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紙人迎親

  遲小魚被他絕塵容顏上那一閃而過的笑意又給晃了下心神,心裡嘀咕——要完啊!聲音絕頂好聽還是個史詩級顏!

  正心裡嘀咕呢,那隊哭天搶地的哀樂隊伍,已經踩風迅速來到了兩人面前!


  陰寒冷氣,鋪天蓋地。


  遲小魚手中的桃木劍,散出更加銳利的光刺。


  郎鏡轉臉,這才發現——這哪裡是一個活人的迎親隊伍!


  分明這吹樂的鼓手,撒錢的婦人,抬轎的轎夫,全都是一個個描眉畫唇的紙人!


  尤其是那個守在轎邊的喜婆!


  滿身大綠,頭頂一抹鮮紅紙花,臉蛋兩側誇張的兩坨紅艷艷的胭脂。


  在這夜色寒涼的詭異氣氛里,無端多出許多可怕驚悚的神態!


  那喜婆抬手就朝郎鏡抓來!

  身旁遲小魚霍地伸手一擋,桃木劍鋥然刺出——嘩啦一聲,紙人的手臂被刺穿而過。


  紙人的手臂頓時被一片火光包繞。


  「啊!!!」


  一聲凄厲尖叫,刺得郎鏡耳蝸一陣蜂鳴。


  那火光頃刻將喜婆紙人吞沒得一乾二淨,燃起的熱度,同時刺激了周圍那些森森盯著郎鏡的紙人。


  「咚!」


  黒木棺槨那邊又發出一身沉重悶響。


  所有紙人齊齊湧上。


  遲小魚唇側淺笑倏冷。


  握著劍柄的手指驟然用力,猛地咬破舌尖,朝桃木劍上,吐出一口血水。


  「噌!」


  分明是木劍,卻陡然發出金鳴龍嘯之聲!

  蓮光爆起,仿似那觀音座下那普度眾生的水蓮,朝四周散出層層疊疊的金芒。


  郎鏡眼睜睜看著那些凶戾的紙人,在金光散逸中,風化成一張張齏粉般的紙灰,無聲散落。


  少女在那片斑斕四起的金芒之中,如同緩緩墜世的仙子,美輪美奐。


  郎鏡深瞳微縮。


  正這時,原本一直龜縮在棺材那邊的黑影,如鬼魅一般,疾速沖了過來!

  眼看著是朝著遲小魚背後的方向衝去。


  郎鏡眉頭一蹙,下意識往遲小魚的背後一擋。


  卻不料,那被紙人丟在一旁的喜轎里,同時躥出一個白骨森森的身影!


  「桀桀!」


  遲小魚早察覺那黑影與喜轎內的鬼骨異動,做足了十二分的防備。


  見那黑影撲來,立刻仗劍相迎。


  卻不料,那黑影只是聲東擊西,鬼骨倏地躥至她身後,一抬手,就抓住了不知何時到她身後的郎鏡!


  她一劍將黑影刺了個洞穿,再抬起一腳踢飛,回頭,就見郎鏡已被那嶙峋森然的骨架,惡狠狠地朝喜轎那邊拖去。


  偏這天煞孤星還真有些能耐,那鬼骨可是大邪之物,這麼生拉硬拖,也只是將他拽離了自己不過兩步遠。


  再看那男人,面上毫不驚慌,甚至還能抬起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鬼骨的頭顱上。


  生生將那鬼骨的頭,打得『咔嚓』一聲,直直轉了個三百六十度正好一個圈!


  鬼骨似乎沒料到會中招,愣了下。


  遲小魚卻握著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郎鏡聽她笑,竟不知又從哪裡生出膽氣,飛起一腳,一下踹向那鬼骨腿部。


  「嘩啦啦。」


  前一刻還森然可怖的骨架子,一下就散落成一堆破爛零件兒!


