著眼望抬起的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鐲,唇角一彎,神采飛揚地笑道,「想得挺美。」


  郎鏡默然。


  許久后,忽然也無聲地笑了起來。


  滿心愉悅。


  連周圍的空氣,都甜美濃郁,甘之如飴。


  ……


  子時。


  城西南,櫻花路,夜黑寂靜。


  這個白日里看著還是寬敞明亮的大路,到了夜裡,卻無端籠罩在了一片森然的幽冷里。


  整條路都是黑黢黢的,唯有那路的盡頭,有一盞青色的燈籠,孤寂卻又陰森地照亮這讓人生寒的夜。


  郎鏡站在路的盡頭,與遲小魚一路走去。


  一邊走,便見遲小魚不停從他身側揮動一下手臂,像是在驅趕什麼。


  他只覺得今晚的溫度,尤其低,空氣里都有一陣莫名刺骨的寒意。


  正這時,身旁的遲小魚忽而低低開口,「仁高護我,丁丑保我,仁和度我,丁酉保全。去!」


  一手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握。


  郎鏡周身的那股讓他極為壓抑的不適,立刻如潮水般散去。


  空氣里還隱約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瘮人尖叫。


  郎鏡呼出一口氣,轉臉,對遲小魚笑了笑,「多謝。」


  遲小魚朝他彎了彎唇角,卻沒有鬆開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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