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心境之試煉
……
整個房間里瀰漫著強烈的藥味和血液氣味，只有覆蓋著他身體的薄薄毯子散發出清淡而溫暖的香氣。
透過簡單的竹窗，莫離看到一條掛著衣服的繩子……這些衣服上打滿了一層層的補丁。雖然經過了清洗，但是晒乾之後仍留有淡淡的血跡。
當莫離的意識完全清醒，頓時如遭雷擊，突然在床上坐起來，目光茫然地盯著面前的房間，內心就像在一場暴風雨中的一艘小船，瘋狂的搖擺顛簸……
這個地方是……是……
「吱呀——」
小屋的竹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端著一個洗衣的竹籃，走了進來。
她看上去二十一二歲左右，但卻有著十幾歲的少女微妙的嬌柔氣質。她像月亮下的芙蓉一樣安靜迷人，雖然穿著粗糙的灰色布衣，但卻無法抑制她那夜空明星般醒目的美麗。她的眼睛比最純凈的水晶更清澈，足以使世間一切黯然失色。
清楚的看到自己身處何方，莫離就已經預料到了她的出現。然而，在她打開門進來的一瞬間，他的心依然抑制不住的開始猛烈跳動。
莫離的眼睛和表情都凝固了，只能茫然地凝視著，就好像整個世界在那一刻都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只剩下了她的身影。
他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想法，所有的信仰，都開始猛烈地震動。
她，曾經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那一世，那一年，她在他懷中死去……
痛苦一場之後，他相信一輩子都不會再流下一滴眼淚。但在這一刻，他感到無法控制的眼淚開始蠢蠢欲動……
他的心跳，好像不再屬於他自己。各種各樣的情緒在混亂中交織在一起。他忘記了身在何時何地，忘記了他還在試煉之中。在這一刻，他所有隱藏多年的情緒全部彙集在一起，變成了一種直接從他的靈魂之中流淌出來的淚水。
「凌兒……凌兒!!」
「砰!」
女孩手中的竹籃掉在了地上。看到坐在床上的莫離，她那美麗的眼睛露出了衷心的快樂和驚喜。衝到他的床前，她的聲音急切而又溫柔：「莫離大哥，你醒了……你身上的傷還痛嗎？」
女子的面容近在眼前，少女氣息衝擊了莫離的靈魂。
她的眼睛充滿了驚喜，焦慮，深深的憂傷和期盼……這和記憶中以及夢境中出現過的無數次一樣。只是……
莫離從來不敢想，有一天，他還能再次看見這雙美麗的眼睛……
莫離一眼不眨的凝視著，嘴唇不停的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來。這一刻，他的意志全部瓦解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他眼前的這個人兒——他的靈魂深處所銘刻的，連死亡都不能讓他忘記的人。
張開他仍然纏著繃帶的手臂，在凌兒驚訝的輕呼聲中，緊緊的擁抱住她。他抱的那麼的緊，彷彿如果鬆開一點，她就會再次離開一樣……
「莫離大哥……」凌兒的身體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手抱住莫離，把整個身子靠在他胸前。
「凌兒……凌兒……凌兒……」
莫離知道他現在是多麼地脆弱，他的內心完全混亂，在自己的呼喚中，他可以清晰地聽到哽咽的聲音，能感受到久違的眼淚。
這是在那次痛苦的生離死別之後，一遍遍出現在他夢中的情形。覺得即使他現在就算死了，也已經完全滿足了。如果可能的話，他想永遠擁抱著她，永遠不放開，不管他要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
那些年裡，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習慣把她當作自己的港灣。
每當他浴血奮戰，重傷垂死時，他都會拚命地爬到她用自己的雙手建造的小屋前面……每次他需要溫暖的時候，他都會自然而然的來到這裡……
而她，總是會一次又一次地治癒他身體和靈魂的傷口，她會去小溪為他釣魚，她會輕輕拍著他的背，好像哄寶寶睡覺一樣。
那個時候的他，一直在生死的邊緣掙扎，極其警惕，睡覺的時候，每過一刻鐘，就會醒來一次，只有在她這裡，他才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
那時，她是他唯一的溫暖來源。
然而，他的眼睛被仇恨蒙上了一層陰影。他把復仇作為他生命中唯一的目標，並且形成了一種習慣……
直到失去她的那天，他才真正明白，這個女孩早已變得比他的生命更重要，比他的仇恨更重要。
無論他遭受多少痛苦，多少悔恨，失去的東西都不會再回來。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把所有的東西都交換出來。即使是他自己的生命和靈魂。
「凌兒……凌兒……凌兒……」
他緊緊抱著凌兒，胡言亂語一般的呼喚著，他希望自己永遠不會從夢中醒來。重新獲得曾經失去的幸福是如此的溫暖，以至於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莫大哥……」凌兒的耳語從他耳邊傳來，輕柔朦朧地彷彿是一個夢。
「不要再復仇了，好嗎？你的師父在天之靈也絕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只要你不再去復仇……我們倆可以留在這竹林里，我會陪伴著你，永遠……一輩子……我會成為你最溫柔的妻子，永遠不離開你……好嗎？」
她芬芳的氣息，她溫柔的聲音話語，都是那麼熟悉。過去，每當她說出這些話時，他都會感到內心深處的悸動，但是在他的仇恨之下……
失去了她之後，他夢想過很多次。如果能把時間逆轉過來，如果上天還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不會再拒絕，絕對不會！
莫離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用嘶啞的聲音堅定的說道：「好！我答應你！凌兒，我都聽你的。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去復仇了。今後，你就是我的生命，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陪著你，直到永遠！」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絲絲的情感都來自他靈魂的深處，他多年以來，都渴望著向她大聲說出這些話。
凌兒喜極而泣，緊緊地抱住他，「莫大哥，你是認真的嗎？」
「我是認真的，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莫離無比堅定。
說完這些話之後，莫離閉上了眼睛，神色異常的平靜而滿足，然後完全湮沒在熊熊烈焰之中。
……