  遲小魚朝郎鏡豎了豎大拇指。


  郎鏡還有點不好意思,微微笑了下。


  往她跟前走。


  然而,才跨出半步,那落在地上的一隻白骨嶙峋的手骨,突然抬起,一把抓住了郎鏡的腳腕。


  郎鏡一個不防,猛地朝前跌去。


  正好撲在兩步開外的遲小魚跟前,一下子將人抱了個滿懷。


  兩人齊齊倒地。


  都是愣了。


  頭頂的月夜血色漸漸褪去,如水的月光傾瀉下來。


  四目相對。


  唇齒……交貼。


  郎鏡的第一反應是心動——嗯,很軟,很甜。


  遲小魚的第一反應是發懵——好像發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然後,就聽頭頂,有個詭異森森如咒如怨的聲音響起。


  「幽冥有親,汝來求緣。但結雙親,生死不棄。陰入門,生有姻,今日結緣,他日成婚。」


  兩人交貼的唇齒倏然一痛,似有一股血氣湧入。


  遲小魚澄眸一瞪,一把推開身上的郎鏡,看向半空。


  那黑色的棺槨上,坐著一個漆黑的人影,旁邊是那已拼接回去的鬼骨骨架。


  陰桀桀的聲音從那圓盤的月亮上頭傳下來,「小娘子,你毀我姻緣,我便還你冥婚。祝你們早日成親,不人不鬼,不陰不陽!桀桀桀——」


  遲小魚面色鐵青,惡狠狠地擦了擦嘴唇,那血氣,卻早已入了肺腑之中。


  她咬牙,又轉臉,瞪身旁站起來的郎鏡。


  郎鏡有點尷尬,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剛剛那鬼氣森森的最後一段話,他還是聽明白了。


  冥婚?


  他跟這少女被人下了冥婚的咒語么?

  靜默片刻后,低聲問,「你,不是……人?」不然怎麼能結冥婚?


  「你才不是人!」


  遲小魚跳腳,幾乎要氣死,可又做不出罵人的話。


  畢竟這事前後只因為她疏忽大意,沒料到這百鬼血月夜,竟然會出現一個天煞孤星!

  這才有了這後頭的一樁樁一件件。


  她深吸一口氣,又從百寶囊中掏出一支硃砂筆,在手心裡畫了幾筆。


  然後,看了郎鏡一眼,抬手,氣悶悶地說:「手給我。」


  郎鏡看她的樣子,像足了一隻吃癟又發不出脾氣的小貓兒。


  頓了頓,握住少女伸出的手。


  軟軟的,暖暖的。


  掌心貼合。


  遲小魚五指一收,貼合處,一陣寒涼異感倏然躥至皮膚血脈之下。


  郎鏡低眸,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就聽耳旁少女輕念,「凶穢消散,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咒聲如吟,綿軟空靈。


  寒涼之後,又是一股酥麻刺痛。


  郎鏡微微蹙眉,然後,手被鬆開。


  翻開手心,看到手中一片金紅之光。


  遲小魚對準那光用力一拍。


  「啪。」


  光亮消失,還是郎鏡原原本本乾乾淨淨的手掌。


  他抬頭,看面前的少女。


  少女抿唇,默默地揉了揉拍痛的手,癟嘴,「這是驅陰咒,可以解開這冥婚咒,你回去後記得用艾葉熏一熏,最近少走夜路。」


  然後又自言自語了一句,「以為這樣的肌膚相親就能下冥婚咒么?哼!」


  肌膚之親……


  郎鏡想起了剛剛那個意外的親吻,問:「那……」


  「你不要說話。」


  遲小魚抬頭瞄了他一眼,撅嘴,「都怪你,累死我了。」


  郎鏡看她,小小的一個,站在自己跟前,低頭就能看到她烏黑的頭髮,也夜色與月光下,澤澤生輝。


  很想伸手過去,安撫地揉一揉。


  然後,就見少女轉了個圈,對準路口的方向,輕輕一跺腳。


  「嘟嘟——」


  車流聲一下子從路邊傳來。


  前一刻還月涼如水的夜,以肉眼看見的速度,緩緩褪色。


  周圍的城市,又恢復了那個見慣了的日常清晨模樣。


  連天光都亮了。


  郎鏡轉臉。


  看到走過路口的少女,回過身來,朝他揮了揮手,然後轉過拐角,不見了。


  郎鏡揉了揉眉心,朝另一頭走去。


  兩人離開后不久,樓角陰影的地方,有陰森森的聲音傳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這天煞的冥婚咒,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解開!娘子,你且等著為夫用這天煞孤星和缺命天師的陽壽來給你續命吧!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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